如果,还真的可以有这个如果,萧雪纯敢说她会真的不顾一切去相信陈罕么?她不会的,即使是如今,她也不会的。
九月初,萧雪纯要去学校报到的前两天,陈罕再三嘱咐萧雪纯各种问题:不能去湖边玩水,不能和陌生人走,和室友建立革命友谊……总之,陈罕做了最婆婆妈妈的事情,把他的小女孩真的当个小女孩一样爱护教育,除了事必躬亲。
萧雪纯到学校整理干净了寝室,萧爸爸萧妈妈安心回家以后,就乐得屁颠颠地给陈罕发短信:我到了,寝室整理好了。
陈罕那日清晨还在睡觉,被萧雪纯短信吵醒,回:嗯,我睡觉在,你吵醒我了。
萧雪纯吐吐舌头,回: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你继续睡吧。
陈罕:醒了怎么睡,你要不出去走走,熟悉一下校园?
萧雪纯:嗯,好。你还是补觉吧,昨天晚上我下线了你还没下线。
陈罕:嗯,我还睡一会。我们总会遇见未知,记得勇敢的面对。
萧雪纯刚刚放下手机,认认真真打量自己整理过的杰作,“吱呀”一声寝室门被推开,吓了她一跳。
“我是这个寝室的,我叫林悦。”探头搬了行礼进来的女孩子有长长的直发,说话声音细细的。林悦初次出现在萧雪纯面前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和现在的样子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俗话说得好,那是那群文文静静的疯丫头没有熟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淑女,熟了一个比一个没心没肺能折腾,这自然是后话了。
“我是萧雪纯,你好。”萧雪纯自来熟,连忙过去帮忙。
“你是我们家林悦室友吧,以后多照顾。”林妈妈进来,干净的短发,和蔼利落。
三个人又一番打扫,待林妈妈走后,林悦初来乍到不知想到了什么,铺着床就抽噎起来,萧雪纯将“我们总会遇见未知,记得勇敢的面对”这一句写在纸上给林悦,林悦看后点点头,收住了眼泪。因为这些,萧雪纯曾经以为林悦是多愁善感的女生,又哪知日后这姑娘和自己一样爷们。
那时候的萧雪纯多骄傲啊,她家陈罕的话不但让她信心满满的在大学校园里站着,也让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止住了眼泪,于是萧雪纯特牛气哄哄的说:“这是我男朋友跟我说的,他怕我一个人第一次离开家觉得难受。”
林悦擦干眼泪,看着萧雪纯:“谢谢,你真幸福。”
这个场景若是搁现在,林悦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萧雪纯是在为陈罕骄傲,绝对正儿八经地劈头盖脸送萧雪纯一句:“你是得瑟吗?我们就不信你那表情,你嘛时候为陈罕激动过。”若是不添上“该干嘛干嘛去”是给萧雪纯面子。
“嗯,他很好。”萧雪纯那时候那种炫宝的心情多幼稚啊,当着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一个人甜蜜到能够掐出水来。只可惜日后林悦对萧雪纯绝情的一面记得太深,压根不能把这一面和萧雪纯联系起来,自然从来没有提起过。
“我想去逛逛校园,我们一起去?”林悦安放好行礼,打扫了自己的位置。
“好,我也想去逛逛,之前我有来过,很喜欢我们学校湖里的荷花,很漂亮。”萧雪纯兴冲冲的拉着林悦出了门。
陈罕补了一觉睡醒的时候,萧雪纯正好和林悦回寝室。
陈罕:你还习惯不?
萧雪纯:我刚来啊,怎么知道习惯不?不过刚刚来了个室友,挺好的。
陈罕:嗯,我起来去吃饭了,你们什么时候军训?
萧雪纯:明天听通知,应该是后天吧。
陈罕:军训的时候好好锻炼自己,以后的路还很长。
萧雪纯:嗯,知道的。你去吃饭吧。还这么啰嗦。
那一日,阳光尚好,由于冷空气过境,天气微凉,萧雪纯看着外面的太阳陡然觉得自己没带短袖、没带电扇是个错误。
“林悦,你带了电扇没有?我连长袖都没有带,怎么办?我看天气又要热起来了。”
“我也没带电扇,热起来再说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温度就升了几度,萧雪纯在空间里鬼哭狼嚎:没带长袖,出大太阳了!热死了热死了!
陈罕回复:笨蛋!等军训还要晒太阳,这就扛不住了?
萧雪纯看了陈罕的评论撇撇嘴,也不回答。
“啊!完了,月经来了!”当天晚上萧雪纯上完厕所就焉了。
“怎么了?我以为什么事呢?”林悦吓了一跳,“你给辅导员请假吧。”
“我还是回家吧,我痛经起来会吓到你们的。回家我妈能够照顾我,不然真不好说。”萧雪纯坐在床上,将披散的头发拨了拨。
“那么严重?”林悦吓了一跳。
“那还是回去吧,给辅导员说一声。”叶静柔的存在感极强,插进话就停不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辅导员肯定也知道,虽然是个男的……”
“你停一下,让她打电话。”唐缘叫住叽叽喳喳不停歇的叶静柔。
众人正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时候萧雪纯手机响了,陈罕的短信:怎么样?明天军训紧张不?
萧雪纯:不军训了,我还是回家吧,月经来了,我受不住。
发完短信萧雪纯便给辅导员打电话,电话接通是个男老师:“喂,你好。”
萧雪纯愣了愣:“老师,我是10级新生,工商管理班上的萧雪纯,明天军训能不能请假?我今天月经……刚来,因为痛经特别厉害,所以想跟您请假回家。”
“你在哪?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师,我是女生。这里是女生寝室……”萧雪纯愣住了。
“我知道,作为辅导员我必须过去看你的情况,才能请假。”
“老师,我是女生,您能看到什么?您是不是不信我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确定你的情况,你在哪个寝室?我马上过来。”
“那算了,我不请假了!我有必要拿自己的尊严欺骗您逃过军训么?”挂了电话,萧雪纯趴在床边难受得想哭,可是寝室里都是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依着她那要强乃至逞强的脾气,绝对不会爆发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老师是不是不信你,以为你要逃军训?”叶静柔凑到萧雪纯面前问。
“他说他要过来看,他是男的啊,他能看什么啊,他能够看什么啊!”那两年的痛经经常把萧雪纯折磨得不成人形,对于月经她已经抱着惧怕的心理,本就敏感,如此陌生的环境还被怀疑一通,自然心情极差,声音也就高了八度。
要是如今看来又会是什么大事呢,那时候,初出茅庐,太不知天高地厚,遇到一点儿事也能够大惊小怪。
“他要过来?开玩笑吧?他是男的啊!”林悦一听也懵了。
“他过来能干嘛?”唐缘觉得好笑,“你别管他,辅导员就怕自己有责任,非得过来看哈,他才能安心,根本不顾我们学生的感受。”
“你手机响了,好像还是辅导员的。”叶静柔看着萧雪纯手机屏幕,小声说。
“不接。”萧雪纯直接按了。
陈罕的短信也在这个时候回了过来:不军训了?这么巧。你是不是怕吃苦啊?
萧雪纯看完短信的感觉是怎样的呢,初到的陌生环境,对未知的恐惧,对疼痛的恐惧,没有人能够倾诉……她以为陈罕会是最理解她的那个,却没想到在辅导员怀疑她的时候,陈罕也发了一条怀疑的短信。她本就敏感,甚至偏激,最温暖的性格里有最冷漠的极端,这句话若搁在平时她也许一笑而过,在特殊的时期发脾气也是意外。
于是,萧雪纯怒了:我怕吃苦?陈罕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不好?辅导员不信我,你也不信我,我有必要骗你么?那尊严骗你们有什么好处?我不请假了,疼死都活该行了吧!
陈罕那时候应该也懵了吧,莫名其妙却萧雪纯训斥了一番。怎么会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火山爆发?
陈罕:我怀疑你?我开玩笑你看不出来?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给老师请假,听见没?
萧雪纯:不用了,他也不信,我又何必。你那么了解我的状况,你不是也不信么?何必。
陈罕:我嘴贱,我今天就是TM犯贱给你发短信怀疑你,来你这里找骂。你好好跟老师请假他会理解的,不要任性听见没?
萧雪纯:对,你骂自己,明明想骂的人是我是不是?不要你管。我就是死也不能给人作践。
陈罕:你怎么这么不听劝?我是开玩笑的。我今天就不该给你发短信。身体不舒服早点睡觉。晚安。
萧雪纯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不知道犯着了她的哪一根神经,陡然间嚎啕大哭。也许只是知道自己逞强了,也许是从作为班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沦落到说一句都有人怀疑的地步落差太大。
那一日,萧雪纯蹲在床边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间哭得像个孩子。
今日回头再看,萧雪纯会笑自己那么多年依然不懂进退,依然跟孩子一样任性,逮着谁都胡来乱来,难怪人家陈罕会受不了自己的脾气。
只是若是那时候,萧雪纯在陌生环境里遭遇女生最敏感的时期,情绪不稳定,陈罕能够放下身段来哄两句,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只不过陈罕那个时候在W城打包行李,跟好友亲戚一一道别,坐车在几个小镇之间穿梭办事,内心也有伤怀难过的情绪,萧雪纯撒泼,他也没能把握自己低落的情绪,冲着萧雪纯发泄了出去。他又怎么能够预料萧雪纯也处于情绪波动的时候?
若是再剖白一些,可以概括为一句话:两个想找爱自己的人最爱的人是自己,所以顾着自己受的伤、流的泪,责怪对方没能体谅,忘了体谅对方。
张小娴说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伤害可能不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给她应有的安慰。也许这句话在那个时候用在这件事上是毫不为过的。萧雪纯失望了,陈罕除了跟那么多异性关系过好这一点让她厌恶,现在甚至不能够给她温暖了,那么一瞬,萧雪纯是绝望了。那些从周明影事件里学到的心平气和、学到的风轻云淡一点也经不起陈罕的挑拨,陈罕就是她所有情绪不受控的来源。只要一句,只要一件事便可以让她恢复最偏执的歇斯底里。她遇上他,再高的道行也毁得彻底。
萧雪纯次日集合的时候和众人一起淋了一场雨,坐在学校的体育馆里参加军训的开训典礼,痛经也如同她所预料的越来越严重。疼得牙齿咬着嘴唇的萧雪纯一声不吭,被林悦发现后报告给了辅导员,辅导员找了同年级另外一个女辅导员扶着萧雪纯去校医院。
女辅导员急着送萧雪纯去医院以后回去照看自己班上的学生,拉着几乎不能够走路的萧雪纯横穿了整个校园。
那一路走走停停,萧雪纯疼得移不动步子蹲在路边的时候,会抬起头笑着安慰女辅导员:“老师,拖累你了,对不起,我等一会就好,一会儿就起来走。”那种时候她还是不想麻烦别人,只恨不得自己能够知道往哪走,自己一个人去医院。那种偏执的性格,遇上陈罕,萧雪纯用到了极端,对自己不肯手下留情,对陈罕也不肯放过丝毫。
女辅导员看得难受:“没关系,你多蹲一下,休息一下,我们再走。”
那半个小时的路程在他们走走停停里耗了两个多小时,走到医院的时候,萧雪纯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讲话,任由医生拉着她扎了一针屁股。
“这里是益母草膏,你回去给那学生按照说明书上倒出来给她喝,我刚刚给她打了针,止疼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效,回去多喝水。”医生一面瞅着蹲在地上起不来的萧雪纯一脸恶嫌,一面冷言冷语交代年轻的女辅导员。
“行,您这儿有水吧?我给她倒点儿。”女辅导员走到萧雪纯面前,蹲下,“给你的水壶我,我给你倒水。”
萧雪纯指着一进来就放在病床上的水壶,抬起头看着女辅导员倒了满满一壶开水却说不出话来,一句“您倒点冷水的才可以喝”卡在喉咙管里说不出来,疼痛折磨得她发声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辅导员将倒好的水塞在她手里。萧雪纯体温本就低,滚烫的热水透过水壶传递到她身上,一烫便是一个通红的印子,她却没有松开手。没有那壶热水,她冷得发抖,烫到自己在那个时候,真的不算什么。
女辅导员忙自己的电话、帮着划价付钱,急冲冲弄完就拉着不说一句话的萧雪纯出了校医院,到了门口记起医生的嘱咐松开手:“你把药喝了。我给你倒。”
萧雪纯微微地摇摇头:“我很想吐,喝不进去。不要浪费药了。”
女辅导员不顾萧雪纯说了什么,一手接过水壶被烫了一下才喃喃自语:“我给你兑点冷水,你先把益母草喝了。”说完便自顾自拆了益母草膏的包装,用益母草膏的瓶盖子倒了满满一盖子膏药递给萧雪纯。
萧雪纯哪有什么力气争辩,接过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益母草膏捏着鼻子喝了进去,顿时一阵冰凉的燥心感穿心而过,足足让萧雪纯呆了半分钟才含糊开口:“水。”
女辅导员见萧雪纯把药喝了,匆匆忙忙进去兑了水又急冲冲出来放在萧雪纯手上:“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有点事,你就在这里等我。”
“嗯。”萧雪纯点点头,蹲在医院门口,一旁是十字路口,人来人往。
九月初的天气,骄阳似火,萧雪纯抱着那壶依旧滚烫的水,想着医生说要多喝水,便拎开了盖子,想试探性喝一口,却因为身体有些虚,力度掌握得不够准,倒了一满口水在嘴里,呛得立刻将一口滚烫的水吐了出去,嘴里升腾起火辣辣的疼。
那个时候多惨啊,萧雪纯却没有哭出来,慢吞吞将水壶盖子拧好,瞟了一眼地上她吐的那口水,已经蒸发干净。
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他们说说笑笑路过萧雪纯的身边,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她看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有心情去猜测别人拥有怎么样的故事,怎么样的心情。大概疼痛让灵魂和身体脱节,所以,思维才清醒得特别恐怖。
平静得跟个傻子似的,不哭不闹,甚至不向任何人抱怨一句话——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是萧雪纯,却也是最真实的萧雪纯。
十一点钟的太阳照耀,她身上一片乌紫冰凉。
“走,我们回去,我回寝室给你冲点红糖。”女辅导员出来拉起蹲在地上呆呆的萧雪纯。
萧雪纯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任由女辅导员拉着踽踽而行。那日阳光真好,白花花的,多少年也会难以忘记吧。
走到女辅导员寝室楼栋门口,萧雪纯终于没能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一次性在旁边花坛边吐了干净,喝进去的益母草浓烈的气味盈满整个口腔。而一旁依旧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没有一个人问一句。
“好点没有?吐出来应该好点了吧?”女辅导员终是没有忍心看着萧雪纯缩在花坛里安静得跟一只猫似的,在背后轻轻拍了拍。
“没事,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放心。”萧雪纯含含糊糊说了这样一句,慢慢站起来,依然笑了笑,没有一滴眼泪。
女辅导员将萧雪纯送回寝室,嘱咐她下午要跟着军训的队伍,不能单独呆在寝室后就离去。萧雪纯一个人蹲在自己的床边,疼得不能移动,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浑身温度低得却让皮肤泛紫。
空荡荡的寝室,室友还没有回,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她倔强让自己不能够主动给陈罕说她的状况,谁也不依靠的蹲在床边。时隔两年,萧雪纯想对那个不知死活的自己说:傻瓜,陈罕说你怕吃苦,你犯得着这样折磨自己么?
是啊,萧雪纯,那时候你怎么没有发现自己只是为了证明给陈罕看,你很坚强,你很勇敢。你……又实在太容易走极端。
“雪纯?你回了?怎么样?”林悦回来的时候看见萧雪纯蜷缩的背影本就有股不详的预感,等看到萧雪纯青白的脸吓了一跳,“你不是去医院了么?怎么还这个样子?”
“我刚从医院回来,没事,我睡会儿,下午喊我一起。我只能坐在一旁看你们军训,不能在寝室休息。”萧雪纯微微站起来倒在床上,随手将毯子横在自己身上,蜷作一团。那一针得药效慢慢发作,萧雪纯也就慢慢进入浅眠状态。
“你们说她不要紧吧,这个样子好恐怖啊。”萧雪纯迷迷糊糊听见叶静柔的声音,担忧显现无遗。
“真的要喊她起来么?下午这么大的太阳我们没病都受不了,她能够受得了么?学校就是有病!”唐缘也犹豫着附和。
“它只管自己不担责任就好,管学生好过不好过?”林悦带了帽子,叹口气,“喊她起来吧,不然等会儿辅导员也是要来找的。”
“没事,我可以的。”萧雪纯听了完整,自己掀了毯子,笑了笑,坐起来,“就在一边,不要紧的。”
那半日,烈日似火,萧雪纯蹲在军训场旁的石凳旁,笑眯眯的。其实你要是问那时候的萧雪纯她在笑什么,她肯定不知道,她只知道没有人给她哭,没有人会担心她,只会看笑话,她不能哭给那些漠不关心的人看;若是你问如今的萧雪纯,她会说,哭了会更惨。
时光终于让萧雪纯敢承认,那一日,她就是惨。
因为那日不哭,所以坚强得令她自己都不敢回忆。
也因为那日不哭,所以她才有理由怨陈罕怨了半年。
一天下来,萧雪纯颗米未进不说,折腾一早后又晒了一下午,早就没了力气,回到寝室强撑着洗了澡,瘫软在床上发说说:早上淋了一场雨,吐,打针,看训。麻木了。温水洗了衣服就睡吧。
众人评论,闻知萧雪纯那一天的经过都担心的打来电话、发来短信来问候,唯独陈罕不曾说一句话。萧雪纯看着众人的评论,无声无息的笑了。
她哪知道陈罕那天有多自责有多难过地把自己骂了千百遍。知道的时候,却太晚了些。他们总是要这样错过,耗尽彼此的耐心,耗尽彼此骨血里那种偏执的骄傲,才肯罢休。可是,萧雪纯没有遇见陈罕之前,陈罕没有遇见萧雪纯之前,他们各自是自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改变?他们不过是高估了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又低估了自己对对方的在乎。
夜晚温度太高,萧雪纯睡不着,迷迷糊糊全身是汗,第二日清晨起来,精神差得不行,好在不怎么疼了,于是萧雪纯吃了些东西,跟着队伍一起烤太阳,又是筋疲力尽的一日。
陈罕那日终于离开W城,回去G城,晚上七点在空间里报平安:安全到达,你不要担心。
萧雪纯的怒气在身体的筋疲力尽中磨了差不多,那阵气儿过了也正想找台阶下,于是准备评论,点进去却发现她见过和陈罕有过情侣空间的女孩回复:安全到了就好,我不担心了。
笑,还是笑了笑,萧雪纯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得可以,陈罕什么时候缺过她的关心,不过瞬间就闷了一肚子不愉快。于是,索性丢了手机倒在床上睡去,她睡不安稳,天气温度本就高了些,那两天整得快虚脱的身体,还装着一肚子心事,怎么能够睡得好。
所以陈罕的短信在凌晨过来的时候,她根本没能完全睡着。
陈罕:我是罕,这个是我的新号,以后在G城就用这个号了。
萧雪纯:嗯,好。
萧雪纯本以为依着陈罕的性子,一定会憋着那口气,绝对不会先说出来,却没想到那两天的陈罕一个人想了多少,她的独断让他受了多少委屈,承受到不能再承受才爆发开来。
陈罕:你说我玩暧昧,和你在一起以后,我什么时候暧昧了?这些天我在W城忙得死去活来,一有时间也是给你和妈妈发短信打电话,在QQ上我也只认真跟你一个人聊天。还有前天,我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你一下子发那么大的火,我道歉都不行。你总是这样,发火的时候一下子就上来了,不顾别人的感受,自己闷着不说。
萧雪纯迷迷糊糊拿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团密密麻麻的字,她压根没有思维能够将那些句子组织完整,无力辩解:很晚了,睡觉吧,我很累。
陈罕:嗯,你快睡,明天还要军训,晚安。
萧雪纯:晚安。
那是他们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吧,即使双方都恨不得掐着对方的脖子才痛快,却依然担心对方过得不好,依然要说“晚安”
最爱的极端,最恨的极端。
翌日萧雪纯起来,脸色更为差了一些。林黛薇中午到萧雪纯寝室去看她,絮絮叨叨:“你说什么?你这个样子陈罕还跟你吵架?他疯了吧他!这种时候就算你骂他他也只能听着道歉,他算怎么回事啊?”
林黛薇看着萧雪纯没什么过多表情的脸,知道萧雪纯早就难受得不能用表情表达了,连忙转口:“你知道他那个人别扭,他昨天的说说,我一看就知道是发给你看的,只有对你他用那样的口气。而且我刚刚也翻了你的手机看了他发的短信,他到底对你是在乎的,我收到的短信他说的是‘我是陈罕’,你的称呼都不一样。而且你也说了,他听说你累都没有跟你继续吵,还跟你说晚安,他只是不大会表达而已。”
“薇薇,够了,我累,你让我休息下,下午还要军训。”萧雪纯脑子里嗡嗡作响,混混沌沌的,听不得有人急躁。身体不好的时候,心灵容易脆弱不说,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黛薇叹口气回自己的寝室了。
谁都不可能解决萧雪纯和陈罕之间的问题,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萧雪纯和陈罕两个人就是彼此同等的在对方面前卑微着,张扬着,放肆着……以为彼此都不会走,都能够承受……所以出现任何问题,只能有他们自己解决,是分开,是宽容,都只能由他们自己去定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