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围巾,把围巾给你,不然等会就忘了。”萧雪纯从手提袋里拿出围巾给准备出门的陈罕。
陈罕笑了,立刻将围巾戴了上去裹得严严实实,时云看了看针子非得让萧雪纯给她也打一条围脖,萧雪纯连连点头,又是一番谈论耽搁。
“你等会把她送回来啊!一定要送回来啊!”两人临走时时云再三强调。
陈罕连连点头:“放心。”
“你有手电筒没?外面下过雨很黑啊!”时云又从窗子里向外看了看。
“有,手机里有。”陈罕特地拿出来开了灯。
十一月,W城还是秋天,不冷,夜晚也不算太凉,陈罕出了门,走了两步就热了,指着脖子上的围巾:“我能不能只戴一圈啊,好热。”
萧雪纯笑:“废话,谁让你戴着,这天气又不冷。室友说非得要我给你打一条,于是就打了。”
“很暖和很柔软。”陈罕淡言,侧着头看着萧雪纯。
萧雪纯闻言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你今天的菜做得很好吃,我不是故意夸你恭维你,我不说谎,真的。”陈罕侧脸低头看着萧雪纯。
萧雪纯笑得灿烂,也不说话,她从没觉得陈罕会恭维她。时光让她很享受在他身边的感觉,不会过于热情也不会过于冷漠,那种刚刚好的温情,让人不说话也很眷念的氛围。
见萧雪纯不怎么在乎的笑容,陈罕就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假话啊?我没有。你真的烧菜很好吃。比我妈妈强多了。我妈烧菜不好吃她又喜欢烧给我吃。”陈罕说到最后笑意温柔。
“呵呵……你妈妈很有爱。”萧雪纯依然是笑了笑。
“是啊,她就我一个儿子,她不弄给我吃能弄给谁吃啊?你说是不是?”
萧雪纯没有接话,陈罕急于维护妈妈的心情,她能够理解,所以笑着看着他:“嗯。”
陈罕才算是安心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一路说了很多话,咸咸淡淡,陈罕尽量带着萧雪纯将以前逛过的街都重新走一遍,一路保持着侧脸低头的样子,舍不得眼前这个人离开自己的目光一分一毫。
两人又在街角转了弯,夜风微凉。
“这里么?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陈罕看着他走后有些变化的老街,一时不习惯。
“你说这是你小时候成长的地方,你带我看看。”
“噢,是的。就是这里……”陈罕似乎了然了,就开始滔滔不绝。
“你看,这个墙,以前我调皮爬上去,吊在上面不敢下来,觉得太高了,要是现在直接一跳就好了。”陈罕指了指萧雪纯旁边的一面墙。
“嗯,是啊。不过,还是好高啊!”萧雪纯侧头看了看,坦言。
陈罕蹲下来到萧雪纯的高度:“嗯,是的。”
萧雪纯就在一旁笑了,很温馨也很满足的笑意。也许陈罕不懂为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开怀大笑,只是因为他们两人相处的色调本就是偏轻暖的鹅黄,她只想微笑着用心灵去感受。
那一天,他们讲了很多话,走了很多路——以前走过的路,以前没有走过的路,陈罕都带着萧雪纯都一一走过。那弯来弯去的街道,那些陈年的新修的公路,在他们身后焕发出微亮的光华,指引着一场新格局。
又转了弯,陈罕再三给萧雪纯唱《好久不见》,回荡在空空的街。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昨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昨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九点以后的街,冷清而寂寥,下过雨的夜晚,有些微微的凉意。
陈罕走远了,却很热,眼巴巴看着萧雪纯:“我能不能取了围巾放在手上啊。”
萧雪纯瞥了陈罕一眼:“随便你,即使你现在把它丢进垃圾桶,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想我的啊?”陈罕笑,逆着夜晚的微光,萧雪纯看不真切,却能够听出声音里略带的质问。
“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每一样我都仔细收藏了。那个小饰品,还有你写的信……你送的那条皮带,我一直都用的它,现在还在身上,你要不要看?前面扣的坏了,我换了两三个了,可是这个皮带的皮我一直都没有换过。”陈罕急于证明一些什么,萧雪纯却笑得淡然,并没有作回应。
她不知道他会这样为难他自己,她一度以为第二次分手他是真的不爱了,他是真的累了,他是真的对她没有感情了,却不知道他对她的所有全都悉数珍藏。有多少人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恨透了自己,以为那个人会将一切销毁殆尽,时光辗转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即使痛苦也将一切仔细收藏。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知道给人以物是怎样的重量,萧雪纯便是,她并不知道给予是轻的,给了可以忘记;接受却是重的,接受了就怎样也放不掉。
陈罕见萧雪纯并未说话,补充了一句关于念旧的看法:“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其实也不能算念旧,在现实里选择念旧,在念旧里一直向前。”陈罕自认为深刻,萧雪纯却瞬间探知了他的内心,所以仍旧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罕见萧雪纯反应平淡了些,也只能转了话题。
他们走过武警机关,陈罕看着黑夜里闪烁的灯光,回头兴奋地看着萧雪纯:“我一定会回来的,成为这里的掌事者。”
萧雪纯侧脸看着陈罕笑了笑:“这个地方太小了,等你回来,去更大的地方。”
陈罕不言,继续转了话题,看着萧雪纯:“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很想做一番大事业。我觉得一个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多见识见识。”
“嗯,我不否认,见识是最好的。我也知道你很有野心的人,你说过。”
“男生就应该有雄心壮志,这就是现实。”
“嗯,你的现实。”萧雪纯也不否认,想了想,用谈论天气的语气讲了故事,“我有一个室友,他喜欢男生的类型,应该这样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是谦谦公子的样子,我们常说她应该去小说中找。当然,这是玩笑话了。我说这个只想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想要一个雄心壮志的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她就希望那个人不是雄霸天下,而是知道疼惜,懂得冷暖。”
这一次,陈罕并没有像两年前一样鄙视没有雄心壮志的人,而是笑了笑,点点头。
“我毕业到这个月回来之前出去做了两个月的事,我觉得,我从是一把剑出去,磨成了一把镰刀回来。我的成绩做得很好,销售最难的医学仪器,但是我仍然做得很好,人在外面混,就是应该这样吃得来苦,放得开手,是不是?”陈罕见萧雪纯不怎么讲话,只有不断挑了话题讲。
“嗯。”萧雪纯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多的大道理啊?”
“没有啊,你肯定是觉得有道理才说啊,挺好的。你一直都很喜欢说大道理,以前就是,现在也是。”萧雪纯笑眯眯地抬头看着陈罕。
“你不能讨厌我。”
“嗯,我不讨厌你。”萧雪纯看着陈罕的眼睛,点头,陈罕如释重负。
她怎么可能讨厌你呢,你一身风霜,也一身光芒,无论怎样都带着她最喜欢的味道。你们始终保持了相同的成长高度,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去讨厌你呢?
“我也一样,性格早就没那么尖锐了。就像周明影说的,上次他开车送我回家,他说我是一个见不得一点不干净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他说自从我不肯帮他的忙他就知道。所以啊,在外面做兼职的时候,真的磨平了棱角。”萧雪纯笑眯眯地看着陈罕。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罕很想问萧雪纯周明影和她的关系,他却没有能够开口。萧雪纯抵触他的情绪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很明显,他害怕自己提问会让她不快,只有憋了回去。而萧雪纯呢,也没有解释,外界曾经传得乱七八糟也好,她清白得不得了,不在乎解释。
其实,这时候,萧雪纯还是能够明白的,他们也不能在这么久以后的第一次见面里真的放开自己,纵然他们都恨不得拥着彼此在怀中,不再失去,不再忍受颠沛流离。
眼看又到了转弯处,再走一段路便到了时云楼下,陈罕放满了脚步:“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见你呢?”
“你想什么时候见我呢?我后天下午去学校。”萧雪纯对上陈罕的眼睛,明显的质问。
“也是。”陈罕低语,“最近几天,如果我不忙,我去你们学校看你好不好?”
“好。没时间就别麻烦。”
陈罕再次放慢了脚步,几乎停下来,盯着萧雪纯的眼睛,试探而认真:“我去了部队给你写信好不好?”
若说,他们见面,萧雪纯没有想过他们还能够复合;她给他做饭,她也没有想过还能够复合;他叫她姐姐叫“姐姐”她亦没有想过还能够复合……那么,这一句便将萧雪纯所有的不可能化作了碎片。
他说,他给她写信,多么让她感动的字眼。他不爱读书,不爱写字,甚至都不稀罕文凭的一个人,他说他给她写信。
无论时光多久,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软肋。
“好。我把地址告诉你。”
“我去部队给你打电话,你再告诉我。”
“嗯。”
“部队不能戴围巾,不过特种兵能够戴,我不想当特种兵。”
“嗯,也没一定要你戴,只不过室友说了,念叨得我烦,只得打了。”
走到楼下,萧雪纯回头:“送到这里吧,我自己上去。”
“我送你上去,楼道里面黑。”
萧雪纯也不坚持,闻言转身走在前面,让出左边给陈罕,陈罕却始终走在萧雪纯身后,既没有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也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走在后面?”
“我怕你害怕。”
“我终于记起你说的小饰品是什么了,是个手机挂坠,是一对,还有一个我当时留下了。”
“我的还在盒子里,盒子里全是你送我的东西,还有很大一摞信。还有一个本子。”陈罕细细数来。
“本子?不会吧……我没有给你本子吧?”惊讶,绝对的惊讶。
“有。你忘了?”陈罕反问。
“嗯,我现在过得平静,很多事忘了。主要是脑子不大好,记忆力也不算好。”萧雪纯也坦然,那些过往本就慢慢被她遗忘了。
陈罕不说话,浅淡着笑意,温和而带了一丝嘲讽。
走到时云的楼层,陈罕将萧雪纯送进门,才道别离开。
萧雪纯走进门,坐在床上,时云便坐在一旁:“怎么样?你们说了什么?”
“你呢?觉得他怎么样?”萧雪纯扬起嘴角,示意时云说。
“第一感觉,好高啊!他对你真的很好,表现得真是很好啊!你们出去干嘛了?老实交代!”
“没干嘛,逛了一个半小时的马路。”
“没牵手?”
“没有,即使走在最黑最幽静的小道,也没有。我们习惯了边走边聊天,以前就是。而且,外面有些冷,我手一直揣在兜里了。哎呀,又忘了……”
“这么简单?你们就这么简单?”
“嗯,是啊。”
“不过也是,你今天对他的态度是太凶了点。”
“因为我从没有想过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我是还债来的。以前谈的时候,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顾他的看法,虽然大错在他,小错却累积在我。如今,我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他很好就好。我受不了以前的伤害,所以就是看看……嗯……看看……”陈罕最后击中了萧雪纯的软肋,让她对时云解释的时候动摇了,甚至,说不下去了。
“你真不给他一个机会啊?他真的对你挺好的啊!连我都看出来了。”
“我想他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吧,我那么倔强,没少伤他。不过,他也让我错觉还有可能,他说我送他的东西他都保留了,他说他去部队给我写信,他说他有时间去学校看我,他说……我觉得他很厉害,即便是到了今日,还是能够一举击中我的软肋,让我没有办法不动摇。”
“那就试试看啊。你还有一个人可以动摇。”
“等会,手机响了,短信。”萧雪纯起身去抽了充电的手机。
“他的短信?”
“嗯,他说他到家了,要我不要担心。”萧雪纯回了短信抬头,“其实以前的他没有这个习惯,回家了也不知道发个信息,我给他说过一次,他就记着了。”
“他的确很在乎你,从进门,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生怕你出什么问题,一直笑啊笑。”时云也算仔细,“而且,看他品性也算不错,说话也很幽默。”
“嗯,很多人都这样说的。我再想想。”萧雪纯应和。
两姐妹坐在床沿上聊天,半个小时后,陈罕短信:我刚刚用冷水洗了澡,边洗边叫,我妈在一边说我活该。
萧雪纯:本来就是,这天气你洗冷水澡,冻死了!怎么不用热水?
陈罕:没热水,热水器没烧。
萧雪纯:我刚刚看了度数,48度,洗澡没什么问题。你是不是懒啊懒啊。
陈罕:嗯,早点睡。我眼睛有些干,也去睡了,晚安。
萧雪纯: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