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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林徽因:展开像千辨的花朵(1)

(1904—1955)

你展开象个千辨的花朵!

鲜妍是你的每一瓣,更有芳沁,

那温存袭人的花气,伴着晚凉:

我说花儿,这正是春的捉弄人,

来偷取人们的痴情!

——林徽因《仍然》

黄昏伴着晚凉,晚风送来花香,撩人思绪。那个人,袅娜多姿,笑靥如花;她的美,像那盛开千瓣的花朵。有明丽夺目的鲜妍,更有沁人心脾的芬芳,芳香温软让人醉……

此刻,心底的那个人,他,还好吗?往事如烟如梦,但分明再现。自难忘。难忘那个黄昏,犹如今天,就像此刻。人已远,情仍旧……不,还是忘掉吧!多情自古空余悲,快,快摆脱这春愁的捉弄!

我想,林徽因终难忘徐志摩。至少,在精神上,她从未远离,依然如故。

林徽因生于杭州,长相明丽,清澈率真,气质如兰,如江南的丽景,明媚而温婉,却丝毫没有南方的细雨粘粘的小气,而是大方得体。江南秀水青山养育了她的灵气,家庭背影和经历熏陶了她的学养,北方的淳朴培养了她的大方。所以,林徽因给我的感觉是,她吸纳了南北女人的美丽精华,加上她的诗书气质,最终成就了一个集合了人们理想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徽因。

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以文字娱乐的才女,她不以诗书为业,但能诗能文,灵气超然,别具一格。她也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学者,在她的建筑世界里,建筑不是传统工艺,不是建造技术,而是与美结合的艺术。她以自己的灵气,创造了不一样的文字和学术。

林徽因的爱情,也不是一般才子佳人的爱情,不是小女人的卿卿我我,粘粘乎乎,而是一种浪漫而不失理性的相遇。就连她的绯闻,也不是艳丽媚俗的,而是充满了不俗的格调和档次,充满了智慧。

这是怎样一个人呢?她是风格独特清新自然的诗人,是最早审美地看待建筑,是把建筑科学引到中国的女人,是在抗战的烽火岁月中考察古建筑的唯一女人,是新中国国徽和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者,是“太太客厅”上侃侃而谈的女主人,是学贯中西,集美丽与才华,优雅与知性于一体女神。她的周围总是聚集着大批高知男人,徐志摩、梁思成、金岳霖等,梁启超费力把她“抢”来当儿媳,胡适为她乐颠颠服务,还赞叹她为“中国一代才女”,钱穆说她“才学至少在谢冰心辈之上”。

她是集感性与理性为一体艺术家和学者。优越的家世和良好教育,天生的美貌和禀赋,浪漫传奇的爱情,豪门婚姻的幸福温馨,儿女双全的幸福,男人们仰视的公主,成功的事业……林徽因心志不凡,从不沉迷于爱情,也从不缺少爱情;她能享受富贵,也能耐得清贫,美丽朴素,纯情率真,从不虚情假意,让女人羡慕嫉妒恨,但从不缺少大批的女性趸丝。

一个女人可以活得如此完美?美得就像她笔下的四月天。生命不长,但充满张力,世人为之倾倒。林徽因几乎标志了一个时代的颜色,让人叹为观止,惊为天仙。无论当时,还是后世,人们对她津津乐道,不知疲倦。林徽因,已经成为神话。

那么,她的魅力是什么?不只是美丽外表,更有不俗的气质,以及让人心甘情愿臣服的智慧。

一个真正的文艺才女,她的灵气和才华,让艺术都要为她叹服。她一生孜孜不倦追求艺术。而她本人,就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天才林家女

林徽因祖籍福建闽侯,1904年6月10日出生于浙江杭州陆官巷的一个诗书之家。祖父林孝恂是光绪己丑科(1889年)进士,初为知县候选,后历任浙江海宁、石门、仁和各州县。他曾资助青年到日本留学,其中不少人参加过孙中山领导的革命运动。林徽因的堂叔林觉民、林尹民,都是黄花冈革命烈士。

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1876年生),是七兄妹中排行老大。他曾两度留学日本,学习政治和法律。他追求民主,富有政治理想,曾自创政法学堂,参加辛亥革命,后官至段祺瑞政府时司法总长。

在风云变幻的世纪之初,生在这样一个诗书兼革命的家庭,林徽因自小就接受了传统与现代思想的熏陶和激荡。

林徽因是长子嫡孙女,但却是庶出——在她的母亲何雪媛之前,林长民曾娶过叶氏,叶氏英年早逝,没留下儿女。

母亲何雪媛出身于浙江嘉兴一个小作坊主家庭,家中排行老幺,没受过教育,也不善女红,相貌也一般。她嫁到林家,自然有传宗接代的任务,但不幸生了一男二女,唯有林徽因一人活下来。本来何雪媛在大家闺秀出身的婆母面前就有些气短,这样就更不免低声下气,地位尴尬。

好在林徽因天生美人胚子,聪明可爱,深得祖父母的喜爱。她出生时,祖父林孝恂看是一漂亮女婴,他从诗经《大雅·思齐》里采了“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的句意,给她取名徽音(1934年,为避免与一些男性作者相混,改名为徽因)。

看她三岁时的一张照片,圆润的额头,大而黑的眼睛,萌哒哒地靠在一只大靠椅子边,很是可爱。

林徽因五岁起跟随祖父母在蔡官巷居住,跟表兄弟表姐妹们一起玩耍,接受大姑母林泽民的发蒙教育。

如今,在杭州河坊街闹市区不远处,隐着一条约二百米的小巷,清幽宁静,罕有人至,老房子所剩无几。当年林徽因居住的老宅,早已无从察找,让人枉然。但迷眼中,似乎正有一位天使般的小姑娘雀跃而来……

六岁时小徽因得了水痘,杭州人称“水珠”。但她不以为苦,反引以为自豪。她后来在一篇散文中写道:“我很喜欢那美丽的名字,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到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人过我窗口问问出‘水珠’么?我就感到一种荣耀。”别人认为可怕的“水珠”,她却发现了它的晶莹之美,甚至为自己身上有这种“水珠”而自豪,尽情体验,好一颗善于发现美的心灵,自小表现出非凡的艺术灵气。

她自小乖巧可爱,又喜读书,在表姐妹中很是出挑儿,所以深得父亲喜爱。六七岁时,她已经能写文章。所以,父亲每有信来,祖交都要她代笔。

如今,这些信所存无几,从下机林长民写给她的一封信中,可知一二。这应该是较早的一封,当时林徽因七岁:

徽儿:

知悉得汝两信,我心甚喜。儿读书进益,又驯良,知道理,我尤爱汝。闻娘娘往嘉兴,现已归否?趾趾(应是胞妹,五岁时夭折)闻甚可爱,尚有闹癖(脾)气否?望告我。

祖父日来安好否?汝要好好讨老人欢喜。兹寄甜真酥糕一筒赏汝。我本期不及作长书,汝可禀告祖父母,我都安好。

父 长民三月廿日

信里,满是父爱,满是对女儿的喜爱、疼爱,充满温情。

林徽因八岁时,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林长民为福建代表,任参议院秘书长。当时他住北京,全家由杭州迁居上海虹口区金益里,小徽因边读小学二年级,边照顾祖父。这一年,她和妹妹,以及三个表姐合影。林徽因双眸清澈,头略微歪着,很乖巧懂事的样子。这张照片是林长民带她们去拍摄的,他还在照片上题道:

徽音白衫黑绔,左手邀语儿,意若甚暱。实则两子偶黠,往往相争果饵,调停时,费我唇舌也。

细腻的父爱充溢在字里行间。

童年的快乐很快就因为继母的到来变了味。林徽因九岁时,为后继香火,林长民娶了上海女子程桂林为妾。程桂林也没什么文化,但自有上海女人的海上风韵。关键她肚子也争气,一连几家为林长民生下四男一女,自然深得丈夫宠爱。林长民一高兴居然自号“桂林一枝室主人”,可想何雪媛的感受。此后,林徽因母女就搬到后院的小房子居住了。从此,前院承欢,后院凄清。

在林徽因的记忆中,每每父亲回家,总听到前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后院的母亲则自然被冷落。母亲总是郁闷牢骚,抱怨不断,时不时会对着小徽因急躁发作。好在,聪明的小徽因还很讨父亲喜爱,每每父亲回家,也要她亲昵一番。

然而,母亲连年的忧郁、叹息、抱怨、急躁,以及无声的眼泪,成为林徽因心中抹不去的阴影,她从小对这个家充满复杂感情,也产生懵懂的独立自强意识。人生的笑与悲,苦与泪,世间的人情冷暖,人性的善与恶,徽因自小看在眼里,体会在心。家庭影响她自小坚强独立,而她个性中的急躁和心直口快,想必有母亲的影响。

关于林徽因童年,存世资料很少,她本人也很少提及,或许因为这种不快的回忆,或者她只对费慰梅说过一二,因为后者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她的早熟可能使家中的亲戚把她当成一个成人而因此骗走了她的童年。”(《梁思成与林徽因》)

作为长女,林徽因自小就学会负责和担当,她要听祖父父亲的话(祖母在她7岁时已过世),要照顾年幼的弟妹们。所有这些都让早熟,并独立。

她的儿子梁从诫曾这样说:“她爱父亲,却恨他对自己母亲的无情;她爱自己的母亲,却又恨她不争气;她以长姊真挚的感情,爱着几个异母的弟妹,然而,那个半封建家庭中扭曲了的人际关系却在精神上深深地伤害过她。”

1916年,全家人由北平迁居在天津英租界红道路。林长民在京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家里,林徽因就成了天津家里的小管家,伺候两位母亲,照应弟妹们。当时,几年间,因政局不定,全家经常在京、津两地间几次搬迁。这时,总是小徽因忙前忙后。此时,她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因父亲长年在外,家中大小事情,小徽因自小承担,也过早成熟。成年后,她在保存的一封父亲给她信上这么批注:

二娘病不居医院,爹爹在京不放心,嘱吾日以快信报病情。时天苦热,桓病新愈,燕玉及桓(林徽因的同父异母妹妹和弟弟,只相差一岁)则啼哭无常。尝至夜阑,犹不得睡。一夜月明,桓哭久,吾不忍听,起抱之,徘徊廊外一时许,桓始熟睡。乳媪粗心,任病孩久哭,思之可恨。

林徽因是大小姐,但由于保姆照顾不周,半夜哄孩子这样的事,她也要分担。虽然当时她只有十二岁,但却能大方担当,毫无大小姐脾气,这种乖巧懂事,深得全家人喜爱。所以,当我们看她后来的气质,虽生在富贵之家,既有大家小姐的高贵优雅,又有一种独立洒脱;既能享受人生,也能吃苦。林徽因身上毫无大小姐的娇气,想来与她从小的家庭历练有关。

林徽因像个小探春一样,大方地料理家务,解了长年在外的林长民的后顾之忧,让她省心放心不少。随着林徽因长得越来越漂亮灵气,他也越看越喜欢。虽然程桂林给他添了不少孩子,但相比之下,最年长的徽因,显得更加可人,不仅漂亮乖巧,而且聪敏可爱。所以,林长民给林徽因的父爱不仅不少,反而更多。而林徽因呢,虽然也受到母亲阴郁尤怨的感染,但由于她深得父亲和家人的喜爱,倒也感觉到这个大家庭的温暖,所以养成阳光向上的性格。

林长民本人走南闯北,见识丰富,思想开明,没有封建的家长制作风,对儿女的教育也十分开明。他看到女儿的聪明可教,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女儿,希望她得到最好的教育。1916年,林徽因12岁时,父亲送她和表姐们一起进入一所英国教会办的贵族学校——培华女子中学读书。这所学校教风谨严,林徽因在此受到良好培育,良好的英语水平在此打下基础。

面对女儿的聪明,林长民曾感叹说:“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

把女儿当成朋友的父亲,在那时已经很难得了。可见林徽因的聪明才华,让父亲刮目,也说明林长民的开明。林徽因在父亲面前,既可作娇憨女儿状,又可作平等的交流,这是当时很多女孩子没有的幸福。有一张照片,父女相依偎,充满亲爱和幸福。父女俩眉眼相似,也神似。女儿遗传了父亲的清秀,也遗传了聪明灵气。

因为母亲的关系,徽因对父亲或许曾有腹诽,但父亲深沉的爱,足可慰暖她的心。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儿,她不像母亲,从不抱怨,而是尽自己的聪明,博取大家的喜欢。这个她从小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她尽长女的责任,也为自己争得尊严。

徽因同情母亲,但又恨她不争气,不善为人。他对母亲的任性、抱怨、狭隘等个性品质,没有认同感。所以,随着成长,她与原地踏步走的母亲也越走越远,日益少了共同语言,个性冲突不断,矛盾不断。她对母亲,更多出于女儿的责任和血缘亲情。在精神层面,林徽因与父亲有着天然的接近。

林长民为有徽因这样的女儿而自豪,对女儿充满信心和期待。1920年春,政坛失意的林长民要到欧洲散心,并考察西方宪制,同时他在国内发起了中国国际联盟同志会,兼任理事,这次赴欧也是为了国联事务。

临行前,他决定带上自己最爱的女公子林徽因,让她增长见识。于是,他写信给徽因:

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察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烦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

林长民知道,此时的女儿,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聪明能干,有她随行,一为自己解闷,二也可作为助手,帮自己打理些琐事。

林徽因接到父亲的信,可想而知有多高兴。因为,她无数次听父亲说起过欧洲,那里的自由和民主,那里的历史、文化和艺术。她早就心向往之,如今有机会前往,怎不高兴?她兴奋得差点失眠了。

4月的一天,林徽因随父亲从上海出发,踏上前往欧洲的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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