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从床上醒来,她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好后,便举步走出了营帐,此时天还没亮,天际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她穿着单薄,静静立于天地之间,此刻静谧无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成千上万连接成一片的军营,她便动作麻利的跃上了马背,当下不仅心下凄然。
清风,对不起,此生我最不愿连累的人便是你,可是最终还是连累你了,最终还是将你困在这重重深宫,还是将你也推上了这高处不胜寒的皇位。
冷风呼啸,骏马疾驰,四蹄高高扬起,留下些微的尘末随风飘扬,马儿载着她越行越远,迎着呼呼风声,安然不仅心中怅然,当下便深深呼吸了口气;她终于放下了,也终于离开了,可是当马儿渐渐停下,目光看向前方平坦的大路时,她不仅神色有些迷惘,天大地大,她要去哪儿?究竟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容身之处?
既然决定离开,那么西秦她便再也不会继续待下去,去南燕?可是那是容妃掌管的国家,自己会被她发现的吧,东楚也去不得;楚曜曾深深的伤了她,她再也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关联,想来想去只有去北齐,打定主意,安然便向着北方行去,因为心中有了希望,心也亮堂了不少。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银尘的离去让她锥心蚀骨,李铮的死让她心如刀绞,楚曜那深深的一剑让她肝肠寸断,如今心中对楚涵潇依然有恨;那恨并没有减退反倒越来越浓烈,但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流下太多眼泪,那颗原本冷淡的心已是千疮百孔,全身上下也被伤得体无完肤,纵然恨意再深,她却再也恨不起来了。
想起银尘临终前那微笑的容颜,李铮死时那深情的眼眸,他们都说不要报仇,他们都希望她能彻底放下仇恨,那么如今她就随了他们的心愿;放下仇恨,忘记这里的一切,从此隐姓埋名,随心而活,这世间再没有秦安然。
她做女皇整整七年,这七年被困在重重深宫,这七年肩负着西秦的国运兴衰,世人眼中那看似尊贵最具有权力象征的皇位,于她来说并不幸福也并不快乐,责任重重的束缚了她,所谓高处不胜寒,没有人知道这七年她是多么厌倦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想逃离这个华丽的皇宫。
昨晚她已经连夜写好了退位诏书,清风是不可多得之才,博学多识,智慧过人,这几年她不在朝中都是他监国,具有政治之风,手段比之她更狠更绝也更利落;而她做不到如先祖那般杀伐决断,在战场面对楚曜的时候,心终是不够冷也不够狠,她不是一位好帝王,或许清风比她更适合这个皇位吧。
既然自己做不到,便由他去开疆阔土吧,只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她本就不在乎西秦谁做皇帝,只是自己这么做终究太过自私了;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无意于朝政,更无意于丞相一职,他性子潇洒随意,本就习惯于闲云野鹤的生活,当初若不是局势不稳,或许早就离开了。
渭城与北齐相隔万余里,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她见过不少奇闻趣事,也看过太多人间冷暖,她看到衣着华贵的公子吃喝玩乐,千金一掷,也看到衣不蔽体的乞丐连饭也吃不饱,还见过县令的儿子在大街上强抢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