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到钟老头的声音,还没松驰下来的心再次给紧紧提起。依其声音听来,钟老头离这房子大约有十来米的距离。他好像在问钟小灵什么话。钟小灵跟钟老头在一块,回答得很小声,又爱理不理的样子。因为他们说的是当地土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大概明白好像是钟老头问钟小灵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家呆着。而后,钟老头像是将钟小灵训斥了一顿,大概是叫她回家。
接下来,是两道脚步徐徐远去的声音。我可以判定,钟老头和钟小灵已经走远了。
我这时既庆幸又焦急,庆幸的是钟老头没有发现我在这屋子里面,也就是说,他目前还不知道黑衣男子已经死了并且被我埋了;焦急的是,这门从外面关上了,而钟小灵又走了,我这时根本没法出去了!
这是那种老房子,有窗子,但窗户是那种较粗壮的窗条,并且安装了玻璃。玻璃有两块破烂了。即使如此,以我的力气,徒手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开窗户的。
直到外面没有声音了,并且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后,我这才开始尝试着去开那窗户。结果,正如我所想,任我怎么弄,那窗户根本就弄不开,如非,我找一把刀来,把那些窗条给砍断。
刀——我突然想起了那把锄头。
可是,一想到锄头在里面那间小黑屋里,我又犹豫了。
那间阴气沉沉的小黑屋,我发誓,我是再也不想进去了。可是,我现在若不进去,就没法拿到锄头。只要拿到锄头,我就有很大的把握砸破窗户,然后从窗户中出去。若没有锄头,在没有人开门之前,我只有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屋子里,与里面那具埋在地底的死尸为伴,若这样,那就是等死。谁知道我等来的会不会是漫长的岁月或者是能要了我命的钟老头呢。
一方面是恐惧,一方面是等待死亡,权衡再三,我还是决定进里面去拿锄头。
当我走进里面的黑屋子里时,一颗心绷紧到了极点,生怕黑衣男子的尸体从地底里爬了出来。我几乎是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拿起锄头。然而,就在我要快步跨出门槛时,突然,一阵沉闷的哀嚎从耳边传来。
我心一沉,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头皮一阵发毛。
我听错了吗?怎么会有声音?我屏鼻敛神,侧耳细听,耳边却是静悄悄地,哪里有什么声音?
难道,刚才我听错了?出现幻听了?
我没有再敢逗留一秒钟,几乎是一阵狂奔跑了出来,来到外面这间屋子。想了想,又返回去把里面那扇门也关了。这门从外面可以扣上,就算黑衣男子的尸体复活,从地底爬出来,我相信有门的阻挡,它也出不来了。我这才稍微安心,快步来到窗户下,先去弄了弄玻璃,有一块玻璃较为破碎,我一弄就掉了下来。
如果我想破窗而出,就得把那些安装在窗户上的窗条用锄头全部打断。那些窗条是全是木棍,约摸一米多长,每根一根冰棍大小。
正当我扬起锄头就要去敲打时,突然,我看见一个人从对面走了过来。
我立马将锄头收回,躲在窗户后面。
真是越害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越不想看到谁,那人就偏偏不断出现在眼前!
这时,从对面走过来的,竟然是钟老头。他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在散步。我很纳闷,他刚才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幸亏我朝外面望了一眼,不然,我砸窗子的声音绝对能将他给引过来。
因为钟老头是朝这边来的,我不敢朝外面望,躲在窗户后面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被钟老头发现了。
果然,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我心中暗暗祈祷,钟老头啊钟老头,你可千万不要发神经一般地突然要进这间屋子里来了!
时间,过得极慢。
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脚步声终于远去并且已经消失了,我这才如释重负,朝外面看了看,没看见有人。可现在,我又不敢去砸窗了。谁知道钟老头会不会再回来呢?
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间屋子。
为了避免弄出声音,我用锄头柄夹在两根窗条之间,用力去撬。撬了几回后,或许这窗条的年代久了,不怎么结实了,我竟然撬断了其中一根窗条。我喜出望外,忙不迭将那窗条给抽了下来。这一下,两根窗条之间大约有两三分米的距离。我完全可以从这里面钻出去了。
于是,我将锄头一扔,爬上窗,麻利地钻了出去,然后轻轻跳在地上。
我长吁一口气,妈的,总算出来了,我有一种逃脱牢笼而劫后余生的感觉。
正当我打算要朝关着林雯那间屋子跑去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哼。我心一沉,忙停下脚步。
我背后有人!
是谁?会不会是钟老头?我的心七上八下,立即转过身,看到的却是钟小灵。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想说你怎么不早一点来,偏偏在我出来的时候来了,你这是故意整我吗?
可是,我还没有将话说出口,钟小灵却抢先问:“谁叫你把窗子砸烂的?”
“我……”我顿了一下,“不砸烂,我怎么出来?”
钟小灵没理会我的话,又阴沉沉地问:“要是我爷爷发现这窗子烂了,进屋去发现了什么,那怎么办?”
我一时无言以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忐忑地看着她。
钟小灵说:“今晚,把它移到别的地方去。”
“什么!”我大吃一惊,接而立即摇头:“不不,我再也不去碰那尸体了,你要移,你自个儿去移。”
钟小灵目光微眯,若有所思,然后又朝我投来一瞥,冷冷地说:“你不移,也行。那个人是我爷爷的儿子,如果被我爷爷发现了,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她说完转身就走,又丢下一句话来,“我爷爷在找你,你马上回去。如果他说你去哪里了,你就说在找那个跟你睡一起的女的。”
我的心一下就乱了。黑衣男子是钟老头的儿子?那岂不是是钟小灵的——叔叔?甚至,会不会是她的父亲?而钟小灵在杀黑衣男子时的残忍手段,那像是对一个亲人该做的吗?
当然,我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个问题,因为钟小灵提到了林子璇。我忙追上去问:“你知道我那朋友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不知道。”钟小灵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现在怒火攻心,恨不得抓住她,狠狠地将她暴打一顿,以泄我心头的憋屈。但是,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做这么做,只得忍声吞气,近乎央求道:“你一定知道。你们都是女孩子,她现在一定很危险,请你告诉我……”
“说了不知道。”钟小灵加快了步伐。
我回头朝林雯所在的那间小楼阁看了一眼,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楼阁里的那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钟小灵又是这么一句。
看来,有关林雯和林子璇的事,钟小灵是只字不会提的,我只得放弃继续追问。但是,心中的好奇却是越来越盛,于是又忍不住问:“那么你跟那个被埋了的人是什么关系?”
钟小灵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双目射出一道凌厉的寒光,“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要你永远说不了话!”
我倒抽一口冷气。我想,我应该知道林雯为什么说不出话了。
可以想像,林雯说不了话,绝对是钟小灵或钟老头的手段。
我突然又想到,自从我见到黑衣男子起,甚至是在我打晕他的那最后一刻,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会不会,他说不了话也跟钟小灵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