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欢将段青玉的话左右想了一遍又一遍,依照段青玉的性子,依照他这么多年对段青玉的薄凉,似乎那个要杀苏酒的刽子手成了聂无欢他自己,是这样的他将段青玉逼上了绝路,是他,是他……
深思着,聂无欢的脑子才算清明起来,他将怒火压制下去,为自己倒了杯凉茶,凉水冲进腹中,也冲淡了肚子里的火气。
“王爷,有书信。”管家佝偻着身子站在外面,手里捏着宫人送过来的书信。
聂无欢终于将心思收回来,说道,“进来吧。”
管家轻轻推门,瞧见聂无欢在昏暗的屋内有些恍惚的坐着,他将今天夜里的事情想了一下,于是将书信放在了桌案上,可他没有走。
聂无欢没有去看桌子上的书信,却将目光放在了那边昏黄的灯光上,橘红的灯盏在屋内忽明忽灭的跳着,那火光之下好似也带着一种沉重的气焰。
沉思着,聂无欢感觉到屋内有些暗了,想起身再去点两只灯盏,起身之际这才瞧见管家一直站在那里未走。
聂无欢没有去理会,而是径直将火柱移了过去,将烛台上的灯一只一只的点亮,待屋内终于恢复光明,他复又坐了下来,看着管家。
管家微微欠身,没有说话,屋内就只有聂无欢拆信的声音,
信件拆开,他只匆匆一览,而后又放下。揪住书信上最后的名字,落款是周祥,就将刚刚胡乱看到的一些内容拼凑了起来,心小了然。
沉思中,不禁想起了周祥最近在宫内等待赏赐一事,想必是赏赐已经下来,周祥交代了一些事宜和对他的感激,以及明日宴请的事。
待这一切想过,聂无欢稳稳的坐着,望向那边一直未说话的管家,沉默了一下,他问道,“还有事?”
管家微微点头,可话在嘴里斟酌了好一阵都没说出来。
他自奉在王府虽然多年,但从不过问多余的事情,所以即便是跟随聂无欢身边,在管家那里谁都瞧不出这个管家的心是不是属于王府之内。
从前聂无欢不慎在意,现在面对段青玉的事情,聂无欢就有了这个心情去琢磨,不禁多看了管家两眼,而后说道,“没事就下去吧,最近没有特殊的事情不要进来。”
“是,王爷。嗯……”他似乎有话要说。
聂无欢将书信折好,放在手里摆弄了一番,坐直了看着面前的管家,瞧着他那张沧桑岁月之下留下的不小的痕迹上显露出来的淡淡的关心。
关心?
聂无欢在心底轻蔑的笑了一下,不想偌大的王府还有人真正的关心自己。
“有什么话要说?”
“王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说。”
“是,是最近太傅经常趁着天黑进府……”老管家话语一顿,就没再说下去,在他心底最是清楚有些事情该说,有些事情不该说,尤其面对眼前这个精明算计的王爷。
聂无欢眉头一皱,刚刚将段青玉的事情想通了,该怪罪的不该怪罪的他都想置之度外的不再理会,现在又被提起,并且是关于太傅。
太傅这个人他最是了解,胆小怕事,做事唯唯诺诺,是一棵墙头草,凡是不喜欢出头,若不是从前的那两件事,如今的地位当时朝廷中的重中之重。那件事后叫他既丧子又丧女,此事一公开,太傅的地位直线下降,同时也失去了众多的党羽和朋友。
现在他只有段青玉的一个女儿,太傅最是担心也最是喜欢段青玉,所以段青玉的所有要求他都会照办,如此想来,段青玉想要杀苏酒的事情也是太傅一手操办。
想到此,聂无欢心中的火气就又窜了上来,“碰”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惊的那边的管家浑身一颤,额头上就渗出了汗珠子来。
“太傅来这里倒是不稀罕,不过你既然说,就说明发现了一些事,说吧!”
管家微微点头,将今日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在王爷进府前太傅就进了府内,是从后院的小门进来,好似还特意乔装了一番,可能有要紧的事情,走的很急,与小的撞了个满怀。本以为王爷进侧妃娘娘房内会见到太傅,不想王爷却没有瞧见。事后小的以为当时是眼花了没瞧清楚,或许那不是太傅,后来一想就有些害怕了。若是歹人戴了面具,装作太傅的样子,那岂不是……”
聂无欢微微点头,他知道管家旁敲侧击,又将事情说的滴水不漏,无非是不想叫自己身上沾了一曾灰。
但是傻子都能想明白的事,如今又岂会有人乔装成太傅的样子混进府内,即便是有人想要混进王府装作丫环宫女都会更容易。如今太傅鬼鬼祟祟的从后院进门,一定是与段青玉商量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刚刚聂无欢还在段青玉的房中,他没有瞧见太傅,可见是藏匿在了屋内。
父女两人商议杀人的事,当然要背对着人,可惜啊,你们找错了地方。真的以为府内全都是外人,就只有聂无欢才属于王府?!
呵……
聂无欢发出一丝冷笑,段青玉啊,你又在与太傅商议什么?
想起刚刚段青玉的一席话,聂无欢立即否定了她,那些泪,那些深情,还有那些做作的情分,都叫聂无欢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又将刚刚书信中的内容叠加在一起,于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去,找人按着苏酒的尺寸做几件衣裳送过去,叫她明日在客栈等我,到时候会有马车去接她。”
既然无需在意你们的想法,那么又何必压制住自己的心舍弃一个更加值得珍惜的人?!
聂无欢如此想。
“是,王爷。”
周祥的庆功宴请设立在了皇帝赐给他的府邸里。
府邸不算大,不过在方圆几里的地方倒是真不小,七进七出,另外还有别院,里面亭台小榭,小桥流水,还有一处开着各色花朵的花园,可谓是应有尽有。
除了赐给周祥院子,院子里还配备了不少的宫女宫人,内外侍卫,以及香车马匹。
如此大的待遇当今天下也没几人,但是周祥却是其中之一。
周祥的宴请还特意宴请了皇帝和皇后,以为他老父亲在皇城中的老挚友,至于那些官臣,自然是不请自来,因为皇帝和王爷都在此,那些懂得攀附权贵的官陈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排场?!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排场,是因为周祥不但是周老将军的独子,也是王爷聂无欢特意要安排的人,皇帝早就想与聂无欢言和,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今日的排场异常的大,大到街巷上都燃起了爆竹挂起了彩绸。
苏酒前一天夜里失眠,所以睡到了这一天的下午,当下午有人敲门进来的时候,苏酒蓬头垢面,带着起床气将来人好好的骂了一顿。顺带着也将那边进门要说情的苏小山也痛骂一乐顿,而后继续趴在被窝里睡大觉。
当那人灰溜溜的走了之后,苏酒仍然沉睡了许久,坐在那里捧着手里的衣裳和鞋子以及琳琅满目的首饰发着呆,她的脑子里蹦跳着许多人的名字,“周祥周大人,王爷,皇帝,皇后,丞相……”
乱七八糟。
拼凑在一起不过是,“今日是周大人被封赏之日,王爷特意请程皇上要为有功之臣特赏,赐给了周大人宅子,还有香车,以及多名奴仆。今日宴请还有皇上,皇后,以及丞相大人为首的各个大人,苏姑娘今日务必要去。”
置于这手里的东西是谁送的,不是苏酒没听到,而是来人被苏酒的起床气吓着了,导致忘记了说。
临出门前,那宫人还在因为被骂的狗血淋头而双腿颤抖,紧忙上了来时的马车就回了王府。
聂无欢正被人穿衣束发,等待着时候一到就骑上高头大马去接苏酒,而后带着苏酒去周祥的院子参加宴请。
可是……
当聂无欢最后一个赶到周祥的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苏酒穿着他送来的衣裳鞋子以及首饰,身后是精心打扮之后的苏小山,姐弟两人正笑着跟在周祥的身后,对面前投来道贺的人推杯换盏。
聂无欢气的牙痒痒也没办法发起火来,正要上前去问清楚苏酒为何自己跑来,那边就被另外一人叫住了。
“王爷!”
聂无欢没回头,可从那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声音中就知晓了此人是谁,并且还不是她一人。
“皇后娘娘,皇上……”
“无欢来的迟了,该罚,来来,饮了朕手里这杯酒再说话,是不是与院子里的两个美娇娘温存,忘记了大事啊?!哈哈哈……”皇帝聂琰大笑着。
聂无欢面无神情的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皇后亦是面无神情,只是那双描眉的精致的眼不住的在苏酒和聂无欢的面上来回的打量着,看见聂无欢一饮为尽的样子,皱着眉头不悦的神情,却笑着说道,“王爷好酒量,可不知与那边的苏姑娘相比酒量如何,听闻苏家姐弟自小就能饮酒,该是酒量超群啊!”
“哈哈哈……我的皇后,这件事怕是不能说啊,哈哈哈……听闻无欢一直对那个苏姑娘上心,奈何人家对无欢却无心,如今看来倒是知晓了一二,原来苏姑娘心中另有他人啊,呵呵。哎呀!无欢为了将苏姑娘留在京城可谓是煞费苦心啊,不惜将自己的情敌拉的这般高,从前不过是一个世家子弟闲散爵爷,现在就成了朕的御前侍卫,成了无欢身边的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