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
聂无欢就留宿在了城内的府衙,打发了前来寻他回去的侍卫自己寻了个房间就开始闷闷的生着闷气。
夜里,辗转反侧,他有些睡不着。
深静半夜不睡觉,无外乎就那么几点了缘由,空虚、寂寞、冷,这三点聂无欢都占全了。
站在府衙的院子里,他遥望地牢的方向,迈步停下,停下迈步,反反复复折腾了不下七八次,最终还是一提气,走了过去。
在他心里想,那丫头现在在做什么?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会不会做噩梦?有没有害怕?是不是需要他去陪伴?有没有担心自己?若是她认个错,那现在就带她出去,管那些人说什么?!
那等潮湿阴冷的地方,睡的久了会做噩梦不说还会生病。此处府衙在几年前就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后来因为边塞平定,没了死囚,这里就控制下来,想一想,她一定会很害怕。
思前想后,聂无欢不放心,疾步往地牢内走。
停在地牢门前,他又一想,若是这样进去了那丫头一定会与自己生气,说些难听的话,那心底一定不痛快,岂不是又好心办了错事,不行!
丫头,倔强的比一头牛都厉害。即便自己原谅了她,她也不会认错,定然以为是应该被放出。聂无欢怒的瞪了瞪眼,还不忘用袖子扫了一下地牢的方向,收住脚步之后,匆匆往回走,片刻都没有停留,丝毫都没有犹豫。
推门,走进屋内,翻开被子,和衣而眠,刚刚闭上眼,他又豁然睁开。
苏酒这么做也没有错,错的反倒是自己了。他出去办事回来,还没问个明白就将她关押到这里来,那副将是屎的?将他这个王爷至于何故,不行,现在就回去,问个清楚明白。
聂无欢起身,披上衣裳就要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了来,想了想,闷哼一声,直接冲向地牢门口。
行到门口,聂无欢犹豫了一阵。
怒吼一声,心里骂道,“自己这是疯了不成,要看就看,不看就滚蛋!”
最后决定,大丈夫不打败仗,不与女人争执,尤其他真的很在乎苏酒。
所以,还是进去瞧一瞧。
可错在自己,错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她该生气,那就别空手进去了,还是出去买些吃的进来,再提壶酒,给她暖暖身也好。
哦,对了,前边那条街有一家铺子上的酒很好,很香,另外一家的饭菜也很可口,那再给她提只烧鸡来吧,她最喜欢了。
一路向着,聂无欢就出了府衙的大门。
前脚刚走,隐藏在暗处的周祥就跑了出来,他望着聂无欢远去的方向皱着眉嘀咕,“王爷这是怎么了,罢了,不去管他,待我去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热一热,给苏酒送去。”
聂无欢一路喜滋滋美洋洋的去了,每走一家店铺都觉得饭菜不够香甜,失了色香味具之中的一样他都不想多看一眼。
兜兜转转了半个城,聂无欢望了望天色,不禁懊恼了起来,该如何是好?眼看着天色渐晚,那丫头怕是早就睡着了,拿回去也不知她还喜不喜欢。
哎?不如叫府衙里的丫鬟们给做些吧,还干净,吃起来放心。更不会担心苏酒吃坏了东西坏了肚子,平添一份担忧。
恩!就这么办了。
可刚刚走出几步,聂无欢又折了回来,如此已经很晚了,做好了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索性就在这里再好生找一找,或许还有没发现的好地方。若是在耽搁一会儿,怕是连他最看不起的铺子都要打烊了。
又一次,他原路返回,兜转了一圈。万幸的是,买到了他尚且满意的饭菜和烤鸡,手里还提了两壶老酒,特意吩咐人店掌柜要热一热才行。
满载而归,聂无欢兴致很高,一脸带笑,匆匆往回赶。路上甚是小心,生怕就打翻了什么,半刻钟后,他回了府衙,走到地牢门前。
“哎,王爷!”周祥惊呼。
聂无欢没有转身,也没有应,继续前行。
“王爷!”周祥继续惊呼。
聂无欢梗着脖子,故意装作没听见。
不然该多尴尬?!周祥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他如何回答?周祥说好巧?他也说好巧?周祥说王爷来看苏酒?他说来看苏酒?!
尴尬,尴尬!
聂无欢收住脚步,默默的点头,“恩。”不禁眉头一皱,这么晚了你来看望苏酒,你与苏酒是什么关系?他猛然回头,瞧见了周祥提在手里的食盒,心头一跳,面皮一紧,眉头紧皱。瞧着他,语气顿时降了八度,“你在这里做什么,深夜不回镇子上为何还在府衙?”聂无欢明知故问。
周祥头皮发麻,感觉整个脑袋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许久还是诚恳的说,“我来看苏酒。”
“来看人为何带饭菜,更何况苏酒不在这里,你有从何处得知她在这里,那手中的东西是什么?要送进去?”
“额……王爷!我……”周祥将食盒提起,抱在怀里,好似怕聂无欢要枪。
聂无欢不屑于理会,下达命令的语气说道,“回去吧,苏酒不在这里。即便她在这里,这里也不允许你来,尤其这个时候她不能被任何人看望,回去,若是城门关了,我叫人放你出去。”
“啊,这……王爷,我,我只是想看看苏酒是不是饿了。我……”
“我说过,这里没有苏酒。”
周祥身子一颤,险些就将手里的东西打翻,静谧了片刻才微微点头,“是,王爷。”
“慢!”
“王爷?”
“你手里的东西留下。”
“……是。”
周祥看了看手里的饭菜,那食盒里有些香汤,他怕走路颠簸了将香汤颠洒,于是就抱在怀里,刚刚受到惊吓,有些已经洒了出来,顿时一股幽香传来,喷打着面颊。
闻到了香味的聂无欢走上前来,瞧着周祥亦步亦趋的离开,他将食盒打开,不禁眼前一亮,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想了一下,将食盒提起,走进了地牢之内。
地牢的重重铁门被一次次的打开,苏酒也被那一声声的铁门撞击声吵醒了,她睁着有些朦胧的双眼,以为自己在做梦,转头又睡去了。
聂无欢站在那里,双腮气的已经鼓起,可他倔强的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将东西一放下就要走,转头时瞧见苏酒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怒火上升,叫人开了铁门,自己就走了进去。
左瞧右瞧,都觉得这个女人不庄重,你睡在地牢,不是你家炕头,拽着苏酒的手臂将她埋在了棉被里。
苏酒突然感觉手臂一痛,就醒了。
看了好半晌才清醒,“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
“我什么?”
“我……不是,聂无欢,你,哎呀,你快放我走,是不是来带我走的?”
“不是。”
“不是放我走,你来做什么,出去。”
“我……”聂无欢气憋。
“你什么你,是你抓我进来的,现在来假慈悲,装好人,我都说了我当时也被逼无奈,难道非要看着我被逼死啊,段清清……”聂无欢紧忙捂住了她的嘴,瞪着那对儿牛眼威逼,“不许胡说。”
苏酒自知自己有些话多,咬了咬薄唇,对他点头,不再说话。
聂无欢轻轻松开她,叹了一口气,“等风头过了,我自会放你出去。需要什么对牢头说,我会安排。”语气缓和了不少。
苏酒撅着嘴对他点头。
“饿不饿?”聂无欢问她。
苏酒先是一愣,而后对她龇牙笑了,“嘿嘿,给我带吃的了?”
“没有。”聂无欢如此说,却从外面将带进来的东西像献宝一样都摆在她跟前,一个个精致的碟子里放着各色的佳肴美味,尤其那两壶老酒更是飘香四溢,沁人心脾,叫人嗅上一口都觉得浑身舒爽。
苏酒先轻轻嘬了一口,觉得浑身好受多了,去去湿寒今夜一定会睡个美觉。
跟着接过聂无欢递过来的筷子在嘎鸡窝下撸了撸,开始大快朵颐。
“聂无欢,这都是你带来的?”苏酒一面吃一面问。
聂无欢看着本该是周祥送进来的东西别过脸去,将自己买来的那些往苏酒跟前推了推,“都吃光。”
“这些不好吃,我喜欢吃这个,是不是你叫人特意做的,都是我喜欢的。”
聂无欢气的鼻子哼哧两团火来,没吭声。
“聂无欢,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能不给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暂时没有。”
“那你可要告诉小山和我爹娘,不要担心,就当我出来度假了,嘿嘿……”有酒有肉,除了没自由,她还真觉得跟度假没两样。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聂无欢低喝。
“嘿嘿……”
瞧着苏酒吃的酒足饭饱,他的心才算安下来,叫人收拾停当,起身就要走。
苏酒一把将他拉住,仰头瞧着他,“你陪陪我吧,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我总是觉得周有眼睛盯着我,我睡不踏实。”
刚刚怎么没瞧见你睡不踏实?聂无欢心底这么想,可还是很愿意的留了下来,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摘落上面的草叶,对她说道,“好,等你熟睡我再走。”
苏酒抹了一下满是油的嘴巴,舒舒服服的躺好,瞧着聂无欢蹲坐在自己跟前,满心欢喜,却又有些惆怅袭来,敛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放下,对他说,“要是你不是王爷该多好……”
“为何?”
“那样就可以长相厮守,不需要那么多顾虑,只有你和我。”
“现在也可以。”
“不可以。你是王爷,你的身份就注定了你和我只能有片刻的甜蜜,并且很是短暂,哎……”苏酒抱着被褥一声长叹,歪着头枕着他的手臂,带着一丝遗憾沉沉的睡去。
聂无欢低头瞧着她,将她的话嘴嚼了一遍又一遍,府里头的那些女人与他好似都毫无关系,可偏生被自己的身份缠在一起,脱不开身,好似真的负担很多,但是那都不会影响他一心一意的对苏酒啊!
不理解啊不理解。
他很是不能理解苏酒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又不能理解她这种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心到底是出于什么。
不过,只要她在自己跟前,就成了。
迟早有一天,他会叫她心服口服的出现在自己的府里。
直到月斜西下,晨起的白日渐渐升起,聂无欢才出了地牢。
出得了地牢,迎面走来的周祥笑着打着招呼,“嘿嘿,王爷,苏酒可喜欢那些饭菜?”
聂无欢眸子一跳,冷冷的目光射向他,“跟我回军营。”
“啊,是,王爷!”
“去牵马。”
“是,王爷。”
“你先行离开,我随后就到。”
“……”周祥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