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却换来沐千华的一声冷笑：“皇兄说什么混话，我既已嫁入端胤王府，整个暗夜都知道我已是东方凌风的王妃，岂有改嫁之理！皇兄说出这等话，置皇妹于何地？难道要让暗夜耻笑我冷夜王朝不知礼数，目无伦理吗？！”
就连清影听了他的话也觉得不妥，在一旁暗暗皱眉。
沐帝天也是一时冲动，想补偿她，没想到差点将她推入众矢之的的境地：“对不起，千华，朕……糊涂了。”
沐千华摇摇头：“还有一炷香功夫城门便要关了，皇兄还是快些离开帝都城，回冷夜罢。”
沐帝天沉默了片刻，起身道：“朕留了一只信鸽给清影，若是你遇上难处，传信给我罢，朕好歹是你嫡亲的兄长……”
“皇兄费心了，恭送皇兄。”沐千华淡淡地行礼。
“你保重。”沐帝天叹了口气，跳窗离开了王府。
沐帝天离开了，慕容静姗也回了花谷，一时间，沐千华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刚来暗夜的时候，人心难测，处处危机，那时候好歹有个东方凌云帮衬着，可现在，她身边却只剩下了清影。
“主子，王上是关心您的。”清影望着她孤冷的背影，忍不住道。
沐千华低笑：“关心又如何，他帮不了我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关心。”
……
翌日。
感觉身子好些后，清影便搀着沐千华在王府中走动走动。自从嫁入端胤王府，诸事繁杂，她也没什么机会走动，如今有了些兴致，她才发现，这座王府中有许多她没有到过的地方。
端胤王府等级森严，按品阶，有不同的院子，她住的瑾歌院是最内院，与东方凌风挨得最近，宫里赐的女子，都安排在南苑，剩余的就只能住在偏僻的北苑。按规矩，宫里赐下来的人，一旦有孕，无论男女都要抬为贵妾，可东方凌风府上却没有一名女子怀上子嗣，故而也就没有贵妾一说了。
按管家的说法，东方凌云似乎是不想自己的长子庶出，给她这个王妃娘娘留足了面子。
听到这，沐千华皱眉。
别人不知道她与东方凌风的约定，东方凌风自己不会不知道，他与她绝不可能圆房，又何来的子嗣？他这样做，难不成想断子绝孙？
去南苑转了一圈后，她也大致了解了南苑中那些女子的来头，多为宫中秀女或是番邦进贡的美人，东方震天也不吝啬，赏下来的无一不是绝色。
然后便是北苑。
“王妃，您身子刚好些，北苑寒气重，还是不要去了。”带路的官家劝道。
“无碍，去瞧瞧罢。”沐千华道。
“可……”官家面露难色，还是拗不过，让人取了汤婆子，让沐千华捧着，带她们去了北苑。
北苑是整座王府最偏僻的一处院子，东方凌风不喜寻花问柳，故而北苑中的女子不过寥寥数人，一进院子，沐千华便感到了一阵凉意。萧索的院落，无人服侍的女子正在自己打水，院墙上爬着藤萝，开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那些女子都像是麻木了似的，只是脸颊上稍稍扑了点胭脂，方才看出些人气儿。
见她们进来，那些女子便上前行大礼：“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都起来吧。”沐千华打量着北苑的环境，忍不住回身对管家道，“虽说偏僻，可这儿好歹是府上，赶明儿寻几个人将院子好好打理一番。”
“是。”管家喏喏应了。
转了一圈后，沐千华发现一处尤为破败的园子，园中放着桌椅，勉强看出还是有人住着。然这园子实在破落，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冰冷的东宫。
“这儿可有人住？”她询问道。
“这……娘娘咱们快走罢，这院子是王府的禁地，王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去。”管家面露难色，紧张地劝她。
他越是阻止，沐千华越觉得有蹊跷，但她现在不会再追问：“我也有些乏了，清影，我们回瑾歌院。”
“是，主子。”
管家将她们送回瑾歌院后便离开了，沐千华当即命清影与她再去一趟北苑的那座园子。
“主子是发现什么了吗？”清影问。
“现在还不知道，只能确定东方凌风在那院子里放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诚然她也不算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但依她看来，东方凌风那性子，沉稳谦和，看似毫无破绽，他如今想要隐瞒的事，必定是要紧的，不去看一眼，她实在难以安心。
清影抱着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跃入北苑的院墙，顺利地进入那座园子。园子从外部看已是简陋，走进园中顿觉破败，处处积灰。
“主子，此地阴气重，咱们还是……”清影担心地请示道。
沐千华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一步步朝屋舍靠近。
四周安静下来后，清影也听到了一阵阵的呜咽声，极其轻微，像是从屋中传来的。
“主子！”清影吃惊地看着那房门。
沐千华的手已经按在了门上：“我们进去看看。”
清影将她护在身后：“主子，我先进吧。”
沐千华点点头。
她推开门进屋，屋中摆设简陋，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只摆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个黑漆漆的柜子，柜子上摆了一根血迹斑斑的马鞭，一股血腥味迎面而来，沐千华不由得捂了捂鼻子。
清影突然在屏风外侧停了下来：“主子，你就不要进去了，属下进去看看。”
她怪异的反应令沐千华感到奇怪：“怎么？”
都走到这了，清影为何要阻止她进去看一眼？
“主子……你还是留在这罢。”清影抿了抿唇。
沐千华拧眉：“你让开，我进去看看。”
说罢，她便推开清影，走进了里屋。眼前的场景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连张床榻都没有的里屋，墙面上镶了两条手腕粗细的玄铁链，铁链一头连在墙上，一头拴住了墙边的一位妇人。那妇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布满血痕，头发蓬乱，难辨容貌，双目枯槁，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勉强吊着一口气。
沐千华吃惊地上前查看妇人的伤势：“清影，取一颗参丹来！”
“主子那参丹可是皇后娘娘留给您保命的……”
“救人要紧！别废话！”沐千华神色严肃。
“……是。”清影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一枚参丹给沐千华。
要知道，这一枚参丹中的药材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奇药，这一枚就能起死回神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妇人，实在是……估摸着也只有她家公主会毫不犹豫了。
沐千华将参丹塞进妇人口中，对清影道：“把铁链弄开，我要带她出去。”
“主子这……”偷溜进来已是风险极大，她还想把人带回瑾歌院，“主子，这要是被王爷知道……”
“东方凌风那边我去说，救人要紧！”沐千华神色凝重地望着那满是血迹的地面道。
清影抽出寒光剑，手起剑落，两条铁链立刻断成两截。寒光剑是沐帝天赐的宝剑，削铁如泥自不用说，就连这玄铁也能轻易斩断。
清影俯身将妇人扛在肩上，带回了瑾歌院。
不过一盏茶功夫，东方凌风就得到了密报，他立即赶到了北苑，站在人去楼空的园子里，他的神色阴沉得可怕。
园子外，那些侍妾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是谁把王妃带进这座园子的？”东方凌风冷冷地问。
管家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王爷，王妃说要转转，小人实在……”
“拖下去，二十军棍！”东方凌风没有丝毫的犹豫。
管家操持王府多年，已是年迈，明年就要离府回乡养老，这二十军棍下去，他恐怕连明天的日头都见不到了。
“王爷饶命啊！……”管家哭喊得悲戚，还是被暗卫毫不留情地拖走了，从始至终，东方凌风连头都没有回。
十余年的主仆情义，破碎得如此绝然。
东方凌风走出园子，看着门外跪了一地的侍妾：“本王吩咐你们好生看管的人，怎么就给王妃劫走了？”
这些侍妾都是他培养出来的暗卫，为了掩人耳目才将她们以侍妾之名安插在这北苑中，没想到这么多暗卫还看不住一个奄奄一息的妇人！简直可笑！
“回王爷，王妃亲自带走了人，属下……不敢阻拦。”为首的侍妾玉屏统领低着头回话。
话音未落就挨了东方凌风结结实实的一脚：“这就是你们把人看丢了的理由？！”
东方凌风居高临下注视着她，一股杀气压得她直不起腰。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端胤王爷，天下百姓眼中的谦谦皇子，此时此刻才是他的真性情。
“王爷……属下知罪！”
“自己去楼里领罚，如果你们还能活着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就考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罢，他拂袖而去。
玉屏咬着唇，神色沉重：“王爷慢走。”
“玉屏姐姐，你还好吧？……”众侍妾围上来查看她的伤势。
东方凌风那一脚用了内力，她没吐血已是万幸，眼下定然受了内伤。
玉屏拭去嘴角的血迹，咬咬牙站了起来：“我没事，此次失误是我办事不力，连累大家了……”
“玉屏姐姐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祸福共担。”众人搀扶着她走出园子。
“王爷这次是手下留情了，玉屏，好自为之。”门口冷着脸的暗卫总领淡淡道。
玉屏点点头：“多谢陆统领提醒，玉屏谨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