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是次日黄昏,他睁开眼睛,心中空落落的,脑子里混沌不堪,感觉口干舌燥、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环视四周,夏阳认清了身在李兵的小窝,这才依稀拾起醉酒前的一些零散记忆;李兵的话在他的耳畔响起,像一根根钢针,扎进他的心脏。
胃里一股酸水往上涌,直奔咽喉,夏阳迅速下床,趿拉鞋,跌跌撞撞的跑到水龙头边,嘴巴对着水龙头,咕噜噜狂灌一肚皮自来水。
站直身体,抬起头,夏阳的嘴里充斥着水锈味,清口水在喉咙眼儿翻腾几遍,牵动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秽物从口中喷射出来,他低下头,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捂着胸口。
臭气熏天的味道,刺激着夏阳的嗅觉神经,一阵狂吐之后,他感觉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拖着大汗淋漓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的回到小窝,‘嘭’一声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夏阳感觉头晕目眩,仿佛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他挤出一丝苦笑,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傻子,喝酒时痛快,喝完酒,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垂死挣扎的病人。
借酒浇愁愁更愁,没错,每一次醉酒,都不曾真正的忘记烦恼,忘记痛苦;醒来之后,还是必须得面对,逃都逃不掉。
夏阳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儿,心惊肉跳:天啦,今天翘班了!
强撑着身体,夏阳在狭窄、拥挤的小窝里四处寻找手机,东翻西找,终于在一堆花生壳里摸出了价廉物美、功能健全的手机。迫不及待的查看通讯记录,除老板和夏暖分别来过电话,再无其他人骚扰。
夏阳的心中失落油然而生,落寞的想:一天一夜没有回去,冷清清居然不闻不问,难道说,这不足以证明,我在她的心中没有任何份量吗?
无故翘班,夏阳深感愧疚,无颜面对老板,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对他的来电不予理会。
拨通了夏暖的电话,夏阳懒洋洋的问道:“姐,干啥?”
听筒里,夏暖的声音很小,像是用手捂住嘴说出来的话:“你咋回事,电话也不接,爸、妈都急坏了!”
“究竟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夏阳很不耐烦,此刻,若换作是与冷清清通话,他都不晓得态度会不会有所改观。
“你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吧?电话也不打一个回来,还真是眼里没有家了?”夏暖絮絮叨叨,一个劲儿数落,完全不顾及夏阳的感受。
“你烦不烦啊?越来越像妈了!我挂了!”夏阳火气往上冒,冲着话筒厉声斥责,迅速挂了电话。
……
“喂——喂,夏阳——哼,敢挂我电话!”夏暖气不打一处来,即刻回拨过去,嘴里嘀咕道:“你倒是清闲,害我成天在家听老妈唠叨你的事儿,耳朵都起茧了!”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夏暖固执的按着重播键,骂道:“长脾气了,我倒要看看,你耐得住我的狂轰乱炸!”
重复了数十遍,夏阳还是没有接电话,夏暖黔驴技穷,急得直跺脚,夏阳爸走过来:“不接电话?”
“是啊,爸,这咋整?”夏暖无奈的望着父亲,无计可施。
夏阳爸冷笑一声:“发短信告诉他,我跟你妈去青都市找他去了!”
夏暖大喜:“爸,这是一好招,哎呀,瞧我这脑瓜子,咋就想不到呢!”
“你那脑瓜子打小就不好使,哪次考试你能及格?”夏阳爸呵呵笑,夏暖嗔怒的跺脚:“爸,哪儿有这么挤兑自个儿闺女的!”
“别打岔,赶紧完成任务!”夏阳爸背着手,站在残阳映照的院子中央,夏暖手里扬着手机,得意洋洋:“大功告成!放心吧,电话一准儿打过来!”
……
夏阳看到夏暖发来的短信,大惊失色,一翻身坐起来,心想:爸、妈来青都,这还了得,不是什么都曝光了吗?我现在已经够乱了,他们一来,更加添乱,就我目前这报喜不报忧的状况,他们来了住哪儿,我哪儿有钱供他们吃喝拉撒?不行,我得想办法让他们来不成!
思量片刻,夏阳忐忑不安的拨通了夏暖的电话,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姐,我刚上厕所去了,你说,啥事?”
夏暖存心想要捉弄夏阳一番,以解心头之恨,她忍住笑,一本正经:“爸、妈晌午就出门坐车了,说是去青都市把你抓回来!”
“抓我干啥?”夏阳惊恐万状,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还能干啥,怕你被那个狐狸精拐跑了呗!咱家就你这么一根传宗接代的根苗,爸、妈舍得让你飞走了?”夏暖说着话,偷偷的望着父亲笑。
“姐,这可咋整,爸、妈来了也找不到我啊?”夏阳的话语中充斥着焦急,夏暖事不关己的回道:“我咋知道咋整,你自个儿的事儿,自个儿看着办!”
“我这会儿在回去的车上,这一来,不是跟爸、妈错过了?”情急之下,夏阳的脑瓜子灵机一动,编了个谎言。
“哎呀,这可咋整!”夏暖明知夏阳是情急之下编的瞎话,也不戳穿他,陪着他继续把戏演下去。
……
“谁这么缺德?吐了一地,也不晓得收拾——是人还是畜生,真是有娘生没娘教!”屋外,传来房东老板娘的叫骂声,声音异常粗犷,夏阳突然记起来,那是自己干的好事,顿时面红耳赤。
“李兵——李兵——”老板娘喊叫着,朝小窝靠近,夏阳着忙挂断了电话,起身迎出去:“阿姨,对不起,李兵不在!”
老板娘横眉冷对:“你是谁?”
“我是李兵的朋友——那是,我吐的——我刚不太舒服——我这就去收拾——”夏阳自知理亏,态度极好。
老板娘睖了夏阳一眼:“不能喝就甭喝,吐了一地,还得浪费我的水,你晓不晓得,自来水多少钱一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阳连连赔不是,老板娘并不因此改变态度,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瞧瞧你们这些乡巴佬,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看你们可怜巴巴的,才会便宜租给你们房子,却整得跟猪圈一样!我可告诉你,在青都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你们能租得起房子,是你们占了大便宜,还不知道好歹!”
“我可没租你家的房子,我只是来玩儿的,就你这破房子,我还瞧不上呢!”夏阳被老板娘高高在上的姿态惹毛了,心想:有啥大不了的?在青都市这地方,你不也只是一个乡下人嘛!
老板娘岂能容夏阳撒野,一把揪住他:“你滚,等李兵那小子回来,老娘就把他轰出去!”
“小爷我还懒得呆在这儿呢!”夏阳用力挣脱老板娘的手,回屋抓起外套,趾高气昂的从她面前走过,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