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澜来到奉天殿给太后请安时已近午时。
奉天殿内燃着淡水香,在夏日袪燥清心降火最为合适。
“昨夜玩累了,现在才到哀家这来。”
太后手里把玩着玉如意,面前的矮几上摊着一本内容不明的书,温文澜闷着声进来,走到太后面前一把夺过太后手中的玉如意,一个转身翻到矮几对面并腿而坐。
“母后拿着柄如意看书也不无聊。”温文澜把玉如意又丢了回去,瘪了瘪嘴,冲着天翻了个白眼。
太后拿过玉如意,缓缓抬起手摇了摇,把殿内的宫女太监都清了出去,优雅从容,不紧不慢,“说,昨晚跟你皇姐野哪去了!”待到殿内只剩她与温文澜两人后,太后拿着玉如意往矮几上狠狠一砸,严声斥道。
“朕在冠玉那。”温文澜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毫无涟漪,她拿起签子扎起一块果盘里切好的水果送到嘴里。
太后抬了抬眉峰,“你身上的狐狸窝的味道还没散就想跟哀家说谎?皇上这样都瞒不过哀家,如何瞒得过外面比狐狸还精的大臣?”
“还有,别把外面那些贱男人的味道带到宫里来,脏了哀家的地方。”
“宫里有美食不吃,偏偏要去外面吃野食,你别被你皇姐带坏了。”
“……”温文澜只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她什么都没说,太后就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这不能她一个人接,“朕只是去看看,玩的起劲的是皇姐,朕没干什么,就看了几幅画。”
嗯,画上全是流光,什么姿势的都有,半遮半掩的让人血脉喷张,有点受不住。
“哼。”太后轻笑一声,一记眼刀斜过来,打量着温文澜的坐姿,不拆穿她,“是吗?哪里还有地方让你皇姐玩的这么开心,你也不愿走?”
“芳华鸳。”温文澜低下头,又扎了块水果嚼在嘴里,不清不楚地说道。
“说清楚点。”玉如意又“咚咚”在矮几上敲了两下。
“芳,华,鸳。”
“昨日重嘉说找不到你,就跑来哀家这里,以后去冠玉那别这么神秘,虽然重嘉会不开心,但你才是皇上,自己开心就好,用不着为一个男宠费心。”太后似长舒了一口气,口风变得很快,“好了,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今日不用早朝,你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温文澜原以为太后会继续数落她,太后的态度反转太快令人不可置信,不过避免了一顿说教自然是好的,至于太后的态度为什么变得那么快,还帮她打掩护,这些以后再慢慢查,现在要做的,是该跟皇姐好好谈谈了。
“刘宫正,皇姐昨日玩累了,不小心染了风寒,该好好休息了,风寒有点重,得休息一个月,你有空去替朕看看皇姐吧。”温文澜站在奉天殿门前,背负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前面花坛中被太阳晒蔫的花说道。
“是。”刘玉儿搀着温文澜上了御撵,“快到用膳的时候了,陛下回锦鸾殿还是回影月殿用膳?”
“九琴殿。”温文澜用绣帕擦了擦汗,“正午了,天气热,你回去,让不语来吧。”
“啊,是。”刘玉儿讶然,赶紧让一个小太监跑去九琴殿通传。
九琴殿内,小卫子送走通传的小太监后,赶紧跑到冠玉旁边。
九琴殿不大,前后两个主殿,左右两个配殿,中间夹了个小花园,外带六个小太监加太监总管小卫子。
“殿下,皇上要来跟您用午膳啦,您要不要换身衣服。”小卫子眼睛乌亮乌亮的,跪缩在冠玉的琴桌边,看着一身深蓝色的自家殿下,“陛下会来,御膳房会打点好一切,但能不能把陛下留下来,还得靠殿下您自己啊。”
冠玉盯着手中的琴谱,没有理会小卫子。
“如果您能把皇上留下来,就可以锉一锉重嘉的锐气,不然煜光殿的人老是欺负我们九琴殿。”小卫子抿着唇挥了挥拳。
“他欺负你?”冠玉放下琴谱,将目光移到小卫子身上。
“没有,就是那样子实在让人看不过去,不就是仗着陛下的宠爱,但陛下也没对他许诺什么呀,也许他想让长公主……”
“温文澜快来了,你去准备准备吧。”话未说完,冠玉急急打断小卫子。
冠玉与温文澜不合在宫里人尽皆知,冠玉直呼温文澜的名讳且温文澜默许也是人尽皆知的,但每次听到冠玉直呼温文澜的名讳,小卫子总是惊出一身冷汗。
“殿下,您先换衣服吧,奴才去门口候着了。”担心自家主子产生厌烦的情绪,小卫子便不再说话,小跑着往门口去了。
两年多来,温文澜来九琴殿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也都神神秘秘,不需太监通传,然后不欢而散,留下来用膳还是第一次,所以九琴殿里的太监看着自家主子木头一样杵在皇上面前时,都想冲上去替他动手。
殿下,快替皇上布菜啊。
殿下,快跟皇上说几句话啊。
殿下,快替皇上按摩一下啊。
可正所谓殿下不急太监急,冠玉从始至终面无表情,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若不是墨瞳中泛着亮光,都不知道他还是个活人。
温文澜看着面前精美的吃食,又瞥了一眼冠玉的面瘫脸,毫无胃口,“朕乏了,去后殿歇息吧。”
温文澜话一出口,九琴殿都沉默了,冠玉和不语心里一沉,一个抬起眼皮盯着温文澜,一个凶着脸瞪着冠玉。
等一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文澜已经快走出了前殿,不语赶紧跟上去,冠玉也拍案而起,一脸的不善,留下其他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陛下,陛下,既然陛下乏了,那我们回锦鸾殿歇息吧。”
“温文澜你站住,不许往前。”
温文澜一脸从容的样子,但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她推开冠玉寝殿的门:“朕今日就在这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