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温文澜没有接见任何大臣,在用完早膳后去了奉天殿。
太后手中端着一个小瓷碟,立在奉天殿的锦鲤池边,一尾尾火红的游鱼凑在一起,争食投喂的饵料,池中的碧日荷花也都蔫了枝梗,软哒哒地垂下凋谢的花瓣。
“鱼儿养在池子里,就再也回不到河水中了,要时不时地投喂、观赏,它们才会在你出现的时候一簇簇地挤过来巴结你,知道吗?”太后拈了几粒鱼食丢进池水,望着在水中绽放的一团火红,思绪又飞回了那个火热的年代。
温文澜站在太后的斜后方,“母后又在回忆过去了?”
太后似没听到一般,继续浴池里抛洒浴池,时而抬臂一挥,把鱼食洒的老远,锦鲤争先恐后地争着游过去,时而在眼前轻轻一掷,一簇簇锦鲤又抢着奔回来,“家养的不能放出去,哪怕是自己留着逗弄,也不能放到别人家的池子里,知道吗?”
也不知太后在问谁,一时无人应答,太后倏地抬高了音调,厉声叱问,“知道了吗!”
“朕难得在早晨与母后共享清净的时光,母后跟朕说这些?”温文澜不禁挑眉,几日不见母后,她越来越摸不准她老人家的脾气了。
似是轻叹了一声,太后把小瓷碟丢到旁边伺候的宫女手上,“你是来跟我共享清净时光的吗?说吧,这次又有几个问题。”
自三年前温文澜登基时起,每当遇到国事上的困难,温文澜都会来向太后请教,太后也不拒绝,每次都会指点一二,但大多时候,在保证不犯错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方法都与温世恒的立场对立。
对此,温文澜也不介意,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但也从未追问太后为何会这么做。
温文澜不急着接话,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她晃了一眼,发现太后身边出现了一个新人,“母后身边又来了新人?”
温文澜啧啧两声,挑的都是水灵灵的姑娘。
“回陛下,奴婢是尚服局的司饰楚氏。”楚司饰上前一步行礼,娇滴滴的声音听得耳朵都要酥了。
温文澜斜了一眼过去,打量这个擅自抢过话头的楚司饰,嫩白的脸庞,细柳眉,胭脂唇,眼大鼻挺,文文弱弱的气质,是个标致的美人。
但人美就不代表可以被原谅,温文澜轻哼一声,她从不怜香惜玉,况且,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毒。
“你伺候太后多久了?”
楚司饰得了皇上的亲自询问,心里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就快到出头之日,她听说宫里的人见到皇上的机会很少,能被皇上正眼看到的机会更是难得,心中一喜,说话的声音又娇柔了三分,“回陛下,昨日刚来。”
实在听不惯楚司饰娇滴滴的声音,温文澜摆了摆手,赶紧让她下去了,“母后身边不是苏尚仪在照看吗,怎么今日换了……这样的宫女。”
温文澜不满,宫里又不缺宫女,况且她又不是男子,若自己是个男子,还不知道楚司饰会怎么样,这么一副样子,留不得。
“苏尚仪忙,你真是皇上当久了,心也大了,连这些细节都体会不到了。”太后拍了拍衣袖,与温文澜一同往殿内走去,“楚司饰挺招人喜欢的,挺好的一孩子。”
招人喜欢?温文澜眯了眯眼,想着楚司饰姿色确实不错,长着男子见了都喜欢的容貌,心情顿时冷了几分。
虽然她不是男子,但她宫里不是没有男子。
“既然母后喜欢,那朕就把她调到母后的宫里专门伺候母后。”温文澜嘴角扬了扬,一脸温婉,“苏尚仪是六尚女官之一,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是有的。”
说完,她立马把亲自任命楚司饰为奉天殿一等掌事宫女。
看似是皇上任命的、在太后身边当值的好差事,实则降了品级。
“母后,闲聊了这么久,朕心中还真有一件事想不通。”宫女奉了茶上来,温文澜将之推到一边,“什么样的人,能有机会看到宫中的《统战兵法》?又是什么样的人,自小习武研读兵法?”
窗外一阵疾风呼来,大雨如期泼瓢而下,噼里啪啦搭在奉天殿的新瓦上,清爽的雨水气息裹挟着凉意,摇落了一地碎花残叶。
“将门之后。”
太后给出的答案让温文澜的心没由来的一阵剧烈跳动,朝中大将就这么几位,她已查处周墨淮的户籍就在南朝,难不成是南朝戍边将领的后裔,或者守城将军的后代?
温文澜百思不得其解,正思索着,被太后突然砸下的玉如意吓得身子一僵。
“上次的那人,带来让哀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