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严寒之时,血液的流动会变缓,在这种条件下,毒素侵入肺腑的时间也会延长。
兰瑛命人用冰裹住那三个人,先以银针逼毒放血,延长他们的性命,又让人煎了一锅催吐的药,给他们灌下去。没过多时,三个人便呕出大量东西。君莫邪对他们下了数种毒,为防他们死的太快,下毒时间一定不会很长,胃中定然残留了毒物。
程锦绣捏着鼻子躲到一旁。
争取了时间,接下来兰瑛定下神,开始分辨毒性。同样是毒,有些会相互助长,有些会相互抵消,同服下去,反应虽然相近,但还是有稍许不同。
这一步极需耐性,也最考验医者的胆识,因为若是下错一味药,有可能致使病患立即咽气。尝试,需要经验,更需要魄力。
过了一个多时辰,兰瑛终于开始念方子。她的语调轻盈,听似柔软无力,却坚定毫无犹豫。
如此重复,兰瑛定下最后一个方子时,已经超过三个时辰。幸在她争取了时间,来得及煎药,三个人有惊无险的渡过危险。
“这就没事了?”程锦绣看着仍在昏迷的三位叔伯,不怎么敢相信。
兰瑛动了动唇,正待说话,不料却喷出一口血。
“小瑛!?”程震东大惊。
叶添抱起她,大步走出屋子。程震东想跟上去看看,却被他一身寒气震慑,滞留在原地,失了神。
对兰瑛来说,吐血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她的身子特殊只要稍有劳累,便会这样。但是,吐血不止加上高烧不退,彻底让叶添慌了神。
药服了,药浴也泡过了,七八位大夫会诊,一点头绪也没有。
叶添不发火,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够吓人的了。
这个时候,张三不敢撩主子胡须,催促大夫想办法,催促侍女好生伺候,忙前忙后就为了一件事,别再不当心给主子再添上一把火。
“三儿。”
张三正忙着,忽听主子传唤,赶忙跑到跟前。“在。”
“日月教,碍眼。”
张三心中一凛,忙道:“主子,兰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她知道您守着她心里着急,一定会尽快醒过来的,这个时候您可哪儿都不能去啊!”他家主子疯起来那可比惊天地泣鬼神还恐怖,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跑出去。
叶添的目光始终留连在她的脸上,话语仿佛心不在焉。“一定?”
“一定!一千个一万个一定!”
叶添眼中闪了闪,似接受了这个保证,唇边幽幽浮起浅淡的笑意。“嗯,她不会丢下我……我们说好要在一起。”
叶添握紧了她的手,低凝的眼眸沁出湿润的温柔。
幸好。
张三谢天谢地。
幸好,天亮的时候兰姑娘醒了。
他都不敢回想这一夜他是多么胆颤心惊,脑子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哪知道天一亮,她醒过来之后好似没事儿人一样,第一句话说的是肚子饿。
唉,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
“张三,你怎么在这儿?”她以为他送他们到这儿之后就回去了。
张三笑呵呵的凑过来。“主上在哪儿,小的就在哪儿,只要主上喊一声三儿,小的就算在天边也得马上到您跟前。”
“刚才,好像还有好多人。”
“是啊,都是在药谷伺候主上的仆人,主子担心主上水土不浮,叫我们随时跟着,关宁府的厨子不怎么样,不晓得您的胃口,小的已经让他们给您做可口的饭菜,稍等一小会儿就好。”
兰瑛轻点头。
“你的话真多。”
“呃……”他忘了,兰姑娘跟前只能有一个仆人,是他主子。
叶添把张三轰出去,享受两人单独相处的宁静。
“我没事。”她知道他一定很担心。
“你吐了好多血。”
“当归补血。”
“补不了。”叶添心疼的握紧她的手。“答应我,不管为了谁为了什么原因,不要再勉强自己救人。”
“救你也不可以?”
“不可以。”
兰瑛静静的看着他,忽然仰起脸,呶了呶嘴。叶添无奈一笑,俯身吻上她的唇。顾着她的身子,他只浅浅吻了一下。
“除了救你,我答应。”
也好,反正他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叶添笑了笑,正待直起身,兰瑛扯了扯他的袖子,还要亲亲。
“你的身体……”
“不要紧。”
“主人是在跟我撒娇?”叶添好笑。
“不行么?”她也怕,怕自己睡着再也醒不过来。从前不怕,现在却很怕,这是第一次,她那么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他。
叶添看到她眼中的忧色,怜爱不已的印上她的唇,沉沉厮磨。
“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门开,传来严厉的娇斥。
叶添和兰瑛同时看向门口——
幽兰夫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女儿房里?小瑛,你与他刚才在做什么?”幽兰夫人娇艳的面容满是怒气。
程锦绣跟在幽兰夫人身后,方才撞见他们抱在一起,脸上全是惊讶,但定下神之后,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
“他是小狐。”兰瑛坐起来,叶添到她身后,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小胡?”幽兰夫人带着怒气,目光严厉的打量那个陌生男人。“我不管他是谁,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跟男人单独呆在一间屋子!”
“小狐照顾我。”兰瑛初愈,说话声音很轻。
“柳沅呢?”
“柳沅成家了。”
“小瑛,娘没有这么好胡弄。”幽兰夫人亲眼看见他们在亲热。“这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和他认识多久?他刚才对你做的……你明白那代表什么吗?”
“夫人。”叶添打断道:“主人大病一场刚刚醒过来,夫人能否等她休养好再来询问这些事?”
“我跟我女儿说话,你插什么嘴!”
叶添好似没看见她的怒气,不冷不热的说:“夫人可有看到您女儿虚弱的坐也坐不住?”
他不提她倒忘了!他们俩个人在她进来之后仍不知羞耻的粘在一起,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小瑛,马上到娘这儿来,从那个男人身边离开!”
兰瑛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叶添不许。
“小瑛,你敢不听娘的话?”
兰瑛看看他,轻轻推开他的手。叶添为她对母亲无条件的顺从感到气愤,难道就因为母亲生了她,她便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她根本从未获得过的母爱?
叶添真的生气了。
“幽兰夫人,试问一个对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的母亲,有什么资格要她遵从您的命令?”
“你——”
“难道你看不到她根本没有下床的力气?”
“主子主子……”张三端着热乎乎的饭菜兴高采烈跑回来,抬头见屋里有人,停在那儿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三儿,送客。”
张三会意,把饭菜放到桌上,然后赶人。
幽兰夫人不敢置信的提高声调。“这是关宁府,是我的家,你凭什么赶我出去?!”
“这位夫人,您不晓得,我家主子想干的事,从来只有他愿意,没有凭什么。”谁管这是关宁府还是张宁府,主子在的地方就是主子府,他不待见的人都得消失。
“你别过来!”程锦绣挺身挡在母亲面前。“要是你敢动我娘一根指头,我爹不会饶了你!”
“没事,我不碰。”张三赔笑,两手摊开,掌风呼啸,夫人小姐被这阵风吹到院子去了。办完主子的吩咐,张三拍拍手,转身行礼。“主上主子,小的先出去了,饭菜趁热吃,别凉了。”说完,关门走人。
“夫人她……”兰瑛仍担心。
“先顾好你自己吧。”
“可是……”
“吃东西。”
兰瑛叹气,夫人肯定气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