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兰瑛睡下,叶添原本陪着她,看见张三在窗外打手势,悄悄下床出了屋子。
“什么事?”
“孟林轩在谷外。”
一簇晦暗不明的光芒划过眸底,叶添敛了神色,问道:“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不少亲信。”
叶添冷冷一笑。“我去会会他。”
“主上若是醒来问……”
“别告诉她,我尽快回来。”
“是。”
“叶公子。”孟林轩面带微笑,却透着丝丝阴气。看得出来,他心情十分不好。
相较于孟林轩身后吓人的阵仗,叶添孤身一人显得凄凉许多。
来者不善。
叶添淡淡扫过一干人,轻笑。“何事?”
孟林轩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连客套都省了。不过,直言不讳正合他意。“我要蚩尤武诀。”
“你找错地方了。”
“没有错,武诀在兰瑛手上。”
叶添不动声色的问:“你从何得知?”
“幽兰夫人亲口所说。”
原来如此。叶添笑了,他不只打关宁府的主意,还想得到幽兰夫人的家传绝学,他娶了程锦绣,却发现妻子少了一件嫁妆,所以就来找兰瑛要。“做人,无耻要个限度。”
孟林轩脸色巨变。
叶添悠悠笑。“请回吧,药谷不欢迎你。”
“你就不怕我把我们之间的‘秘密’告诉兰瑛?”
“我以为我的‘秘密’已经被揭穿过了。”
“可是,兰瑛并不知道,你是我收买来勾引她的人。”
叶添默了默,淡道:“她不会信你。”
“可是这是事实,你敢在她面前否认吗?”
叶添淡淡的看着他,良久,沉默。
叶添回来时,兰瑛还没醒。
老远,张三就看主子脸色不好,凑到跟前却不敢问。
“三儿。”
“小的在。”
“在谷外杀人是不是不太好?”
“……主子,您把孟林轩杀了?”
“没有,只是有这个想法。”
“……”瞧主子说的多含蓄呀,想法,曾经让他有想法的人全都去见阎王了,这倒霉孙子。张三琢磨着,说:“杀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可是他们死在药谷,孟家堡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对咱倒是没什么,只怕对主上不好……”
“引他们走远再杀。”
“附近没什么门派,不好栽赃呀。”
“把君莫邪引来。”
“这倒可行,小的马上去办!”
“等等。”叶添把他叫回来。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日月教远在岭西,来不及。”
“主子很急吗?”
孟林轩守在谷外,就等他交出武诀,得不到是绝对不肯离开的。虽说被掐住软肋威胁,但叶添却没几分紧张。兰瑛肯定是信他的,他倒不担心,只是不愿让一只苍蝇搅坏他们新婚的喜悦心情。
能瞒就瞒吧。
“有没有什么毒可以涂在书页上,翻看的人会立刻中毒身亡?”
主子,这主意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太毒了……“这种事,主上比较清楚吧……”
“嗯,我去问问。”
“……”
叶添发过誓不再骗她,因此,如何开口向她要便成了难题。
兰瑛帮他解决了难题。
“这个给你。”
一本颜色古旧却完好的书籍,正面龙飞舞凤的草书写着四个字——蚩尤武诀。
“前几日忘了给你,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嫁妆。”
“既是嫁妆,你该自己留着。”
“我又不懂武功,你学,可以保护我。”
叶添没有翻开看,把书放到一边,拥她入怀。
“师傅说,这本书是很厉害的武功绝学,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
是定情物,也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叶添心情莫名沉重。幽兰夫人为何告诉孟林轩这本武诀在她这里?她难道不担心自己女儿被卷进江湖纷争?若是……
片刻,叶添有了主意。
“娘子,世上有哪种毒涂在书页上可以立即致人死地?”
“可以涂在书页上的毒有很多,但都不会立即致死。想要毒素遇到纸不变色,必须斟酌毒量,不可以太多,因而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发作。”
“也好。”
既然孟林轩这么想得到蚩尤武诀,那么应该不会介意做这个替死鬼。
叶添把武诀交给孟林轩,看着他眼中盛放的贪婪之色,暗暗冷笑。孟林轩心满意足离去,离去前不忘撂下狠话——与我做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你好自为之。
叶添笑而不语。
事实上,这句话也正是他要奉送给他的。
兰瑛新配了一种药,一则补身,一则……容易受孕。
叶添得知她的心思,暗暗提醒自己小心,以她身子的状况,生育儿女十分危险,他绝对不让她冒这个险。可是,当他发现这味药的副作用,情形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这药,有助兴的效果。
难以想象她衣衫尽褪,慵懒的躺在床上的媚态,即使亲见,亲眼看见多次,他仍无法抑住情*欲*激动,一再,一再放纵。
每每,他懊恼自己日渐薄弱的自制,可当看到她充满期待的温柔眼神,又不忍心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在她心中,一直存着对亲情的渴望,她无法从母亲那里获得想要的亲情,只能寄望于儿女……这是她的心愿。
“小狐。”
天气越来越热了,兰瑛平日只穿一件短衫,外面罩着浅色薄纱,透过那层薄薄的纱衣,可以清楚看见纤细的双腿,朦胧中更显诱惑。叶添已勒令张三不许出来闲晃,这样的风景若是教别人看见,他会嫉妒发狂。
“今天怎么起的早?”
“屋里闷……”兰瑛一近他身边,便软软的倚靠过去。每到夏天她就会变得很懒,不想动。
叶添抱起她到树下坐。“夏天燥热,你暂时不要喝那些汤药了。”
“嗯……”
每到她月事快来的那几天,他都会紧张,月事来了,他的心放下的同时又有淡淡的失落。到底,在她和孩子之间,还是她更重要些。
“小狐。”
“嗯?”
“你说,我会不会不能受孕了?”
“……”
“我身体里的毒,还有长年吃的药,都是极阴极寒之物,怕是很难怀上孩子……”
“别胡思乱想,孩子不是想要就有的,急不得,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总有一天会有的。”
“嗯……”
难熬的夏日,兰瑛几乎是在叶添怀里渡过,好不容易盼来入秋的凉风,兰瑛从“夏眠”中苏醒,却因习惯了他的怀抱,依然不肯离开。叶添把她当孩子来宠,面面俱到,细致入微,以致于宠的她越来越懒散,越来越依赖他。
形影不离是幸福,习惯了形影不离,分开,将是难以想象的痛苦。
“什么时候的消息?”
“三天前。”
叶添沉默不语。
“主子,关宁府恐怕要来人。”
“不管什么人,一律禁止接近药谷。”
“是。”
叶添眼中映着一抹忧色。程震东命在旦夕,兰瑛必不会见死不救,目前江湖大乱,此时现身,她必将卷入争斗……
“小狐。”兰瑛刚刚睡醒,揉着迷蒙的眼睛,晃晃悠悠走来。
叶添见她没穿鞋子,忙抱起她。“醒了喊我就是,怎么光着脚就下床了。”
“嗯……”兰瑛侧着脑袋靠着他,接着迷糊。
叶添无奈一笑,走回屋里。
短短数月,江湖大乱。
关宁府与孟家堡联姻之后,孟林轩俨然以盟主身份统领武林,与日月教展开激斗。不久之前,程震东遭刺客袭击,孟林轩查出为邪教所为,歃血为誓要替岳父报仇。
从头到尾都是阴谋。
行刺程震东的人正是孟林轩,他假借医治之名献药,使程震东一病不起。时值正邪生死存亡之际,武林不可一日无主,孟林轩顺理成章坐上了盟主之位。
孟林轩独揽大权,立即露出真面目,栽赃程锦绣不贞,一纸休书把她赶离孟家。幽兰夫人虽得知真相惊愤不已,奈何关宁府已被掏空,武林落入孟林轩掌控,大势已去,幽兰夫即便有再大的愤怒,也只能把泪往肚子里咽,唯一的希望就是救活夫君,再向孟家讨一个公道。
江湖纷扰被隔绝在药谷之外,叶添守护着这方平静,不让兰瑛察觉一丝异动,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兰瑛收到幽兰夫人用信鸽送来的亲笔信时,叶添苦心隐瞒的,被揭穿了。
“程伯伯危在旦夕,夫人命我前往关宁府。”兰瑛眼中有少见的凝重。她与程震东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始终视她如亲生,她一定要救他。“三儿,你去准备,我们即刻起程。”
“啊?”张三看主子。
“现在已过午时,备齐东西出发太阳也下山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不好吗?”
“程伯伯重病,还是早些赶路的好。”
“再着急也不差这半天不是?”叶添柔声劝。“慌张最易出错,不如把时间放宽裕些,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再走。”
兰瑛思量了下,同意了。
叶添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救程震东。出发拖半天,一路缓行拖了几日,要的就是一个“来不及”。可,即使叶添不拖延,兰瑛也来不及救人,因为收信当天,程震东已咽气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