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雷厉行的默许,叶添和兰瑛不需要再隐瞒,两人时常结伴出游,堂而皇之的出双入对。朝中大臣数度上书,望国主制止长公主有违礼法的行为,但是都被雷厉行驳回。
从前的兰瑛被限制于一方天地,不曾有过真正的自由,而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不需要再为任何事担心,只要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爹一定不希望我离开王宫。”
“你想留在哪里,我便陪你留在哪里。”
碧蓝色的天幕,点缀粉色飞樱,绚丽迷人。樱林中的男子气度容雅,总是淡然却总是满足的浅笑,教人此生不能忘怀。
“我想跟爹,跟你永远在一起。”
亲情,曾是兰瑛心中解不开的结。叶添明白,她其实是个极念旧的人,她在乎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但是无所谓。
叶添走到她面前,指尖追逐她飘扬的发丝,神情淡淡的,眼底却有痴迷一般的温柔。“好。”
“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叶添轻点她的鼻尖。“我巴不得你再自私一些,在我身上刻上你的名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兰瑛脸微红。“我不要再做你的主人了……”
“为什么?”
“我们……拜过堂……就是夫妻了……”
叶添了然一笑,将她搂入怀中,附在她耳畔,轻轻唤道:“娘子。”
兰瑛羞的无地自容,扭着身子想要逃开他的怀抱。叶添抱着她不放,不会太紧,却足以让她无处可逃。
“你快放开……”
“夫君抱着自家娘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会被人看到……”
“娘子原来是害羞?”
兰瑛没好气的瞪他,模样甚是逗人。叶添情不自禁,低首想要采颉那抹诱人的樱色……
“不要!”兰瑛被吓到,用力推开他。
叶添在她惊呼的一刻,便松了手。“对不起……”
兰瑛心弦微动,低着头,有些后悔。她不是怕他……而是之前几次,他总是毫无预兆的轻薄她……她心有余悸……
“你不喜欢,我不会再碰你。”叶添淡笑,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忧伤。
可是,她知道他心里难过。“我……”
“公主殿下。”侍女匆匆走来,行礼。“国主请公主去御书房,有事商议。”
“好。”
侍女服身,看了看他们,机灵的先去园子外面等着。
在侍女走后,兰瑛仍站在原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
兰瑛还是不动。
叶添凝着她的侧脸,以为她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正想要道歉,却意外被她勾住了小指。
兰瑛轻轻勾住他的小指,眼眸低转,越发的羞涩。
一片樱瓣落在两人相缠的指尖。
无言的默契,在彼此心头缓缓流转。
“再不走,岳父要等急了。”
“嗯……”
兰瑛进御书房去见雷厉行,叶添在院子外面等候。张三见附近无人,从暗处出来,压低声音对他说了些什么。话没有说完,花园那头有了动静,张三立即藏了起来。
来此的人竟然是孟林轩。
他没有死,叶添不奇怪。以他的功夫,要在大水中逃生并非难事。可是,相较于叶添的淡定从容,孟林轩对他出现在此处显得相当惊愕。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公子可以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叶添淡笑,神色间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悠闲从容。
孟林轩神色一凛,飞身至前,便要与他相搏。叶添挥袖拂开他这一掌,电光火石间,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你的武功废了?”
叶添笑而不语。
孟林轩阴恻恻的冷哼,眼中聚起凶光。“那今天就要怪你时运不济了!”说着,施展杀招,朝他逼来。
叶添不躲也不闪,更无一丝惊慌紧张,只是笑容越发见深。
“混帐东西!还不快给我住手!”
浑厚的一声大喝,使孟林轩的身形一滞。他急速变招,落回原地,疑惑的看着刚才喝止自己的人。
“大人,为何……”
被唤作大人的这位官员急匆匆上前打了他一巴掌,接着换了一副恭敬的面孔,向前叶添行君臣之礼。
“卑职参见王爷。”
王爷?孟林轩顾不得方才之辱,错愕的看着叶添。
张三来到叶添身侧,一脸的幸灾乐祸。
“孙大人请起。”
“多谢王爷。”孙大人起身,立即摆出一张笑脸。“方才得知王爷居于西楚王宫,卑职惊喜不已,已有好些年未见到王爷了。”
叶添轻笑,看着他身后的孟林轩。“这位是……”
“孟家堡堡主,孟林轩。”孙大人向他禀明。“江湖草莽不懂规矩,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原来是孟盟主,失敬失敬。”叶添拱手相拜,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孙大人以为他不知情,忙道:“王爷何须对此等奴才施如此大礼?孟林轩归顺朝庭,只不过是一名七品校尉罢了。”
“哦?是吗?”
“虽说孟家堡至今仍顶着武林盟主之名,但追随者已所剩无几,日月教四处劫杀孟家堡的势力,孟林轩走投无路来投效朝庭,皇上肯收留他已是莫大的恩惠。”
孙大人一副施恩的口气,若得孟林轩不快,但他却不能发作。
“那还真是委屈孟盟主了。”
孟林轩恨恨的瞪他,敢怒不敢言。
天圣王朝的皇子皆随母姓,只有被立为储君、将来登基称帝之人方才可以冠以父姓……他万万没想到,叶添竟然会是皇子!
“王爷这些年音讯全无,为何身在西楚王宫?”
“我向来居无定所,孙大人又是为何来此?”
“皇上此次派遣卑职前来,是为了……”
“叶添。”
孙大人看着院中走出的人,微怔。这女子是谁,竟敢直呼王爷姓名?
叶添见兰瑛走来,忙迎了过去。
兰瑛好似没有看到在场的人,拉着叶添的手说:“爹叫你进去。”
“好。”
兰瑛陪着他一起往御书房走,转身的时候,瞥见后方一个人,微微皱眉。
叶添留意到她的反应。“怎么了?”
“那个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他就是孟林轩。”
原来如此。
雷厉行有事要与叶添单独谈,兰瑛进内堂休息,等着他们。兰瑛刚走,雷厉行就换了一副想杀人的模样,怒冲冲的瞪着叶添。
“说!你接近小瑛到底有什么目的!”
“国主何出此言?”
“少跟我装傻!”他是什么身份,他清楚的很!
叶添微叹。这个疼女儿至深,一遇上与女儿相关的事便不能冷静的岳父,着实教他头疼。“叶添自九岁离宫,便再未回去过,对宫中之事丝毫不知,望国主明察。”
“你老子快死了,这事儿你也不知道?”
“有所耳闻。”
“那你还敢说你丝毫不知!”雷厉行暴怒。“我不会把小瑛嫁给你!也不会让她嫁给你任何一个兄弟!”
“国主……”
“马上给我滚出去!不许你再呆在我西楚王宫!还有,再也不准来见我的小瑛!要是让我抓到……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爹。”
雷厉行嗓门太大,兰瑛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小瑛,这个男人是个骗子!”
“他骗我什么了?”
“他要把你骗去天圣王朝给他老子治病!”
兰瑛看着叶添,眼中有与他相同的无奈。“他不会的。”
“你别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欺瞒更是罪大恶极!”
“爹……”
孙御史带着天圣王朝众官员前来求亲,原因是听说兰瑛有起死回生之术。皇上允诺,谁若娶到兰瑛,便将皇位传给谁,故而雷厉行才会这么生气——他当叶添是为了皇位来拐他的女儿的。
“爹,我相信叶添。”
“这小子给你灌迷魂汤了!?”
“爹都不给他机会解释,直接就定了他的罪,一点都不公平。”
“他……我……”
兰瑛不理抓狂的父亲,走到叶添面前。“你是为了皇位才要娶我的么?”
“不是。”叶添微笑。
兰瑛转过身,对父亲说:“他说不是,爹不可以冤枉他。”
“他说不是就不是?!”
“爹会骗女儿么?”
“我怎么会骗你!”
“那么他也不会。”
“他又不是你爹!”
“他是我夫君。”
“……”
雷厉行彻底没脾气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雷厉行平息了怒气,摆出长辈的样子,一本正经的严肃问:“天圣皇帝来我西楚国求亲,若求亲不成,必然兴兵来犯……你有什么打算?”
叶添上前一步,拱手一拜。“国主若是信任叶添,请放心将兰瑛交于我。”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骗我女儿走!”
“难道国主还有更好的方法?”
雷厉行被噎了下,看他的眼神更凶狠了。
兰瑛见父亲不高兴,偷偷戳戳叶添,让他去哄。叶添会意,走到雷厉行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没多久,雷厉行紧绷的面庞便笑逐颜开。
“这个主意甚好!”雷厉行一拍大腿。“就这么办了!”
隔日,兰瑛便随叶添启程。
她始终也想不通那个顽固的父亲是怎么被说服的。
“你到底跟爹说了什么?”
叶添搂着她,笑的好不得意。“我说,您的女婿将来要坐皇帝,自然要以国母之礼迎娶您的女儿,宝贝女儿这样嫁做爹的该多有面子?先把皇帝老子哄住,到时抢了他的皇位,夺了他的天下,再翻脸不干就是了,谁也拿我们没办法。”
“……”兰瑛瞅着他,半晌。“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
“我爹就高兴了?”
“是啊。”
“你们俩的心地都不怎么好。”
“娘子……”叶添委屈。“我也是为了哄岳父大人开心。”
“你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她才不会被他糊弄过去。
“唔……”叶添又委屈了一会儿,展颜而笑。“不管是谁,敢打我娘子的主意,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打我主意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兰瑛小声嘀咕。
“嗯?娘子方才说了什么?”
“离我远一点……你别再过来了……”
马车明明就很宽敞,他却偏要靠她这么近……兰瑛一边虚若无力的推他,一边看着面前渐渐扩大的影子和那赖皮讨好的笑脸,无奈暗叹。反正不管她怎么躲,最后都会称他心意,她已经……懒得反抗了。
“娘子好乖。”
“别……”
“我想亲娘子的这里。”
“不要……”
“已经亲到了嘛。”
“……”
车队中途停下来休息,叶添扶着她下车。兰瑛看着眼前这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久久出神。
“很美,是不?”
“嗯……”她几乎足不出户,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风景。
“若是喜欢,我可以在此处安家。”
兰瑛摇摇头。“风景看看便好,家,还是要在有亲人的地方。”
叶添轻笑。“将来,夫君一定带娘子看遍天下美景,然后再一起携手回家。”
兰瑛看着他,微微笑。“好。”
随行的厨子生火做饭,叶添去那边,亲手为她做几个小菜。兰瑛坐在马车旁边,看草原的日落。美丽的夕辉,遍洒大地,人也被映的红通通的。
“公主殿下。”侍女拿了一件披风走过来。“这里风大,当心着凉。”
“谢谢。”兰瑛摸着身上的衣服,想到叶添的身子,让侍女再去拿一件。
兰瑛抱着衣服,慢慢往生火的方向走,突然,被旁边急步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铜盆落在地上,咣当一声。
“对不起。”那个女子蹲下去捡脸盆。
兰瑛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若是撞伤了,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侍女生气的训斥。
“算了,她不是故意的。”兰瑛见她一直蹲在那里,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于是把衣服交给侍女,扶她起来。“你没事吧?”
女子抬起头,原本布满悲伤的脸庞,刹时变成惊愕。
兰瑛不解。
“贱人!给我滚回来!”营帐里面传出怒吼。
兰瑛的手仍搭在她手臂上面,所以很容易感觉到了她畏惧的轻颤。“你……”
不等她问,女子低着头转身回了营帐。
兰瑛看她走进去,那明显带有恐惧的身影,让人看着忧心。她不认识她,但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公主,我们给公子去送衣服吧。”
“嗯。”
兰瑛正要走,忽然听到营帐里面传出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便是东西掉落的摔打声,还有……拳打脚踢。
从营帐上被火光映出的影子,可以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暴戾的虐打无力还击的女子,但是那名女子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叫,或是求饶。
“那个人是……”
“是天圣王朝使团里的人,好像是一名校尉,七品官而已,架子就那么大,我们都很不喜欢他。”
兰瑛默了默,想着那名女子发抖的身子,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