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离魂香之人,活不过三个时辰。
兰瑛在等他知难而退,没有人能够忍受剧毒蚀心的痛苦,可她不知,小狐也在等,等她回心转意,他坚信她做不到狠心绝情。
兰瑛不想杀他。
她只是想找一个方法赶他走。她没想到他会留下,没想到他会坚持这么久……看着他强忍痛苦,她心里并不好过。
伤害别人,如何能心安理得?
兰瑛虽然很安静的坐着,但是她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乱成一团。她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人,明明是与她无关的人,却无缘无故对她好,甘愿承受剧毒之痛也要她相信他……明明就骗过她,怎么还能要求她再相信他?如果不想失去她的信任,为什么一开始不对她说真话……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兰瑛站起来,窗外的人倒在地上。
一动不动。
兰瑛怔忡了片刻,急忙打开门跑出去。
小狐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
兰瑛伸手试探他的鼻息,指尖微微一颤,神色巨变。糟了……她跑回屋里取解药,一时心慌没有拿住,药瓶掉了洒了一地。兰瑛用手捧起药粉,不小心被碎片划破了手,她的血与药粉融在一起。
她的血有毒,药粉不能再给他吃。
情势紧急,兰瑛跑去药房,从药架挑出十几种药倒在药钵里捣碎,用水搅成泥浆。她端着这碗药出去,费力的扶起他,喂他把药吃下,然后用银针扎他周身的大穴,使药效尽快散开。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兰瑛跪在他身边,担忧的握着他的手,默默呼唤他醒来。
从来。
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如此担心过。
就连师傅告诉她,他大限已到,她都没有为此担心过。从小,师傅就教导她生死无常,不可强求。师傅过逝,柳沅在坟前大哭,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以为自己天生冷性,可是她今天才知道她也有为一个人心慌意乱的时候……
为什么。
他们相识不才过十几日。
兰瑛不自觉伸出手抚过他额前的发丝,动作,轻柔的连她自己都难置信。
他很烦,又吵又粘人,有他在身边没有一刻安静,可是……他卖力讨好她,甜腻的喊她主人,只要得到她一点点鼓励他就会开心好半天,就好像……她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兰瑛轻轻叹了一声,这时,小狐睁开了眼睛,兰瑛怔了了下,手腕突然被他握住!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子就将她拽倒,兰瑛的胳膊撞在地上,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兰瑛尚未回过神,小狐便压到了她上面。他的双眼赤红,眼空洞无神,身体肌肉紧绷着狂猛的力量。兰瑛察觉不对,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锈味……兰瑛暗暗心惊。方才慌乱之中她错拿了一味药给他服了五石散!
小狐见她不反抗,松开她的双手转而撕扯她的衣服。
五石散的药性极烈,他中了离魂香的毒已经失去意识,此刻完全是凭本能在行动……兰瑛是大夫,大夫在这种时候必须冷静。他的毒未清,若是勉强压住五石散的药性,必会损伤他的心脉。
若是让他浸在冷水里面……
兰瑛看着河边,屋前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她要如何引他到那里去?
小狐的力气很大,撕破她的衣服之后,迫不及待的俯身啃咬她的肩颈。肚兜的系带被扯断,衣裳凌乱的散在身旁,白玉无瑕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红痕……兰瑛反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任由他的双唇肆虐她的身体。
吻,一寸寸下滑。
衣衫剥落,再无一缕可以遮羞之物。
小狐趴伏在她小腹,反复舔食女人的幽香。兰瑛轻轻抚上他的后颈,状似拥搂承欢,手指却在暗中寻找穴道。她找准穴位,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刺了下去。
小狐痛喊一声,捂住后颈。
兰瑛趁此机会跑向河边,小狐很快追来。兰瑛不小心被榕树下的根条绊倒,她刚刚扑倒,小狐就压了下来,扯开她的衣物,扣住她的腰身。兰瑛奋力向河边爬,突然——身后猛力一撞,撕裂的痛楚直击后脑!
兰瑛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就晕了过去。
清晨,鸟儿的啼鸣唤醒了昏睡的人。
小狐皱了皱眉,头痛欲裂,体内残留着烧灼的痛感,就像死过一回又侥幸复生……离魂香,果然霸道。
意识清醒了,他用手撑住地面想要起来,可是手触到地上感觉不对……小狐睁开眼睛,看着手上压着的丝带,丝带的那一端……小狐狠狠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兰瑛未着寸缕蜷缩在那里,她的后背布满被石子擦伤的痕迹……
震惊过后,他首先想到应该查看她是否无恙,可是当他伸出手时,又生生止住。
脑海隐约闪过一些片段。
粗暴的,可耻的。
是他干的吗?
是他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她的身上处处可见淤青,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肩膀那里竟然还有一个深深的齿痕……
小狐攥紧拳头,用力碾进沙土里,咯吱咯吱作响,很快就沁出血来。
兰瑛醒了,昏迷的时间过长,冷的要命。她抓起身边的衣服,不想却遇到了阻力。
丝带绷紧一瞬,两个人同时愣住。
兰瑛抱着一丝侥幸,慢慢转过身……但愿他还没有醒,但愿她来得及收拾这身狼狈……
可是——
意料之中,也算意料之外,他醒了,而且,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脖子上面发紫的吻痕,触目惊心。
兰瑛低下头不看他,慢慢把衣服拉起来,挡住身体。幕天席地睡了一夜,身体有些吃不消,控制不住瑟瑟发抖。小狐不自觉伸出手想要碰她,可兰瑛出于本能向后躲了一下,这无意识的举动狠狠击碎他的心。
悔恨?
他只想杀了自己!
小狐起身,挟着一身凛然之气笔直走向屋子。兰瑛望着他,片刻,恍悟他想做什么,急忙追上去。小狐踹开房门,直奔进去,抽出挂在墙上的刀,想也不想就往自己右臂砍!
“住手!”
兰瑛想要撞开他,但是人刚跨进屋子就一阵头晕目眩,一头向前栽下去。小狐匆忙接住她,手触到她的身子,立刻感觉异样的热烫。小狐心惊,顾不得自责,抱起她走到里面,坐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她裹紧。
兰瑛还有意识,但是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直望着他。
“对不起……”小狐懊恼不已,若是知道他的到来会对她造成伤害,他宁可离她远远的,永远躲在暗处只看着她就好……
兰瑛缓缓闭了闭眼。不是他的错。
兰瑛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小狐把张三叫回来,五六个大夫围着她会诊,却不敢擅自下药,暂且用平常的方法帮她退热。兰瑛昏睡了大约一个时辰,醒来断断续续的说出“热水”“洗澡”这几个词。
张三赶忙去烧热水,小狐抱着她去沐浴的小屋,兰瑛指着角落的矮柜,让他把里面的草药拿出来泡到水里。少顷,池中的水冒起轻烟,草药在水中泡开,发出幽淡的药香。
小狐试了试水温,摒退其他人,抱着兰瑛进了水池。刚入水时,皮肤不适应水温,兰瑛不舒服的瑟缩了一下,小狐搂紧她,柔声安抚。待适应了水中的温度,兰瑛长舒出一口气,安静的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草药很快见效,没多久,兰瑛的额头就不再烫手,脸颊也被热气薰的泛起红润。小狐轻吻她的额头,喟然深叹。
不意伤害,却弄巧成拙。难道他想要她,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这一次,兰瑛没有睡太久。她醒过来,扶着他的肩,想要自己站起来。小狐小心撑着她,看着她虚弱喘息的模样,眼底满是心疼。
“帮我……”兰瑛倚着他,轻声说:“脱衣服……”
小狐略怔,懂了她的意思,帮她解开衣带褪去衣物。兰瑛指了指水池边缘,让他扶她到那里。小狐扶她过去,兰瑛挣开他的手,趴在池边。小狐取来柔软的棉纱,浸湿,轻轻擦试她背上的伤。
伤处有很多,不深。
兰瑛很安静,似乎不觉得疼,可是他每擦过一道伤口,心都像被割裂洒了盐一样……他怎么能对她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小狐从后面紧紧搂住她,轻颤的身体压抑着无法言说的内疚。兰瑛转过身,看着他难过的表情,默默的伸出手抚摸他的头。
不是他的错。
张三有几好天没见主子笑了。他家主子平常没心没肺的,有时候为别人说一句话都能乐上大半天,要说他不笑的时候……他跟了主子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
主子很在意兰姑娘。
对此,他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们来药谷是受人所托,按说这事儿办到他们就可以走了,可是他家主子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就奇怪了,兰姑娘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性子算不上温顺,对主子也不特别好……主子到底喜欢她什么?心甘情愿做她的仆人,卑躬屈膝的连尊严都不要了,难道说当惯了主子想尝尝被人欺压的滋味?要是这样,主子怎么不来找他?他也想尝尝翻身当主子的滋味啊!
“三儿。”
“在!”主子传唤了。
小狐站在门口,没什么精神。“药呢?”
“正在煎着。”
“别耽搁了。”
“主子放心。”张三看了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免心疼。“兰姑娘还没醒,小的在这儿候着,您去休息会儿吧。”
“不用。”
“主子……您好几天没合眼了。”不光他知道疼主人,他也疼呐。
“我不要紧。”
您不要紧倒是给小的笑一笑啊,没精打采的教他看着多难受啊。张三正想再劝劝他,忽听屋里有了动静,刚才还在他跟前的人,眨眼就跑床边去了。唉,他忠心不二的主子呐……
“渴吗?要不要喝水?”小狐扶她坐起来。
兰瑛点点头。
小狐喂她喝水,审视她的神色,关切的问:“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兰瑛有意避开他的目光。
这几天都是这样,她刻意冷落他。小狐眼神一黯,放下杯子,再回身时已恢复如常。“主人今天气色好多了。”语调轻松,似含笑意,脸上却抹不去那份沉重。
“我已经好了。”
“还是要卧床多休息。”
兰瑛默了默,轻声说:“你不需要留在这儿了。”
小狐并不意外,她赶他走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不可以……”
“不可以。”
小狐苦笑。“主人,我还没有说完。”
“别再叫我主人。”兰瑛忽然心烦。“我不想再见到你,马上离开,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小狐不想气她,只能答应。“我会走,但是可不可请你留下那些仆人?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你。”
兰瑛不说话。
“你身体不好,一些琐事还是有人服侍比较好。”小狐的情绪低落。“有他们在这里,我也可以放心离开。”
兰瑛听出他的留恋,心里也有些不舍。
“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兰瑛默了片刻,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