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虚空羽化,他断气的那一瞬,一层金灿灿的光晕罩在南灵寺的上方,山下的村民远远望去,生辉耀眼,称之祥兆。
如云岂所言,阿醇应约归位,他下界这一趟权当历练,品阶无丝毫改变。
云岂携着覃曜的委托赶到月老府的时候,阿醇半眯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芦席之上小憩。云岂弄醒了他,并说时下,覃曜在昆仑山的山脚,有要事要与他商议,随后便将阿醇拐下了九重天。
在这之前,覃曜轻巧地捏了个信鸽,投去魔界的方向,以唤来斯荼。
那个依旧是一身翩然红袍的少年,忘却了作为和尚的那一世,而今神采奕奕,驾云而来。
阿醇抵达昆仑山脚的时候,斯荼已在此候了多时。
少年见了那个全身泛着浓厚魔气的疲惫女子,轻挑了眉梢,出言不逊:“哟,这不是魔后大人么?今个儿吹得哪阵风?西北风?还是东南风?”
斯荼想起之前他为了轻酒一事,杀入魔界而造成的死伤,早已在内心将他咒了千次万次。而今又是有求于他,这令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颦蹙,闭口不言。
覃曜看出了斯荼的难为,只好唤了阿醇到一旁,尔后与其附耳了几句。她告诉了他关于渐越替轻酒养魂之事,也说了请他来重现梦境,这关乎到渐越的性命,魔界的存亡。
阿醇听了之后,狐疑地睁大了眼,面上露出了强烈的震惊,尔后一抹喜悦悄上眉梢,笑意很快漫开了眼底,似乎是晕染出了新生的希望。
阿醇知道覃曜不会借轻酒的说法来糊弄他,他点了点头,答应为渐越重现那场梦境。
覃曜忧心道:“这么说,师父的梦境里到底有没有我娘喜欢渐越这回事?”
阿醇努了努嘴,迷糊道:“这个我没注意,不过,在轻酒哥哥的梦境里,倒的确有他们的往事。”
斯荼不知道覃曜跟他说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覃曜和阿醇有交情,比起自己的力量,让覃曜去请阿醇,总归还有几分希望。却没料到,覃曜只需咬几句耳朵,阿醇竟这般就答应了,斯荼因此欣喜不已,抛却了之前的不快,向阿醇他们连声道谢。尔后,阿醇随着他们去了魔界。
万诡殿。
自打渐越被困冰石之后,荷华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侧。知相从外头端来一案饭菜,糯糯开口:“荷护法,你已经好几日未曾进食,多少吃点吧。”
“帝姬不用管我的,我暂且不饿。”荷华的声音虚弱无力,她强撑着困倦的眼皮,努力保持清醒。
这些天,荷华对渐越的关心,知相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些恼怒,恼怒荷华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和荷华一样,也很担心他的父君,可她一日三餐未曾落下过。虽然她想到父君的景况便食不下咽,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垮下,于是每次都会逼自己吃完饭菜。
知相再忍不住,大声训斥:“荷护法,就算你不吃不喝个十天半月,也不能让父君醒过来。你又何必这般亏待自己呢?我母亲都没你这么固执!”
“帝姬,我是真的不饿。”感受得到她的不满,荷华无奈地低声。她确实没有一丁点胃口。
“你喜欢我父君,对不对?”人小鬼大的知相悄悄地蹲到荷华的身侧,一语道破了她的心事。
“帝姬,我……”荷华抬眸,却无力申辩什么。
知相捏过自己的辫子,挑着发梢,轻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荷华微微松了口气。这么多年。她其实,很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若是能承认,该多好,可是她,从来不敢妄想。连魔界的第一美人斯荼嫁过门后,也得不到他的一点怜惜,更何况是她?
斯荼带着覃曜、覃疏、以及阿醇去了万诡殿。
阿醇见了冰石之内的渐越,依然丰神俊朗。他喟然长叹,问了些渐越的情后,就地打坐,闭目,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在阿醇的周遭凭空冒出一些氤氲烟雾,很快,阿醇化成了原形。
生着浓密黑毛的梦貘,它长长的鼻头下,那张嘴巴撑到最大,只见其间吐出重叠不断的雾霭,尔后在须臾之间皆集于上方,拢成一方梦境。
其间,湛蓝的碧瑶花开满了章莪山的脊背,恍如一方仙境。
“越哥哥,送给你。”锦色手捧一束碧瑶花,方才采摘,犹挂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