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蒋皇后会对驸马说什么,谁也不敢保证德恩公主能够安然无恙地康复,这一场闹剧终究带来了什么,成就了什么,毁了什么,一切均是未知数。
此时,已然恢复神智的佟未却忍不住关心德恩的安危,本就因相公亲手为自己洗澡而羞赧脸红不知如何是好,如此找到了话题,便问:“你会派人去打听德恩的消息吗?我记得她身上有好多血。”
“应该不会有事,我也记得她只是肩头中箭,未伤及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容许认真地回答,手巾则蘸着水,轻柔地滑过了妻子的前胸。
“啊……”佟未受不住这份骚痒,羞涩地推开相公地手,带着央求的语调说,“人家自己洗好不好?你出去让采薇进来。”
容许不语,停了须臾后,垂目道:“我怎么好离开你,倘若再回到方才那一刻,我定不会去接那支暗箭,我只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
“傻瓜,你是大将军啊,你不救老皇帝,他还不得坐等着死?”佟未憨憨地笑了,虽然害臊,可还是把相公的胳膊抱在了胸前。
“比起你来,皇帝又算什么?”容许含笑低语。
“哦……你忤逆啊,我若告诉别人,你就完蛋了。”佟未挥着拳头“威胁”丈夫,“你可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从今往后你什么都得依我。”
“什么都依你,我定会手忙脚乱,譬如今日的事,当初我若坚持不让你去或我们都不去,管他皇帝老儿的生死,起码,你不会遭遇危险。”容许的神情有几分严肃,佟未见他一边认真,一边偏又学者自己的语气,实在忍不住笑了。
容许皱眉,似有愠怒。
见状,心有胆怯,佟未讪讪地嘀咕:“大木头就是大木头,我到这会儿也没听出来你究竟是心疼我哄我呢,还是教训我。”
“丫头,我不想看你故作镇定地强颜欢笑,这样我笑过之后只会心疼。”容许坐了下来,与妻子平视,被热水泡得发烫的手指缓缓抚过妻子的面颊,这柔嫩白皙美丽的脸庞,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险些就香消玉殒了。自己笃定要用一生来呵护的宝贝,竟那么脆弱,而那一刻,自己连起码的保护也做不到。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
佟未大抵知道丈夫似怒似忧的神情之下藏了什么小心思,心里酸酸的,热热的,娇滴滴地将丈夫的手抱在胸前,一如她每晚要抱着容许的手睡觉,此刻舒适惬意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哽噎着说:“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其实我没错呀,为什么只允许你心疼我,而不带我疼你呢。相公,我保证往后不让自己遭遇危险,我也再不主动进宫去,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话。你不要生气,不要自责,我能化险为夷已经是上天怜悯,我们不好再怨天尤人,应该满怀感激。你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未儿,不能离开我。”容许低呼着将头埋进了妻子的肩窝,他这个生活在冷冰冰的家庭二十多年的大男人,好不容易得到如此珍宝从而让生命里有了温暖,他如何舍得宝贝受一点点伤害,可眼睁睁看着妻子被人挟持,他……
“大木头,你别这样哟,咱们的孩子要嘲笑爹爹了。”佟未强忍泪水,伸出一只手将丈夫的手拖入水下,于温热的水中轻触在自己隆起的小肚子上,“今天爹爹虽然没能时时刻刻守在我的身边,可咱们的儿子可一直保护着娘亲,所以爹爹就释怀吧,自然要一代比一代强,青出于蓝嘛。”
触及到妻子隆起的小腹的那一刻,容许心里的阴霾当真一点点散去,直到佟未说出这句话,他忍不住笑了。
佟未见相公笑了,猴上来亲了一口,“你看,还是我比你有本是吧,你哄了我半天,还抵不上我一句话。”
自然有本是,你是我的生命啊。
这句话容许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当然必须是儿子啦。”佟未很认真地回答,“如果是个丫头,天天腻着他爹撒娇,我怎么办?难道和小孩子枪吗?反正我想好了,将来生女儿,就送给阿神。”
她又得意洋洋地说:“刚才我能全身而退,就是我儿子保护我呢,你说又怎么可能是个胆小的丫头?”
容许拿妻子没辙,却一把将妻子从浴盆里抱出,取过浴巾将她裹着往床上抱,突然赤裸裸地被相公赤从浴盆里抱出来,佟未羞得满脸发烫,娇嗔着:“水里好舒服,我想再……”
“大夫说你不可以泡很久,洗洗就好了。”容许将医嘱细细地汇报于妻子听,“将来肚子更大,就更不能这样洗澡,你放心,相公会好好服侍你。”
一想到那些旖旎香艳的场面,佟未就犯晕,被丈夫放到床上后,裹着浴巾死活不让他帮自己擦身,容许好脾气地哄着,“听话,方才谁还说往后都听相公的?”
佟未已经羞得云里雾里,丈夫的手每滑过自己的肌肤,都忍不住要颤一颤,于是死死闭着眼睛,纤柔的眉毛比方才遭人胁迫时扭曲地更甚。
看着妻子如此可爱可怜的模样,容许释然笑了,心里默默念着一辈子也不允许自己再让宝贝受伤,一边轻柔地擦干了妻子的身体,用柔软温暖的锦被将她包裹起来。
方轻轻点了妻子的鼻尖,想逗她睁开眼睛,门外却有采薇急促的声音。
佟未破功笑了,睁开眼来朝丈夫得意地说:“你看你多心疼的采薇,人家每每都来得特别关键时刻。”
容许嗔她胡说,掖好妻子的被子返身去开门,再回来时,佟未见他手里拿着书信,正仔细而匆忙地阅读着,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云峰的信。”读完,容许的笑更轻松了。
佟未见此情景,也已放心,只问好不好。
“他已经和阿神在一起了,你也放心吧。”容许以为妻子想知道这个。
可佟未却摇头,问:“你的军队呢?”
容许一愣,反问:“为什么关心他们,若不是朝政与军务,我们能心无旁骛地在一起。”
“当然不能。我喜欢的可不是终日游手好闲的大木头。”佟未笑而认真地说,“希望今晚的事就此过去,我们谁也不要放在心里。相公,你有你的使命,老皇帝需要你,朝廷和黎民百姓都需要你,三军兄弟更是以你为精神意志,你不是只属于我的。”
面对如此善良懂事的妻子,容许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凑下身子来亲了一口,温和地说:“你先睡,送信的等着我的回复,不能久留怕被人发现,我去去就回来。”
“嗯。”佟未乖巧地应了,但在相公转身的那一刻,又喊住了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
摇头,佟未红着一张脸,柔柔地说:“可是,我是完全属于相公的。”说罢将头埋进了被窝。
容许笑了。
深宫之内,慌乱终趋于平静,之后的事情自然有大臣们与皇帝共同解决,女人们要做的,就是安定自己的心。
此刻,江玉娴与蒋皇后对坐外殿,两人不咸不淡地说着不搭调的话,言语之上没有心神的交流,宛若隔着千里对话。
内殿,宫女们安静整齐地侍立在门外,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卧床的德恩公主,她已然脱险,还有一个,便是守候一旁的驸马。宫女们都瞧见了驸马爷脸上对于公主之安危的担忧,纷纷艳羡不已。
“延叔……”德恩轻轻喊着丈夫的名字,一只手则自丈夫出现在眼前,就再没有放开过他。
“怎么?”恒聿凑近了身子。
“我想喝水,好渴。”德恩弱弱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恒聿将她的手拿开,转身从桌案上取来茶水,却只是用棉棒轻蘸德恩的嘴唇。
德恩摇头,“我想喝水,渴。”
恒聿温和地哄她:“你失血太多不能喝水,听话,忍一忍。”
“嗯……”听丈夫的话,是德恩最乐意做的事之一。
“延叔,容夫人好吗?”这个问题盘旋在德恩脑海里很久,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让佟未在此刻出现在自己和丈夫之间,甚至,仅仅是一个名字。
“我不知道,应该没事吧。”恒聿如实回答。
“希望她和孩子都没事。”德恩笑着,说着自己的祝福。
恒聿的脑海里似乎有一片空白,他只是说:“你好好休息,别想别的事情。”
德恩闭了会儿眼睛,又缓缓地开口说:“刚才……我想我若能救下容夫人,便是因此死了,也值得了。因为这一生,终究为你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情,延叔,你很喜欢容夫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