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骋问:“殿下的意思,是单独见她?”
“不可以?”允澄反问,嘴角勾了冷冷而不屑的笑。
子骋垂着头,没有察觉,只道:“殿下多虑,我只是一问,您想见她自然是好事。”
“一问,也该有个缘由吧。”允澄笑言。
子骋不语,心里头明白,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储君。
“罢了,逗你玩儿呢。我当初既已放弃,就不会反悔,虽然我还不是君无戏言的皇帝,但堂堂太子,又岂能出尔反尔行小人之事?”允澄摇头说完,拍拍子骋的肩膀,“放心吧,将来你会是我的重臣,我的重臣若没有安定的家,我怎能放心。”
“多谢殿下。”子骋倏地跪了下去,叩首谢恩。
允澄受之,点了点头,便离去了。子骋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他明白自己的抱负和允澄的器重,但他也明白,除非有新的人走进太子的心里,否然他对雨卉的错情,终有一日会酿成苦果,更将是未来君臣之间最大的芥蒂。
不知允澄将如何应付容家固执专横的老太太,这会儿老太太最头疼的二儿媳妇已立在了面前,她细细地将媳妇儿打量一番,冷声道:“我听说你的手好了。”
“托娘的福。”佟未欠身而笑。
“方才我着奶娘把穆穆那孩子抱来我瞧瞧,不错,会自己走了,只是怎么就瘦了,离家时还白白胖胖的。”冯梓君端着婆婆的架子问着,随手一指,“坐吧,我们娘儿俩聊聊。”
佟未一边坐下,一边答复她前先的问题,“给这孩子断奶了,所以瘦了些,又会走了,终日跑来跑去动得比以往多些。”
“是啊,那小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机灵得很,东窜西窜的,奶娘也拦不住。”冯梓君说着,又道,“只是我奇怪,这孩子怎么还不会开口说话?瞧模样不像笨的,楚楚那蠢丫头,也老早就会喊爹喊娘了。”
佟未当然不明原因,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冯梓君瞥她一眼,冷声道:“瞧你这做娘的,罢了罢了,我们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喊你来,自然是有正经的话要讲。”
佟未点头,却道:“娘能否先听媳妇说两句。”
“你要说什么?”冯梓君竟难得谦让,有意让儿媳妇先说。
佟未道:“方才媳妇儿骗了几个老妈妈才得以进去看了看雨卉,不知您是如何示下的,那几个老妈妈竟把那孩子捆了起来,也不知是哪一个动的手,都见血了。娘啊,难道您真要这般惩罚卉儿?”
冯梓君颇尴尬,冷冷道:“便是那几个女人手粗,我可没这么说过,哼,我哪儿敢动她一个汗毛,你家二爷还不吃了我?”
佟未既知不是婆婆所为,不由得定心,便问:“这件事,娘一定要坚持您的意思么?”
“怎么,还要你准许不成?”冯梓君愠怒,面上神情益发冰冷。
“媳妇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你不必说了,叫你来不是听你说话的,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不就是准了雨卉和那小东西的婚事吗?”冯梓君很不耐烦,“我说二奶奶……我们做个交换如何?可以遂了我们各自的愿。”
“娘的意思……我不明白。”佟未心里生出不安的情绪,婆婆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待她辞别婆婆回来,大夫已去,雨卉吃了药睡着了,孟筱悦在一边照顾。
“二爷呢?”佟未问。
“太子那里来人,让二爷过去,你才走不久他也走了。”孟筱悦答,又说,“我们赶路你们也赶路,都累了,歇歇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今晚我陪着卉儿睡一宿。”
“辛苦大嫂了。”佟未无力地哼了一句,便先去采薇和奶娘的屋子看了女儿,才回自己那里。
然情绪低落极了,婆婆的话一遍遍在耳边想起,几乎要将她逼疯。
本是兴高采烈地出来游山玩水,怎么兜兜转转又搅进是非里去了?婆婆啊婆婆,我们前世有冤孽么?
好久,相公终于回来,他那里好意问:“娘找你做什么?”
佟未却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你会关心吗?会关心何不自己去问你母亲。”
“怎么了?”容许皱眉,见她半天不理会,自己便说道,“太子要见雨卉,明天你替卉儿收拾一下。”
佟未恼怒地看着他,没来由地怨他心里只有妹子太子,却不管不问妻子好不好,好似自己铁打一样的人,什么都经得住,什么都扛得住。
“找你大嫂吧,我没心思。”佟未气呼呼地扔出这句话,便钻到床上贴着里头睡下了。
然今日,容许心中也不畅意,便没有心思去哄这丫头,洗漱后便也躺下了,夫妻俩头一夜这样背对着背冷冰冰地度过一夜,谁都没能睡好。
翌日,容许起身,佟未也不问,任他自己穿戴洗漱,直到他出门时才听见说:“我去书院接太子,雨卉的事我会拜托大嫂,你好好休息。”继而便是房门被关上的声响。
响声止,佟未便哭了,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委屈,可为什么却不敢对丈夫言明?是因为婆婆触动了自己最底线的自尊,还是也不忍丈夫与自己一样难过?
“怎么办?怎么办?我讨厌这个家,我讨厌这个家……”佟未急得哭了,将一床被子蹬得凌乱不堪。
而门外,容许并没有离开,妻子发脾气和哭泣的动静,他都听在了耳边,记在了心里。直到大嫂从雨卉房里出来,他才悄声过去,将一些事务交待给嫂子,更道:“未儿身体不适,今日她若不出房门,便不要去喊她什么事,采薇会照顾的。”
孟筱悦不知其中缘由,答应下便唤丫头找点家准备热水,好为雨卉沐浴更衣。
容许临行前又路过自己的屋子,朝门里看了看,不听见任何动静,方轻叹一声离去。这一切都叫对面屋子里的采薇看见,直到看着二爷出了客栈,她才来了小姐的屋子。敲了半日门不见动静,推门进去,竟见小姐蜷缩在床角里,脸儿都哭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