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烟被徐太后召唤到了寿仁宫。
柳烟没有想太多,因为往常这种情形也发生过。
但这一次不同,一踏进屋子,徐太后便厉声喝道:“跪下!你可知罪吗?”
柳烟莫名其妙,但见徐太后板着一张脸,眼神犀利,自然不敢不跪。
眼睛再一瞟,早瞧见徐太后身边的椅子上,还坐了个王后。
她老老实实双膝跪倒,低头垂目:“奴婢愚钝,不知犯了什么过错,求太后娘娘告知。”
徐太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敢抵赖!我来问你,这个是什么东西?”
柳烟抬头一看,见徐太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陶瓷物件,摆放在桌子上。“
她心里呯嘭一声,奇道:哎哟,自己埋在后花园里的陶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
柳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平素看起来老实到近乎木讷的老韩,竟然是王后娘娘安插在长乐宫时内奸!
自己只要踏进后花园,一举一动便暴露在了老韩的眼皮子底下!
她还以为:这同双羽衣有七八分相似的陶瓷人儿,真的成精了,自个儿又跑了出来。
眼巴巴地看着徐太后,柳烟说:”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是个陶瓷人儿。“
柳烟的话,几乎没把徐太后的鼻子给气歪了,她猛的一拍桌子说:”废话!我会看不出来这是个陶瓷人儿吗?我是问你,为什么你要鬼鬼祟祟地,把它埋在长乐宫的后花园里呢?“
柳烟听得呆住了,原来徐太后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她有点儿答不上来,因为里头情况复杂,根本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徐太后见柳烟木呆呆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些:”我知道,你是实心眼的丫头,当初服侍我,自然一心一意听我的话;如今派你去服侍了定妃,你说不定便是一心一意服从她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说:”你且告诉我,是不是定妃指使你这样做的?“
柳烟摇了摇头:”定妃没有指使我把陶瓷人儿埋起来。“
徐太后白了她一眼:”你还要护着她吗?那我来问你,这个陶瓷人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却又为了什么要把它埋在地下,还在土里洒上鲜血?“
柳烟吃了一惊说:”这陶瓷人确实是奴婢埋的,只是,奴婢不曾在土里洒上鲜血什么的。奴婢上哪儿弄鲜血去啊?“
莹萱公主直到此时,才不阴不阳地开口说:”你且先交待,这陶瓷人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柳烟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进了肚子。
这事儿让她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是李才人交给她的吧?
这么一来,她和李才人是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个陶瓷人儿,李才人也是从高才人那儿得来的。
弯来绕去的,不免更要牵扯出双羽衣来。
若是有心人把这事儿同双羽衣的痴呆和投湖联系起来,那就糟糕了。
她做为定妃的宫女,难道定妃能置身事外?
牵丝拉藤一般,把这些人连在一块儿,那真会是一场灾难啊!
莹萱公主阴恻恻地看着柳烟说:”怎么?你年纪青青的,不会这么善忘,连陶瓷人的来历都不记得了么?“
柳烟牙一咬,心一横,胡乱编造说:”回王后娘娘的话,奴婢前几天来寿仁宫的路上,见草丛里躺着这么个陶瓷人儿,做得十分精致,所以捡了回去。后来总觉得这玩意儿带着一股子阴邪之气,就想把它砸了。“
徐太后接过话问:”那你怎么没砸了去呢?“
”奴婢仔细端详了这陶瓷人几眼,发现这陶瓷人儿和双才人有那么几分相似。联想到双才人最近连遭不幸,心里是越想越怕。再加上这陶瓷儿眼睛似乎一直在盯着奴婢,奴婢竟是不敢下手去砸。无奈之下,只好想法子把它装在小木盒里埋了。“
柳烟一边说,一边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莹萱公主冷笑一声:”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么说来,你凌云殿的主子,竟是半分也不知晓这陶瓷人儿的事情喽?“
”回王后娘娘的话,定妃确实于此事一无所知。“
柳烟想着,事情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自己一力承担得了,不但不把定妃牵出来,就连柳絮,她也摘除掉。
那什么李才人,高才人,当然更与此事无关了!
柳烟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是个私藏罪,徐太后不至于惩罚得太严厉吧?
莹萱公主转头看向徐太后,似笑非笑地说:”柳烟这丫头,说的绝对不是实话。起码,这埋藏的时间就对不上!那个园丁老韩可是交待了,他分明于两个月前,瞅见柳烟挖坑埋东西的呢!“
徐太后点点头:”我记得那园丁是这么说来着。“
柳烟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了看徐太后,又看了看王后,心里是又明白又糊涂。
明白,是因为她听懂了:告发自己的人,是园丁老韩。
这个家伙,看着一付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这么阴险,不但窥视自己,还把自己埋好的陶瓷人儿挖出来,再呈给太后,显然没安什么好心啊!
糊涂的是:她明明在前天夜里,才把这陶瓷人儿埋下去的,老韩为什么要谎报两个月前就看见自己挖坑埋东西了呢?
徐太后再看向柳烟的眼睛里,就有了冷冽的光芒。
她讨厌欺骗自己的人,也最讨厌有人背叛自己。
”明明是两个月前将陶瓷人埋了,却为什么要编造是前几天干的?草丛里能随便捡到陶瓷人儿,怎么不见别人捡一个?可见你在撒谎。枉我一向信任于你,你却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真以为我老糊涂了呢?“
徐太后面露威严地喝了一声:”来人啊!将柳烟拖下去,掌嘴二十,看她敢不敢说谎骗人!“
柳烟急道:”太后娘娘恕罪!奴婢没有说谎骗人……“
徐太后一挥手,自有小太监把个柳烟连拉带拽地弄了出去,劈哩叭啦二十个嘴巴子打下来,柳烟两边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嘴巴也成了猪八戒一般。
要知道,这个掌嘴,可不是拿巴掌去打人的耳光,而是拿一块红木板子,所以比巴掌打得更疼更厉害!
柳烟疼得眼泪哗哗地流,话都说不清楚了,却还要回来向徐太后叩头谢恩。
真不知道这是谁立的规矩!挨了打,打成这样,还要向主子谢恩?
谢谢她打得好?没把自己打死?
柳烟再想不通,却不得不照着规矩行事!
莹萱公主在一边幸灾乐祸;徐太后虽然心有不忍,气却没有消。
她冷冷地瞧着柳烟说:”看在你素日的份上,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明白了,再交待不迟。“
说完了话,徐太后命令小太监把柳烟给关押起来。
她当然不希望把柳烟放回凌云殿,柳烟再和贺兰嫣之串供什么的。
看着柳烟被太监拉走,徐太后慢慢站了起来,对莹萱公主说:”这会子,咱们该上凌云殿瞧瞧去了!“
莹萱公主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呵呵,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不过呢,她还不忘适时在徐太后面前,给贺兰嫣之添点儿堵。
”太后娘娘,您可要做好准备哦,连伺候定妃的宫女,都被她教成这样满口谎言,太后娘娘您觉得定妃会老老实实地交待吗?“莹萱装出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
徐太后下巴一昂,冷冷地说:”她可以抵赖,可以不承认,我现在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为,她肚子里,还装着徐家的血脉。可是,总有一天,新帐老帐,我要好好同她算上一算!“
莹萱公主当然明白这一点,她不由得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真可惜,不能马上看见那个狐狸精倒霉!
不过呢,贺兰嫣之对于巫蛊这件事情,就算不承认,也由不得她了!
徐太后坐上步辇,领着莹萱公主,还有一行服侍的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向着凌云殿进发。
贺兰嫣之听得太后娘娘驾到,心里十分的诧异,不晓得太后亲临,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心里很是不安,因为柳烟被唤去寿仁宫,直到这时还没有回来,跟往常相比,透着那么一丝异样。
没办法,贺兰嫣之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迎接徐太后。
她一眼瞥见了跟在徐太后身边的莹萱公主,少不得要按规矩,向王后行礼问安。
莹萱公主虚虚以手相扶:”你怀了身孕的人,不用多礼了。“
徐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兰嫣之说:”定妃,你行巫蛊之术一事,柳烟已经一五一十向哀家交待清楚了,你还有何话要说?“
贺兰嫣之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认真地看着徐太后问:”太后娘娘,你方才说谁行巫蛊之术来着?恕臣妾没有听明白!“
徐太后连声冷笑:”定妃,你就继续装傻吧!柳烟已经交待了,是你指使她,将双才人的陶瓷像埋在地底下,再泼洒鲜血在覆盖的泥土之上,以达到诅咒双才人的目的!“
莹萱公主听了太后的话,不由得暗暗为徐太后竖起了大拇指:玩得好溜的一招使诈法啊!
她当然不能光顾着看热闹,怎么也得帮衬帮衬太后吧?
”定妃,你就不要再抵赖了!巫蛊之事,不但柳烟承认了,你这长乐宫的园丁老韩,也是目击证人!此外,物证也挖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全,你觉得自己抵赖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