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也不说话,几下就爬到我身边。他可真能干啊!想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想明白,他当时是怎么把我弄到他身边的,反正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是死死地趴在他身上,让他带着我往下爬的。”
“然后……可能因为他年纪小力气不够吧,才下了一半,我们两个就一起从树上摔下来了。那时正好是夏天,我清楚地记着他穿了一件雪白的短裤,摔下来时他仔细地护着我,自己的膝盖却重重地碰在地上,流了好多的血……”
顾挽澜的故事才讲到这里,徐有终眼睛,像有火种落了进来似的,一瞬间便点亮了起来,他的心像要跳出来似的,“扑通扑通”地,在胸腔里一下一下用力地跳跃着。
她的故事,如同猝然投入平静的湖泊的一块巨石,在他的心头骤然掀起层层涟漪。
他的双手卷曲握拳,十指紧紧地攥在一起,尽量让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的情绪,唇角微微上扬,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他从来不知道这段往事在她的记忆中是这个样子的。
他用热到烫人的星亮眸子紧紧地盯着顾挽澜,缓缓开口,“依你的脾气,一定又得大哭不止了,真是可怜了那个好心的小男孩了,怎么会去救你这个爱哭鬼呢?”他的声音醇厚中带着丝丝的沙哑,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粗重。
顾挽澜沉浸在愉快的往事里,并没有注意到徐有终的异样,她把目光投向湛蓝的天空,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那位小哥哥才不会像你这样想呢,他是助人为乐的好孩子……”
“他看我哭得那么伤心,也不管自己的膝盖了,还坐在地上拍着我肩哄我来着,还给我唱歌:‘小妹妹,你别哭,哥哥给你搭小屋……’”
顾挽澜一脸幸福,完全沉浸在童年那段美好的回忆中。
她轻轻地哼着记忆里那道最美的童谣,垂顺的秀发随着童谣的节奏顽皮地跳跃。
在顾挽澜看来,那是一个烙印在成长记忆中最美好的形象,虽然那个形象的具体样貌已经记不起来了。但那温柔的怀抱至今想来仍然是暖暖的。
徐有终身形一滞,抬起头,只看到前面踯躅前向的姑娘的背影。
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这傻姑娘是怎么想的?怎么好意思还和他讲起这段往事,她不是早把自己忘记了吗?她不是找到大肉丸子了吗?
自己好不容易决定选择遗忘,放开心胸,再也不去计较她的“背叛”,她怎么又那么自然的讲出来了呢?
徐有终死死地咬着嘴唇,沉默。
她的脚刚好踏进一个雪洞里,厚厚的积雪瞬间就没过整个鞋面,整个身子也向一边歪了歪。顾挽澜稳住身体,把脚拔出来,甩了甩沾在上面的雪,动作有点像甩掉身上脏东西的小狗那么笨拙可爱。
“他是个好人?什么样的好人,你……还记得吗?”一向淡定的徐小爷的声音有些发颤,在风中透出几分寒意。
“嗯?”顾挽澜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
她清干净靴子上的雪迹,继续前行,但心情依然很好,带着浅笑,继续讲着这段童年的故事。
“怎么会不记得呢,他永远是记忆里那个最好的小哥哥。”
“比罗明辉还好的上哥哥!”顾挽澜又补充了一句,她想起初次见到罗明辉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那你们……”徐有终的嗓子有些干涩,不知道想问什么才好。
“他走丢了。”顾挽澜继续前行,并没有回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从她的声音里听到失落的情绪,像不小心弄丢了玩具的小姑娘。
“本来我们玩的好好的,忽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我怎么等也不来,直到我姥爷家都被拆了,他也没有出现。”
顾挽澜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落莫,“为了等他,我们一家都成那片胡同的最牛钉子户了,他也没来;我也因为这事大病一场。”
“等到我的病好了,姥爷就让我家的小顾叔叔教我练拳、锻炼身体。还带我到世界各地去看看。现在想来,他还是个好人,至少让我因祸得福,有了一副好身体。”顾挽澜的心是柔软的,对于记忆里的那位小哥哥,从来没有一丁点儿的否定。
“等我再回国时,就很少生病了。现在我的本事可高呢,一般人都打不过我的。”
说到这里,顾挽澜有些得意,回过头在阳光下的笑容带着明媚,不复刚才的失落。
徐有终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平静,像个旁观者一般发问,“他不来找你是因为他临时有事,等有空了就会找你的,你干嘛要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