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能堵死艾甄和王秀,但是却堵不住一直沉默的艾景。
只看那一直头也不抬的玩光脑的艾景抬起头来,看着苏蔓微微的冷笑:“表妹好尖利的嘴巴,这是看自己飞黄腾达,看不起亲戚了?我劝你不要太嚣张,说不定明天落魄了还要我们这些穷亲戚救济。”
苏蔓冷冷一笑:“不是说艾景体贴敦厚吗?就看你刚刚这段话也是哄人的呢。”
艾景脸色微微的一僵,怒瞪苏蔓:“你!”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艾家一家人却完全没有被气走,反而心安理得的继续在苏家作妖,短短两天,苏蔓被气的心肝肺都疼。
反而是艾青,每每夹在父母兄长和女儿的战争中间左右为难。
看出来艾青的憔悴,苏文渊心疼也无可奈何,而官场上圆滑玲珑的司长反而对这种简单粗暴的赖皮没了办法,苏苇有心帮忙,可惜军人出身到底做不出来撒泼打滚的丢人事儿,又顾忌着是自己母亲的心情,投鼠忌器。
倒是顾流年,一直作壁上观,看着这家的一片混乱,反而未曾说话。
“嘭!”
房门被猛然关上,隔绝了艾景贪婪又意有所指不满的视线,苏蔓气的转身坐在沙发上,要不是看顾流年靠在一边屏风上,苏蔓都要摔东西了。
“好了,看你这样还有一点儿名媛修养吗?”顾流年环胸看着苏蔓无奈的一笑,教训小孩子一样温和开口。
苏蔓匪夷所思的看着顾流年:“你未婚妻被别人这么看着,你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顾流年一声嗤笑:“有贼心没贼胆。”
艾景带给顾流年的危机感还不如苏蔓的粉丝来的强烈,就算艾家一家人来闹又如何?艾景也只敢用这种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着苏蔓,他要是敢暗地里对苏蔓动手,说不定顾流年还会高看他一眼。
苏蔓白了顾流年一眼,转过头去不说话。
顾流年摇摇头:“傻孩子,动动你的脑子。”
苏蔓疑惑的看着顾流年:“我到底哪里表现的不太对,让你认为我傻?”
叹了口气,顾流年也不指望自家这个傻白甜能有长进了,他走到苏蔓面前敲敲她的脑袋:“艾家一家为什么百般纠缠苏家?”
苏蔓毫不迟疑的回答:“当然是妈妈嫁到苏家来,有亲戚关系。”
顾流年失笑:“你怎么总是偏离重点……算了,苏家有权有势,还有钱,艾家当然才理所当然的打秋风,如果青姨嫁了一个普通人家,家徒四壁,艾家怎么贴上来?”
苏蔓微微一动,脑子突然开了窍。
第二天,苏蔓突然对艾家人好了起来,而且对艾景似乎多有示好之举,就算被艾景讽刺了,也没有反唇相讥,反而是微笑着忍了下来。
这一变化,让整个艾家人不明所以,好在苏家其他人都是对艾家不好甩脸子,贵族人家的修养一直约束他们没法儿对艾家人撒泼,看在艾青的面子上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倒是苏蔓一直无所顾忌,突然对艾家这般温和,总让人多想。
如此几天,艾景倒也安心了许多,说不定是苏蔓想通了呢?
“阿蔓最近倒是温和了许多。”
苏蔓脾气好了,艾景自然也不肯对她呛声,毕竟他还想要娶她呢。
苏蔓正在摆弄桌子上的绿萝叶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都快活不下去了……。”
剩下的话猛然被吞回喉咙里,苏蔓抬起头来微笑:“自然是外公外婆说的,表哥温柔敦厚,堪为良配。”
就算是粗神经脸皮厚如艾景,也看出来这句话的敷衍和口不对心。
艾景脸色有些奇异,但是他却没有多问。
苏蔓很快失去了兴致,丢下手里的绿萝转身离开,也并没有同艾景打招呼。
……。
苏蔓同顾流年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一点儿冷淡,两人在艾家人面前似乎刻意保持了距离,艾景有一种感觉,苏蔓是做给他看的。
“为什么呢……。”艾景自言自语,随意的拨开了眼前的葡萄叶子。
苏家老宅地多房少,艾青在院子里开辟了一片葡萄藤,架了高高的架子,种了紫红的葡萄,一年也结不了几颗葡萄,但是清凉舒服,苏蔓喜欢的秋千架子就绑在了葡萄藤下面。
艾景也很喜欢这一片绿色,在他多少年的生命力,这一片绿色都很少有,他居住的环境并不适合植物生长。
“我不想再忍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苏蔓的声音突兀的响在前面,吓了艾景一跳,他下意识的躲在了一边。
“乖乖听话,顾家会牵累到你的。”顾流年的声音柔和而又平静,理智的毫无波澜,听得苏蔓却更加愤怒:“难道苏家就不会牵累到我吗?”
“所以,才会考虑让你嫁出去。”顾流年淡淡的道:“文叔明白我的意思。”
“只要不是你,谁都可以是吗?”苏蔓深深的失望的语气传来,带着一点儿不甘心:“谁都可以,只要不是顾家——”
啜泣声传来,艾景悄悄的探出一点儿身子,苏蔓正趴在顾流年的怀里,低声哭泣:“我也是苏家人——”
奇异的,艾景居然瞬间明白了苏蔓接下来的意思:嫁到哪里就会牵连到哪里。
艾景直觉身心巨震,一句话也不敢说,屏气凝神,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时间静止了一会儿,苏蔓从顾流年的怀里抬起头来,笑眯眯的揽紧男人的腰:“你和流月哥哥的生日的快到了,我们在家里做火锅吃怎么样?把你的几个朋友叫过来,大家一起玩一晚。”
顾流年摸了摸苏蔓的脑袋,却并没有顺着苏蔓的意思继续往下说:“这是最后一次。”
帮着苏蔓诓艾景,就算顾流年很乐意这么做,也不代表这么做好,虽然这样可以摆脱艾家,但是无疑最后会伤了艾青的心,何况不论什么时候,顾流年的身份都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苏蔓明白顾流年的意思,这个男人虽然足够的冷血,城府深沉,但是他却有着贵族人刻在骨子里的傲气和矜持,这种小手段实在非他所喜,哪怕是他提醒的自己。
把脸重新埋在顾流年的怀里,苏蔓又使劲蹭了蹭,瓮声瓮气的回答:“我知道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种小手段对于苏蔓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她在宴会上陷害夏承俊都毫不手软,何况这种小小的计谋,对于苏蔓来说这实在算不得阴狠,要不是脑子不够,她还真善良不起来。
初昀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他家中虽不富裕,然而父亲也是城镇有名的教书先生,中举之后教书育人,很受遵从,他自小算不得锦衣玉食,但是吃穿不缺。
初昀自幼受父亲教导,诗书礼仪都是一等的,虽然算不得贵族公子,却也是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头,如今……
真是不出门不知万事难,小小的一段山路就硬生生的几乎是要了他的命去,掉下山崖的时候他还在后悔,要是再小心些就好了……。
咦?我竟然没死——
“咔——”
淮安为难的看着这一段,叹了一口气:“艺之,调整一下你的状态。”
傅艺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身上没有那股邪性,但是却也没有发挥正常的水准,这一段看起来相当的凌乱,感觉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主人的命令下睁开眼睛,毫无美感,也显得急切而迫不及待。
苏蔓略微的吐出一口气,晃了晃神,定定的看了傅艺之一眼,在对方投以歉意的微笑时稍微点点头,转而走到一边坐了下去,阿蓝立刻过来给她补妆了,潇潇也连忙给她递过来一杯稍微凉的绿豆水。
苏蔓喝了一口水,疲倦的闭了闭眼睛,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在想顾流年,傅艺之刚刚的演技大失水准,但是她却尽量入戏,这一段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她只要将自己代入一个日常的情景就好。
她在想顾流年。
同傅艺之完全不一样的人,不论是性格,身形,还是脸,傅艺之和顾流年完全不一样,但是唯一有一点儿很相似。
傅艺之到底是演员,就算是状态大失水准,那股子刚刚醒过来的虚弱劲儿却给真的一样,前世的时候,顾流年的状态常年就是这样。
如今他的身体倒是健康不少,苏蔓每天紧张兮兮的生怕他生病,费尽心思给他调养,好在这一世顾流年的状态很稳定,就算生病也只是显得娇气或者烦躁。
前世的顾流年……。
阴郁,苍白,倦怠,每一次见到他,男人都是这种似乎随时都会昏睡过去,介于清醒和游离的状态之间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苏蔓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的苏蔓忙着追逐夏承俊,忙着和家里人闹翻,忙着在娱乐圈挣扎,忙着……。想尽办法远离男人。
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个男人在伤病和心理疾病的双重压迫下日渐消瘦的身体,从来没有注意过在强大天赋和过人武力的压迫下渐渐崩溃的神经。
慧极必伤,说的就是顾流年。
他看透了世事,了然一切,明白自己的无可挽回,知道她的下场惨烈,最后却到底没有阻止。
其实苏蔓一直在想,一直很疑问,以男人的能力,他真的拉不回她吗?甚至……他完全可以直接强迫她,在信息素的加持下,哪怕苏蔓她不愿,也会因为生理上和契约的胁迫而渐渐改变心意。
可是顾流年没有,前世顾流年就在旁边看着她走向惨烈的结局,甚至将自己陪了进去。
他到底求的什么?
苏蔓突然睁开眼睛,把水杯交给潇潇,站起身来往淮安面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