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夏茉也随他们去了圣翎的营帐。
圣翎的营帐外熙熙攘攘站了一大群人。这几日圣翎命武梁迁营地,往赤水南边迁移,武梁忙的不可开交,怎么这会儿也杵在圣翎的营地外?百夏茉心里顿时明白几分,她赶紧随乐正紫琪一起进了营帐。
一进去就看见几个军医齐整整地跪在圣翎的床前,床上是满身血污的郦夫人,以及似乎已经断气的世子。
郦夫人紧闭双眼脸色煞白,一眼看去根本不确定她是否还在呼吸,小世子一脸青紫一看就知道没救了。
乐正紫琪吩咐众军医退下,然后对一脸阴沉的圣翎说道:“找两个婢子进来,我需要帮助。”
乐正紫琪先是触探世子的脉搏,然后摇摇头,对圣翎道:“抱出去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吧。”
圣翎充耳不闻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乐正紫琪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不多言语,直接给郦夫人把脉。
乐正紫琪俊美的面上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半晌文昭忍不住问道:“乐正大哥,我们夫人怎么样了?”
乐正紫琪见婢子还没进来就对百夏茉道:“你过来帮个忙吧,将这根银针扎入夫人腋下两寸。”
百夏茉净手后照做,半晌郦夫人没有一丝反应,文昭噗通一声跪地上,他声泪俱下地说道:“请你们一定救救我们夫人啊。”
乐正紫琪又拿出一根针对百夏茉道:“胸口中心一针。”
百夏茉伸手进入将针扎入郦夫人胸口,不消片刻郦夫人嘴里发出微弱的一声叹息,圣翎听到这声音后急忙走了上去,腿脚刚迈开竟软绵绵地跌倒,文昭一把将主子扶住,圣翎推开文昭扑到床边。
郦夫人睁开眼看到圣翎那张憔悴的脸憋嘴想哭,随即又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微弱说道:“见到你真好。”
文昭问向乐正紫琪:“乐正大哥,现在怎么办?”
乐正紫琪轻声对文昭说:“你们夫人伤的很重,需要我开刀割掉她腿上的腐肉,再将骨头接上,出半点差池,她以后就会成为瘸子。而且,她身上受到重击,这是很严重的内伤,需要药物调理,否则命不久矣。”
郦夫人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儿子,她的眼泪止不住的下落,圣翎紧紧抓住她的手,似乎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生怕她挺不过去。
突然营帐被撩开,芳夫人带着自己最亲近的婢子走了进来,她巧笑嫣然地说道:“姐姐病重需要伺候,就由妹妹在这照顾,王爷赶紧忙自己的正事去吧。”
郦夫人不动声色地松开圣翎的手,缓缓别过脸去,瞬间泪如雨下。
圣翎赶紧说道:“你跟你的婢子在这伺候,本王也不离开。”然后他又问向乐正紫琪,“现在要怎么做?”
乐正紫琪深吸一口气对芳夫人道:“芳夫人,你身上的衣物被龙涎香熏过的吧,郦夫人此刻严重虚空,万万闻不得的龙涎香,你还是赶紧出去吧。以后也不要进来了,你所有的衣物都有那股味,郦夫人接触多了只会加重病情,弄不好还会一命呜呼。”
圣翎一听赶紧对芳夫人命令道:“你还不快出去!以后不准进来!”
百夏茉会意地朝乐正紫琪看去,面上快速露出一个“还是你厉害”的微笑。
乐正紫琪对圣翎道:“还是叫百夏茉照顾郦夫人吧。我现在写一张药房,你赶紧命人找梅绛抓药,此刻必须先稳住郦夫人的内伤,假如今日情况有所好转,我明日就给她动刀接骨,否则即使将来身体恢复,她也是个跛子。”
百夏茉将郦夫人的衣服褪去,然后认真地给她全身擦拭一番,并且将身上其他的伤口仔细包扎。
忙完之后圣翎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不多久里面传来药碗落地的声音,百夏茉走过去一看,郦夫人双目紧闭,一行清泪滑落在枕,她旁边就是那位已经有了异味的世子。
圣翎眼神示意百夏茉,现在必须把世子埋了。
百夏茉对圣翎道:“王爷你赶紧再端一碗药进来吧。”
圣翎离开后,百夏茉温柔劝解道:“夫人,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一方面心爱的儿子离世令你生不如死,另一方面圣翎这边依然姬妾环绕令你心中苦楚。在我的印象里,郦夫人深明大义善解人意温柔大方,要是她身体好一点的话,估计会更好的处理现在的问题。对于人来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见郦苁蓉不为所动,百夏茉继续说道:“你当时选择了圣翎就应该想到会现在发生的所有情况,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时刻受到战争的威胁,而圣翎是王爷,说远一点他是未来的皇上,身边的女子多不胜数,你应该早有准备的,怎么现在突然为难自己想不开了呢?身为女子我了解你的痛苦,故而我才要说这番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该英勇无畏地走下去,不仅为了你自己还为了你以后的孩子。”
郦夫人一把抓住百夏茉的手,手心冰凉。
她先是不停地哭泣,很快枕头上****一片,百夏茉站在一旁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安抚道:“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一定要坚强,要振作。人活着,才能更好地战斗!”
半晌后,郦苁蓉哽咽道:“你给圣翎说,我现在很难受,叫他不要再来看我,明早叫人来抱走瞭儿。再帮我转告一下乐正大夫,明天就动刀接骨。”
圣翎没想到郦苁蓉不愿意见他,他觉得这个时候最该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自己,而郦苁蓉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人也是自己。
他将手里的药碗极不情愿地递给百夏茉,然后叮嘱道:“你帮我多多开导苁蓉一番,瞭儿没了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叫她不要伤心。”
百夏茉这才发现原来男人从来没有了解过女人,郦苁蓉何止是为了瞭儿去世伤心,总总不快和失望,压倒了郦苁蓉。但是她身为一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依旧对圣翎劝告几句,“我觉得在郦夫人身体完好之前,你最好不要叫那些莺莺燕燕出现在郦夫人眼前。”
圣翎不解,他倨傲地对百夏茉道:“为什么?苁蓉心胸宽广温柔体贴,她怎会在意其他的姬妾?再说了,唯芳也很关心苁蓉,她并没有恶意。你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苁蓉,我可不是玄玥倾,愿意接受你那些怪癖的想法。”
百夏茉冷笑一声,好言相劝却被人恶语相向,她说:“既然如此,王爷就叫你的芳夫人过去照顾郦夫人吧,本姑娘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就不去做下人该做的事情了。”
圣翎知道百夏茉的脾气和厉害,这个时候叫黄唯芳去照顾郦苁蓉怎么想怎么不对,先不说黄唯芳是否了解郦苁蓉的脾气和喜好,就从她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出身就看的出照顾人不是她的强项,再说了,现在他还需要黄州牧的大力支持,这个时候叫他的女儿做下人,传到黄州牧耳里他还得好好解释一番,思来想去还是百夏茉最能胜任这件差事。
他不免笑脸相迎,对百夏茉客气地说道:“我胡乱说的,你不要在意。苁蓉拿你当朋友,这个时候你照顾她最合适不过。”
百夏茉最恶心这个时代的男人,总以为女人就该给他们相夫教子整顿后宅,女人就不能对他们的三妻四妾表示不满,女人就得言听计从以大局为重,真是可笑!
百夏茉端药离开,表情少许有点狰狞,圣翎却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当天晚上玄玥倾回来了,见玄玥倾带着久违的洱淳一起回来圣翎多少有些欣喜,旋即圣翎便敛住表情,语气略带冰冷地问道:“你说你在哪遇到洱淳的?”
玄玥倾不明所以,老实回答道:“凤阳城内遇到她的。”
圣翎语气更加冷了几分,问道:“我不是派你去晋金城了吗,你怎么从凤阳城归来?”
玄玥倾听出圣翎的不善,他不卑不亢语气平缓地说道:“有私事要办,就没必要告知你了吧。”
圣翎渐渐敛起眸子,他定定地看着玄玥倾,玄玥倾一脸冷冷地回敬着他,两人均不说话,一时间室内气氛十分紧张。
洱淳惶恐地站在一旁问道:“七哥,是不是洱淳回来给你带来不便?你不要责怪玄玥倾,是我叫他带我回来的。”
圣翎立即朗声一笑,对洱淳道:“你我一别就是四五年,我异常想念你,咱们的母亲因为你的事茶饭不思最终得病去世,现在这世上我就你一个亲人,你回来我十分高兴。玄玥倾将你带回来是大功一件,我正在思考怎么奖赏他,你说说,我该怎么奖赏他好呢?”
玄玥倾不顾洱淳和圣翎一脸欢笑的模样,淡淡说了句,“你们叙旧,我去找百夏茉了”,然后转身离开。
见玄玥倾冷傲地离开,圣翎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一脚踢翻身边的椅子又踹翻一张桌子心里才好受点。
洱淳一直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垂下的眸子里表现出一丝喜色,她和那人的计划开始受到预期的效果,或者说比预期想要的更好。
从玄玥倾接到月影的消息开始,他就落入她和那人精心布置的阴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