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低声说道:“当年我爷爷被佟狂战陷害,乐正九族被灭门,即使有些远离朝政侥幸活下来的乐正旁支也都改姓其他。我当年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逃脱魔掌,完全是爷爷姓染的一个部下拼死相送,染大人有一对双胞儿子大我两岁,当时他的大儿子代替我进了监牢,最后代替我被砍了头。他还有一个小儿子,随他一起护送我离开,没想到半道上还是被得到消息的佟狂战拦截,染大人和他小儿子为了给我制造逃生的机会,他们带着十来个染家侍卫和佟狂战的下属浴血厮杀,疯狂逃命的我不小心跌落山谷,碰巧被在山谷里修养的勾月夫人所救,之后的事你都知道。”
乐正紫琪愤恨说道:“我满以为染大人一脉也全部断送在佟狂战手上,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叫我遇到了染大人的遗脉——染红雪,只不过,他出现的时间和境况都不凑巧。希望你能原谅他。他在那场厮杀中跌落悬崖,落崖之前他中了佟狂战下属的两枚毒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身受重伤的他被过江堂的一个堂主所救,之后就成了过江堂的杀人工具,为了控制他,过江堂的总堂主给他服食毒药,每月按时给解药,倘若没有解药就会毒发生亡,所以他只好为其卖命。”
百夏茉朗声一笑,说:“染红雪身不由己,我岂会怪罪他。”
乐正紫琪知道百夏茉胸怀宽广不会斤斤计较,他透露:“买你命的人是楚国十分有名的帮派——漕运帮的帮主,漕运帮在楚国南部,主要贩卖楚国官盐和官铁,看样子这个帮主有些本事。至于这个帮主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和乐正紫琪经历过太多生死,她早都把乐正紫琪当做自己的家人,现在遇到了乐正紫琪的恩人,虽然对方是夺她性命的杀手,但她还是会帮乐正紫琪一把。
百夏茉坐了下来,招呼道:“饭菜都要凉了,你先吃饭,之后的事情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与此同时,还没等百夏茉通过静瑕关进入楚国,端康公主就率领她的宝丽军攻进了安国的边界,边境和谈官员经过三次和谈请求,无果后怒斥楚国不守合约趁火打劫。
做为主帅的端康公主冷眼相告,“五年前你们送来和亲的公主半道上跑了就给我们弄个奶娃娃过来,果真看我们楚国好欺负嘛?”
和谈官员傻眼了,这也是理由吗,和亲的事不是早都被按下了吗,怎么现在拿这个当借口攻打安国?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合适出兵的理由!边界驻防将军见楚国来势汹汹,他自知凶多吉少赶紧将实况上报朝廷。
由于边境开战百夏茉一行人很不方便混进楚国,她只好一直待这个宅子里等待风头过去。
吹了一晚的西风冬天似乎来临,一早一晚已经有了冬季的寒意,百夏茉不得不叫宅子里的唯一妇人——管事妈妈,帮他们去买些棉衣回来。
小郑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他对百夏茉道:“看样子姑娘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了,这宅子是主子在安楚边境交换信息的一个驻点,所以平常没有什么人手,我再去买几个放心的婢女回来伺候你吧。”
百夏茉懒洋洋地靠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中午的太阳照得她十分舒服,她感激地对小郑说道:“还是你贴心啊,这几日的伙食真的不太好,丫鬟婢女什么的都不要了,一定要找两个会做饭的婆子回来啊。”
小郑立即领命马上去办差,都知道百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此次护送姑娘在道上差点出事不说,再把这些小事都办不好,那么自己也无颜面继续留在主子身边。
小郑得令后乐颠颠地跑了,百夏茉看着小郑生龙活虎的背影不得不感慨,“乐正紫琪的医术真是不错。”
闭目养神之间百夏茉感觉到自己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她懒洋洋地睁开眼,发现乐正紫琪搀扶着染红雪站在自己面前,百夏茉示意他们坐对面空置的两张藤椅上,然后对着天空叫道:“钉子麻烦你上一壶好茶。”
染红雪受的伤比小郑严重很多,自己捅自己还能捅那么狠,果真是专业的杀手!
再加上他身中四种毒药,此次恢复的极慢。自那日乐正紫琪坦诚相待后,百夏茉派了两个人手帮乐正紫琪照顾染红雪,平日里乐正紫琪不主动找她她就没去打扰过他。
今日,乐正紫琪终于将救治了好几天的染红雪搀扶出来晒太阳了。
乐正紫琪自己到不远处端了一盆清水过来,他拧了一个帕子给染红雪,染红雪接过手默默擦起了脸,乐正紫琪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梳子蘸着清水给染红雪轻轻梳理头发,不多时,染红雪凌乱不堪的发丝被乐正紫琪梳理整理绑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百夏茉瞅了一眼收拾清爽的染红雪后竟震惊不已,顿时没忍住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眼前的染红雪头发被高高竖起,一张白净精致的脸上眼睛深邃而忧郁,高挺的鼻子和深陷的眼窝十分具有岚国人的特色,但是他的嘴巴却很小巧剥削,不似其他兰国人嘴唇丰盈饱满,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柔美文静,眉宇间竟和乐正紫琪有三四分相似。难道岚国的帅哥都长得很像?
乐正紫琪打趣地说道:“嗨,清醒一下,要是被玄玥倾知道了,他定会醋意大发饶不了我和红雪。”
百夏茉问道:“你们是亲戚吗?”
乐正紫琪答道:“我的母亲正是红雪的亲姑母。”
百夏茉明了,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乐正紫琪叹了一口气,他敛住笑脸缓声说道:“我的命是你救得,我们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我早已把你当亲人,之前我就说过今后你走哪我走哪。但是现在我又遇到另一个亲人,只是他出现的方式有点超出我的想象,我虽然希望你能收留他但是红雪和我说过,他没有完成任务,那树林里也没有他的尸体,过江堂的人定是不会放过他,他要是留在你身边一定会给你招来无数的麻烦,而玄玥倾现在的处境也不……”
“到底有什么打算?”百夏茉打断乐正紫琪的叙述,直截了当地问:“要不要继续留在我身边?”
“要!自然是要的!”乐正紫琪立即答道:“自从跟你一起离开岚国,我就决定今后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百夏茉看向染红雪,她眼神略带凌厉地问道:“染公子,你的打算呢?乐正紫琪想把你带在身边,你是想跟着他呢还是想继续回去做杀手?我可听说,有些行业一旦进去自己就不想出来,现在不是我们救不救你的问题,而是你愿不愿意自救的问题。”
染红雪漠然抬头,他的眼神深邃而空洞,似乎透过百夏茉清秀的脸看到了久远的未来,虽然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柔美文静,但并没淡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和杀气,像过江堂那样专业的杀手帮派,肯定会对每一个进入帮派的人洗脑教育,几乎所有的人全部泯灭良知和善意后才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像染红雪这样顶尖的杀手,百夏茉不知道他的良善还留存多少。
染红雪的眸子深不见底,百夏茉坐在他对面笑的风轻云淡,全身的神经却丝毫没有放松。
最终,染红雪开口了,声音清冷而孤独,“我不想给你们带来麻烦,乐正少爷将我的毒解了,我就会离开。”
百夏茉问:“离开后你将如何生存?”
染红雪浅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仿佛刹那间百花绽放,他说:“也许在很多人眼里杀手是没有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的机会的,我身边的杀手们几乎在第一次顺利完成任务后就彻底迷失了自己,他们双手沾满鲜血,他们享受结束别人生命的快感,他们除了杀人和被人杀这一生就没别的选择。但是,我不一样!”
突来的气势,令百夏茉忘记他是一名卑微阴暗的杀手,他此时威武的像一名霸气的军人。
染红雪继续说道:“我本是率领兵马的小将军,因为命运弄人我成了被人指挥利用的杀手,我从来没有完全迷失自己,我一直在寻找逃生的机会,好在上天眷顾,虽然我从不信神,但是这一次我很感谢上天,乐正一脉还留有希望,而我也有了彻底离开过江堂的机会。”
百夏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藤椅上,她问乐正紫琪:“解了他的毒,他不一定跟我们走,到时候你放心吗?”
乐正紫琪看向染红雪,满眼愧疚,他说道:“当年他染氏一族为了我乐正一族几乎全族覆灭,我一定会将红雪身上的毒解除。但是在此期间最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我就怕这半年过江堂的人会陆续派人暗杀他,到时候会连累你。”
百夏茉不以为是地轻笑,“我百夏茉怕过什么,你放心好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帮你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