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书桌上摆满了森焱练得字,他写的字方正大气充满力量,都说看字识人,从他的字就可以看出森焱的品性和魄力。他背负灭族之仇,他祖父一生辛劳为大安鞠躬尽瘁,文能科教兴国,武能抵御强敌,没想到最终却躲不过皇上的猜忌,晚年时期以那样残忍的方式被灭族,没有得到一丝荣耀不说,还要挂上乱臣贼子的称号。森焱一直忍辱负重一直装疯卖傻一直励精图治,为的就是能顺利离开凤阳城,在不久的将来将大安搅个天翻地覆,能将祖父稳固的领域作为森家专属的国土。是的,他要有自己的江山,他要与各国的皇帝平起平坐,他要谢天封帝,他要自立王国登基为皇。
这个时代,果真是血雨腥风的时代,是冷兵器较量的时代,是以人口数量衡量优势的时代。
将书桌收拾好,森焱也醒了,百夏茉将一盏温度适宜的茶水送到他面前,森焱咧着嘴傻傻笑了两声,接着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茶水喝完,百夏茉赶紧再去给他倒了一杯。
待百夏茉倒好茶时森焱已经站起身来,最近他又长高不少,由于吃的东西没什么营养,他看上去很瘦,但褪去宽大的衣袍还是能看的出来他很结实,比起没练过武的人他的肌肉发达很多,更主要的是他的身材比例很好,百夏茉经常对着穿着精干短打的森焱流口水,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好色,对一个正在发育的小弟弟感兴趣。
森焱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这样的手弹钢琴应该最适合,可惜生错了时空。
森焱接过百夏茉递来的茶,却不急着饮下,此刻面上的潮红已经褪去,想必已经清醒了。
“今天堂上有什么事没?”百夏茉问道。
森焱平静地道:“还不是老样子。”
以试探他为主,以羞辱他为辅,以戏弄他为乐。
百夏茉知道森焱不愿意提及这些事情,在堂上他被欺负太多次。为了羞辱他,在皇上的默许甚至暗示下,诸位大臣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叫他出丑就会有人指示他去做。哪怕只是个得宠的小太监,他都必须顺从,人不如狗就是他现在的写照。
“今天我遇见了玄家两兄弟,玄玥驰在夷州做了副将,玄老五在梁州做了校尉,他们现在真是意气风发啊。”森焱突然转换语气,由刚才勉强的赞许变成异常的坚定,他深切地看着百夏茉,一双明亮的大眼里似乎能蕴出水来,“我一直记得你说的那句话,否则,也许这三年我的意志早就被消磨殆尽了,真正地成了一个整日不思进取糊里糊涂的傻子。我很感激你,永生不会忘记。”
百夏茉说过很多句话,但不知道是哪句起了影响他意志的作用,她一时有点想不起来。森焱提醒道:“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些我一直记着,不敢忘记。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怎么办,我有时候都后悔烧了那张契约,真想将你永远带着身边。没了你,我生怕将来的道路没了光明没了指引。”
百夏茉没想到森焱这样看重自己,她并不想参与森焱的宏图伟业,但又怕森焱以后没人提点,她得将此事交给暖阳,叫暖阳好好地帮森焱暗中招纳贤士,在森焱未来的道路上帮他驱散黑暗。
“自救者天助。森焱,这都是你自己的能力,与我无关。”百夏茉安慰道。
森焱见百夏茉并未松口,他不好再继续下去,人家陪他三年已经仁至义尽,他不能再过多强求。他现在尚在艰难屈辱中争取活路,哪来那么多非分之想。有朝一日他定会高贵地站在人群中央,众人皆虔诚地仰视他朝拜他,那会儿,他应该可以……
百夏茉示意森焱坐下,她正色道:“你可听说过攻心术?”
森焱点头,道:“祖父在世时有一位好友叫‘天机老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攻心术,只是天机老人几年前便去世了,听说他一生无妻无子也没有徒弟,估计没几个人会这本事。”
百夏茉道:“不要气馁,安国之大会这样本事的人绝不是他一个。以后有机会你寻得这样的人跟他们学一学,这样能更加坚固你的心智。而我现在给你说的,便是心术,也叫心理战,虽然远不及攻心术,但有胜无。以你的悟性估计能快速理解。”
百夏茉将上一世在教官那里学到的做卧底时必会的心术笼统的给森焱讲了一遍,她总觉得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出差错,虽然森焱的表现很好,已经到达“奥斯卡影帝”级别,但是防不胜防,谁知道对方又会出什么招来试探,假的就是假的,总会有破绽,这两三年他们一直如履薄冰艰难度日,不能在最后几个月里功亏一篑。
不知道给油灯里添了几回油了,此刻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森焱却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百夏茉教的东西他曾经听祖父说起过,只是当时年纪小再加上祖父并未深入研究他只是大概一提,故而自己没有太深的印象,没想到今天竟然涨了见识,伪装需要注意很多细节,生活中处处皆是学问。
“假使以后有人问起我的祖父,我不能忽略这个问题,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更不能假话表现出对祖父陌生甚至厌恶之情,我应该主动表露对祖父的怀念,但必须点到为止,话锋一转谴责爷爷几句,随即像个傻瓜似的夸赞一下帝都和皇上。”森焱果真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百夏茉补充道:“而且你要配上相应的语气神态,你身体的轻微动作也很重要,哪怕是一根手指的微动,都能体现你的心境。”
森焱点头,认真地说道:“虽之前我从未接触过,但我一定会认真观察、细细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