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东见到孙如虎的时候，孙如虎正蹲在地上，看着对面懒洋洋闭目养神的龅牙珍。
“老家伙，蹲在这里干什么？”方少东笑着走了过去。
孙如虎头也不回地道：“那德云明天一早就来，你准备好了没有？”
方少东神情微微一凝，吸了口气苦笑道：“赶鸭子上架呗，大不了拼了。”
孙如虎道：“德云不比木婉清，此人半只脚已经迈入了第三步，你若还想故技重施，只怕会死得很惨。”
方少东面不改色：“不是还有你么？”
孙如虎这才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道：“你若是想靠我，就不会让宋家小子和那个傻大宝去沙滩那边布置了。
方少东道：“知道瞒不过你，但我有什么办法？拜托，我只不过是启灵境小菜鸟，人家是半步大能了，云泥之别，要是不使用点特殊手段，人家一只脚趾也能碾死我。”
孙如虎收起笑容，严肃道：“我让你战德云，原本是打算让你见识见识第二步巅峰修者的厉害。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哪怕没有亲自出手，也对你的心性有莫大的好处。不过没想到，你已经经历过了，那再故技重施，对你没什么好处，反而会让你以后依赖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必胜的信心会逐渐缺乏。所以，这次战斗，你须用你的真实实力。”
方少东瞪大眼珠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孙如虎看了眼龅牙珍，似有所指地道：“你现在的实力无异于送死，当然不可能。所以，你需要脱胎换骨。”
方少东顿时身子一震，良久才面色复杂地苦笑道：“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瞒着我。”
孙如虎道：“不让你知道太多，是为你好。”
方少东痛苦呻吟道：“这句话我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能不能拜托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好？”
孙如虎呵呵一笑道：“你现在没有任何头绪，我以我以武入道的经验给你点提示。脱胎换骨者，并非从身体开始。而是从思想上、意识上彻底蜕变升华。人体如樊笼，要打破樊笼，需要莫大的勇气。知道为何世间武者无数，但以武入道者却屈指可数吗？因为他们缺乏为武殉道的大魄力！所谓不破不立，要想脱胎换骨，这一个‘脱’字，尤为重要。只要堪破这个字，后面的事情，便是意志力和信念的验证时间了。只要此两者够强大，一切都顺利成章。小子，有的时候，死路，才是唯一能让你前进的道路！”
方少东细心感悟，良久才深深一躬，道：“师父，我去了。”
孙如虎点点头道：“去吧，我会为你护法。”
方少东点点头，转身走向里屋。
方少东进去后。龅牙珍突然睁开眼睛，向孙如虎传音道：“当年，为什么你要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
孙如虎沉默片刻，缓缓道：“当年的他，不值得我站出来，我选择了放弃。”
龅牙珍追问：“那现在呢？”
孙如虎看着龅牙珍，突然咧嘴一笑：“和你们一样。”
龅牙珍很欣慰地呵呵一笑，突然郑重道：“愿天下万物生生不息，大道永昌！”
孙如虎同样变得无比郑重：“愿天下万物生生不息，大道永昌！”
房间里，方少东盘膝而坐，不过他并没有修炼，而是将心神浸入识海中，苦苦思索着。之前孙如虎所说的话，显然给了他很多感悟。
脱胎换骨，脱胎换骨……方少东一遍一遍咀嚼着这四个字，到底何为脱胎换骨？在世俗中，人们常用脱胎换骨一词形容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浪子。那么对于一个修者来说，脱胎换骨，意味着什么？颠覆以往的一切，重新开始么？
以武入道，需要有为武殉道的精神，那么作为一名修者，殉道之心，自己可有？方少东不断自问，答案却是没有。
修道的目的是长生不死，或是享受强大实力带来的满足感，亦或是追求本我等等，但没有一个修者是为殉道而修道的。没有人愿意死，何况是为了“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死。
但是，人却是可以为了一个理想去拼搏，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如果说，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道，“道”，就代表着一个人的理想，那么，殉道一事，倒也能说得通。只是，这个目的是自私的，但大道为公，这明显相互冲突。
那么，孙如虎以武入道，他在突破时，殉的是什么道？或者说，他抱着怎样的殉道之心？朝闻道，夕死可矣？方少东摇头，一个人可以修道、寻道、问道，但不会为了道而死，如果真的有“道”这种存在，想必它也不需要什么人为它而死。
方少东越想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他必须搞明白这些问题，才能着手去做“脱胎换骨”这件事情。要想脱胎换骨，首先要在思想上、意识上颠覆自己以往的认知；要想打破身体的樊笼，首先要突破思想上的桎梏。
道，究竟什么是道？
问一万个人，也许会得到一万种不同的回答，每个人对于道的理解都不一样。可是大道只有一个，那岂不是说，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
不对不对……方少东摇头，自己理解的道，追求的道，便是自己的理想。理想有没有错？显然没有错。那错在哪里？
道、脱胎换骨、大道为公、何为殉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这一个个词，犹如走马观花般在方少东识海中不断浮现、消失、幻化，不知何时，方少东竟已泪流满面！
“为何？为何？”方少东似乎毫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脸上两行清泪，眼中净是悲悯之色。与此同时，在他的识海内，那棵神奇的果树开始疯狂地颤动，无数枝条开始生长，枝干开始缓缓粗壮起来。
“真正的道，只有一个，可是它却允许世间万物去追寻、去创造自己的道，它包容着世间万物，它包容除它以外，所有的伪道。”方少东喃喃自语，说出了他自己理解的道。识海中，那棵果树已经盘根交错，占据了他的整个识海空间。
“可是，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当伪道足够强大，便想要取代大道，让自己的伪道成为大道。就像自己，自己的道，只是自己的理想，报仇雪耻，壮大己身，甚至长生不老。自己把这种道，当做了唯一大道。可是，这样的道，于真正的大道何干？自己所追寻的，只是一条自私的伪道而已。即使这样，大道仍包容自己，允许自己寻求自己的道”方少东继续喃喃着，识海中，所有念头开始破碎，幻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