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贵人喜出望外,不等收拾物件,乐滋滋地就跑到宁初雨那头邀功了。
宁初雨看着她的目光严厉而厌烦,她道:“你怎么这样就回来了?”
丽贵人不懂宁初雨的意思,疑惑道:“妹妹从冷宫里头出来,更能助娘娘登上后位,有何不妥?”
宁初雨冷笑,这丽贵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她一不得宠,二没有显赫的家世,三又没有脑子,倒是在冷宫里还能帮着监视醉柔,出来了真真是没有半点用处了。
宁初雨高高在上的坐着,俯身瞧着她,道:“你原先的嫔位呢?你就这么个小小贵人的位份,在外头会被怎生欺负?就是那与你结过怨的钱婕妤,都比你高处一个头来,本宫要是你,这么低的位份,宁愿在冷宫里老死算了。在外头可不得被吃得骨头都剩不下!”
丽贵人被宁初雨这么一吓,想想自己往日嘴里不积德,当真是得罪了不少人。自从彻底被皇上发落了,若不是住进了冷宫,没人愿意进来沾这份晦气,估计早让那般妃嫔整死了。
丽贵人跪在地上,求着宁初雨道:“娘娘,您要给妹妹出出主意啊。”
“这办法嘛,倒不是没有。”宁初雨掀开腿上的毯子,由侍女搀着站起身子,伸出一只手对丽贵人道:“你先起来吧。”
丽贵人心里头一直对宁初雨崇拜的紧,想她能多年站在顾景痕身边屹立不倒,那显赫家世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头脑。丽贵人起身,满眼的焦急看着宁初雨。
宁初雨冲下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便纷纷退下了。她才道:“你守了她几个月,可见着有什么把柄了?”
丽贵人摇头,若是浇花除草算是把柄,那醉柔倒是有一大堆。
宁初雨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就难办了,本宫本想着,你若是能帮本宫除了这心头大患,等本宫执了凤印,说话的分量自然重了。到时想帮身边的抬个嫔位,自是不在话下的。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院子里的,于本宫实在是个障碍。”
丽贵人转着眼珠消化掉宁初雨的话,头脑一个激灵,道:“妹妹只见他与甘心统领走得近,会不会如王府里的时候,旁人传的那般……”
这话自是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宫里的女人不管地位高低,哪怕只是个宫女,若是和其他男子传出些什么来,那便是要了命的事情。
宁初雨满意地点了下头,持着绢子的手掌在丽贵人肩头轻轻点了下,道:“是不是就看你怎么说了,本宫又不曾在那头看见过。”
“娘娘的意思妹妹明白了。”丽贵人只当自己聪明了一回,掉了头又带着丫头回了冷宫。
顾景痕与甘心一起站在栖雁阁外的石径旁,心里明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却还是在甘心和下人面前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甘心见他这样子心里就不痛快,他拍了拍顾景痕的肩膀,示意自己先进去看看。顾景痕眼巴巴的见甘心进了那扇门,几名太医在里头交头接耳,似是讨论病情。
醉柔浑身乏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一般,却又说不出究竟有哪里难受。
甘心见醉柔的模样也心疼不已,前些日子还见她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如今却憔悴成这般模样,认识她多年,也没见她这么惨过。
醉柔觉得甘心是与自己送别来了,虚着眼睛道:“甘心哥哥……”
她叫他甘心哥哥,那是当年在醉生阁幼时的呼唤了,“甘心哥哥,我可能就快死了……”
“傻丫头。”甘心抬手去抚摩她的额头,全不在意周围太医异样的目光。就是他们做太医的为妃嫔诊脉时,也是要隔着方绸子的。
“傻丫头,全皇都最好的大夫都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甘心安慰。
醉柔苦笑,这些大夫什么态度她还看不出来么,一个个摇头叹气的愁苦模样,无外乎是在忧虑,诊不好醉柔的病,又少不了顾景痕的一番责罚。
这便有太医被唤出去向顾景痕交代了,醉柔分明能听到那个久违的生意,厉声斥责道:“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拉出去杖毙!”
醉柔敛了眼神,仍是不快的表情。这几个月过去,他这性情怎就一点都没有变呢。
“不碍事的,他们治不了,我便带你出去找师傅,他……死人都可以医活的。”甘心面上犹豫一瞬,醉柔不知道甘心在想什么。
顾景痕正在门外发着火,住在冷宫里的老太后正巧过来了,她是听说了醉柔眼下的状况,心里惦记着过来瞧瞧。
“皇上。”老太后幽幽唤了一句,有要行礼的意思。
顾景痕猛然撇见老太后的身姿,急忙收了脾气,也不敢怠慢了,拱手行礼道:“太后。”
老太后苦笑,他能唤她一声太后也是得体的。老太后慈祥地笑着,向栖雁阁里望了一眼,劝慰道:“那孩子命底硬实,不会有事的。”
说到底顾景痕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醉柔,若不是他逼得她住到这晦气地方来,若他能好好照顾着她,定不会有今日的事情。顾景痕低头,淡笑道:“那便承太后吉言了。”
太后摇摇头,道:“是这孩子自个儿倔强,不肯服输,盼着她能早些熬过这一劫。”
顾景痕知道醉柔在冷宫时,时常与老太后作伴,聊天时会谈些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不一定,便是有些惭愧的颜色,他道:“儿臣日后定会好生照顾她。”
老太妃和目一笑,又道:“你可知这后宫里,最诛人诛心的是何物?”
“愿闻其详。”顾景痕谦和有礼。
“便是皇帝的这份照顾。若是当真能捧在手上含进嘴里,自是不怕什么。这人人都想要的东西,便像捧着快烧红的金子,再不舍得,也总会有人来逼着你放手。”
顾景痕一字一句地听着,枉他也算是聪明人,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却变得懵懂起来。
老太后又道:“便说你的生母敬妃,是先皇当年最宠的一个,就为那份宠爱平白遭了许多欺害,终究是抵不过明刀暗箭遗憾着去世了。既然是心里护着,就不该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再者你今日把他抬到天上,一不小心跌下来,任谁都受不了的。倒不如细水长流,若是真心实意,总是会感受到的。”
顾景痕似乎听明白了些,这些年来,他虽然懂得如何亲近女人,叫女人爱上自己,却从来没有试着真的保护一个女人,而身为帝王,这件事情却变得更加复杂。
正思忖时,房中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应是由紫兰发出的,而后是瓷片碎落的声音,紫兰尖叫:“这被子里有活物!”
躺在床上的醉柔猛地惊住,只觉得全身一紧吓得不敢动弹,甘心急忙掀开被子扔在地上,醉柔怕床上再有什么能动的,即使虚弱得很也踉跄着下了床。甘心在一旁扶着她,半个身子被揽在怀里。
还是小信子胆子大些,他走上前撕开被罩,见几条涨红的血吸虫蠕动着,场面着实惊心。(这里不仔细写了哈,阿信表示这种东东不太敢幻想%>_<%)
紫兰登时又一声尖叫,连房里的太医也不由得退开几步。醉柔本就虚弱着,这一眼直接就吓得昏了过去,斜斜地歪倒在甘心怀里。
顾景痕冲进房里的时候,便见醉柔穿着单薄的白衬纱衣被甘心抱着,地上的棉被触目惊心。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醉柔从甘心怀里抢过来,用手臂紧紧地环住她。
那头紫兰已经吓哭了,小信子两腿也跟着发软,顾景痕厉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烧了,把这屋子里能烧的都烧了!”
顾景痕抱着醉柔走出房间,正是秋凉时节,她穿得单薄,他却又不敢用房间里的东西裹着她,只能站在门外手足无措地张望。
老太后走近两步,道:“快送到哀家那边去吧。”
顾景痕点了个头,就开始往老太后的寝宫里跑,太医们这也才缓过劲来,跟着在后面追。甘心带着紫兰和小信子把房间里上上下下,但凡能包裹东西的全找出来烧了,滚滚浓烟从冷宫院墙里飘出来,弥漫在皇宫上空的一小片范围里,迟迟不肯散去。
醉柔被他这么颠着,胃里刚灌下去的汤药开始不住地向上翻涌,刚走进太妃寝宫的门栏,醉柔蒙蒙地眯开眼睛,看到顾景痕的侧脸,忍不住就吐了出来。
褐色的汤药吐了自己和顾景痕一身,她却难以控制,苦水不住地往外冒。
“你……你放开我!”她忍着气道,声音如垂死的火苗。
顾景痕低头心疼地看着她,胸膛被吐湿了一片,他将她放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想帮她褪去沾湿的衣物。
醉柔无力地挣扎着,声音才稍稍重了一点,“你不要碰我,走开!”胸腹还在抽出,只是不住地干呕着。
她难受,她难受极了,她多想在那怀抱里多睡一会儿,可偏偏又做不到。
被抽干的身体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她只能哀求着:“求求你,不要碰我,求求你……放了我……”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