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男人阴鹜的眼神凌厉地扫过，银冥宸不禁一震，毫无收敛的强大的气场，漓火的强大她一直知道，可是如今他那周身四散开来的戾气却是比原先更为压抑了，那是一种强者的气场，却有着地狱般的气息，漓火似乎是在发怒，此刻，正值他的洞房花烛之时，他却是不知为何带着一股怒气来到了她的殿中。
“哥哥，怎么了？为什么要让允儿跪着？”银冥宸上前几步，来到允儿身边，丫头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在接触到漓火的目光之时却又颤栗般地匆忙低下头去，然而即便只是这短短的一眼，已经足够让她看清了丫头脸上那泪水浸渍出的皴红和那双肿大如核桃一般的眼睛。
“允儿做错什么了么？”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安，她从未看见过这样的漓火，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却是让人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绝望。
“宸儿去了水牢？”没有头绪地，眼前的男人冒出了如此突兀的一句，漓火的目光放在窗外的那一抹皓月上，银白色的光华，像极了银冥宸身上的袍子。
“是。”她回答得乖而诚实，这里夜隐无数，水牢更是不用说，在决定去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让漓火知道的准备。“我只是去看了看墨姬，她有孕在身。”
“今日我纳了饶空瑾为妾。”男人看不出情绪的回眸望向她，银冥宸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宸儿很高兴么？”漓火来到她更前，银冥宸于他，只是刚刚好及肩而已，修长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阴影之中，同样灰色的眸子望着她，这样的一幕看起来不禁有些怪异。“宸儿看见我今日纳妾，很开心么？”
高大的男人低头看着她，锐利的目光紧紧锁着，不肯挪动分毫，银冥宸抬眼，对上那双像极了的眸子，没由来的，心绪泛滥一片……
今日我拿了饶空瑾为妾。
宸儿很高兴么？
宸儿看见我今日纳妾，很开心么？
那双鹰一般灰色的眸子，在旁人看来那是阴霾与无情的象征，可是只有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灰色的眸底之下浓浓的孤寂，那看似威胁的话语，一遍一遍的反复，其实只是他的一种希冀，他依旧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提醒她不要跑出他为她划下的范围，那里有着他给她的一切，对的、错的……她所要做的，只是接受，也似乎只能是接受。
如此乖巧地度过了十余年，他总是能够周到地呵护着她，保护好她的一切，宠爱好她的所有，连带着眠，也能在他的掌下感受到舒适的抚摸，漓火的感情她一直知道，也因此她享受了十余年漓火对她的爱；十余年，他甘之如饴，她沉浸难离。
她曾为他伤心，为他出走，曾经因为一日不见泣不成声，她对他是有依恋的，那是一种鱼儿对水一般的依赖，没有了他，连同世界都可能不复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经，他们两人的界限已经不再是“兄妹”这么简单，名义上的哥哥，心中的情感却早已不再是亲情这般简单。
其实雍门的覆灭对两人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最大的隐患去除了，一切都能有所缓和，只是她却认清了，可能是从见到了颛顼玉开始，可能是从遇到了祈奈开始，也可能是从看到了墨姬与司空寂的情感开始，似乎有什么在心中渲染开来，如同泼洒出去的墨汁一般，她的心思被彻底颠覆。不知是从哪一日起，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也发现了漓火可能是越过伦常的情感，如同恍然悔悟了一般，如今只是知道，哥哥之于她，再也不能就这样下去了……
因此当她听见漓火的问话，回给他的是清浅的一笑，那一瞬的笑容明艳动人，却在下一刻，将他推入了愤怒的地狱，“哥哥应当去陪新娘呢，洞房花烛，春宵美景，哥哥到处乱跑瑾姐姐可是会伤心的。”
哥哥应当去陪新娘呢……
洞房花烛，春宵美景……
哥哥到处乱跑瑾姐姐可是会伤心的……
他是听到了些什么！
空气有着一瞬的凝滞，漓火灰色眸子中的嗜血却是在下一刻便汹涌了开来。
“你就是回来和我说这些的么？”漓火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字字森冷透骨。“你就是这么高兴我纳妾么！”
转变只是一瞬，漓火突然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开来，苍白的指骨死命地抓着银冥宸的肩，将她握得生疼，他像是要痛醒她，昔日独有的温柔全然轰散，他将她的骨骼捏得“咯咯作响”，紧抿的唇线，一字一句地吐出冷冰冰的字眼，“你就这么为那个女人着想，这么希望她坐我左边，占了你的位置！”
银冥宸痛得皱眉，不禁要叫出声来，她突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漓火，那般受伤低沉的暴喝声透出浓浓的失望与痛苦，只是脑海中那些字眼却一刻不停地提醒着她，不能心软，她与哥哥的情感是不被世俗所接纳的，只有她坚持下去才能让哥哥清醒过来，漓火已经给了她太多，她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世人所唾弃。
“哥哥说的是什么？新婚之时本来不就应当是珍惜千金春宵么？”银冥宸觉得自己的喉口有些梗塞，她真的希望饶空瑾的出现能够拉回漓火，救回那颗不断泛滥的心。
四下寂静。
“砰！”没有预兆的，巨大的声响响彻整个夜门，几乎是门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响声，奴仆们不论何处都齐齐跪下，战栗不已。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脊杖三十！”
“哥哥！”银冥宸灰色的眸子倏然睁大，漓火所指的方向，允儿已经怔愣在那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脊杖三十……允儿与她自小情同姐妹，可以说允儿是自小守着她长大的人，从她来夜门的第一天起，忠心的丫头便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姐姐，照顾她的一切，关心她的一切。一个自己都方才懵懂孩子，便要担负起对另一个孩子的照顾，银冥宸知道，当初漓火之所以安排允儿给她，是希望能够有人陪伴着她，也正是如此，允儿虽说只是个丫鬟，在夜门的地位也算是下人之中最高的，就连夜隐也是对其怀有三分敬，漓火也向来是还算照顾着她，即便是银冥宸失踪的那段时间都没有对其加以责罚。今日允儿哭得如此这般已算是从未有过的，现下更是没有任何缘由地便要给这丫头三十脊杖……三十脊杖！即便是常年训练的夜隐也最多能承受不过十杖，柔弱如允儿这般，区区一个小小女子又怎么可能能够扛下这能要了人性命的刑罚！
男人宽大的手掌轻抚上她绝美的容颜，常年持刀的掌心上，厚厚的茧子摩挲着她的肌肤。若是从前，她与哥哥亲密无间，但是现在，在知晓一切、深谙世事之后的她，漓火这一逾越礼数的举动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只是高大的男人似乎早有预料，有力的双手禁锢着她，男人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像是担心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男人的嗓音魅惑而低沉，那双相似的灰色眸子一瞬不移地望着她，苍白的脸上每一寸每一厘都渗透着哀伤，“宸儿……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错，可是宸儿是我的心、我的命，即使是再大的错误我又怎么忍心责罚你？这个女人整日和你待在一起，我只能作想是她教坏了你，是她影响了我原本乖巧的宸儿，其实也算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来照顾宸儿。宸儿又怎么会孤单，以后没了她，我亲自照顾你，我会日日陪着你，我的宸儿有我就够了，宸儿的一切我都能安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