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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双胞胎认父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袁海有时看着像是海市蜃楼,说是真的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降临于他?一个方方,一个圆圆,两个这么大的一对双胞胎竟是他袁海的女儿,他竟有如此的福气?

也许这得到的东西太容易了,袁海没有付出一点点辛劳却得到两个女儿,他觉得这对方赛男来说很不公平。他默默地走出了病房,他把空间让给了她母女三人,幸福是她们的。他觉得自己是个掠夺者,自己也该冷静地想些什么了。

袁海做梦都没有想到,女人山与他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和渊源。这次回女人山,苍天竟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礼物——方方和圆圆,一对如此漂亮的双胞胎,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别说给方赛男磕三个响头,就一辈子做牛做马他也心甘情愿。他甚至在心里骂着自己,自从离开女人山后,为什么就没有回去过一次?是自己因为真正的忙为生活奔波还是想回避或者说是逃避那段时期的记忆?那女人山就像是母亲养育了他,是他的第二故乡。严格地说他没来就是忘记了她,可她没有忘记他。他的青春被永远留在了那里,他的那个年代的记忆也被永远铭刻在那里。他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由于冲动当年铸下的大错给方赛男带来的一切不公。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日回女人山看看,也没有去与方赛男有什么联系和关心。这么多年,她忍辱负重一个人悄悄地带大这两个女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是那个年代一位母亲的伟大工程。见面时别说方赛男用茶杯砸他,就是用刀子扎他他也不会哼声半句。这个时候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没有任何东西能胜过她二十多年来的付出。一想这二十多年来方赛男一直瞒着此事,瞒着他瞒着所有的人,只怕她受的委屈和耻辱比这二十多年的含辛茹苦还要含辛茹苦。这种母爱这种忍耐这种等待这种守望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况且是个女人。

这就是女人山的女人。

圆圆住院时,袁海在医院旁边的小旅馆开了一个房间供他与袁福贵两人暂住。现在,当他走进这旅馆的房间时,发现情况不对,袁福贵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圆圆一直不是给袁福贵叫爹吗?圆圆怎么给他叫爹,袁海暂时可以不去打听,可他一个男人带着圆圆一直在城里打工,圆圆的成长与他是分不开的,他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和另有隐情的。可现在圆圆不是他的女儿,他人却不见了。想起他开门叫医生时看到他那猥琐颓废的背影,肯定是他在外面听到了房间里面发生的一切。

袁海意识到什么,赶紧跑了出来,先是问服务台,有服务员说看见他拎着一个包走了,去了哪不知道。袁海想,他肯定是走了,回女人山了。于是,他跑出门来,叫了一辆三轮车直奔汽车站。

先到售票处他问了一下开女人山的车有几点的,售票员告诉他去女人山的车最后一班刚刚开了。袁海追出汽车站大门一看,一辆中巴已驶去老远老远。

袁海垂头丧气地又来到了医院。

刚走到房间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他听到了她们母女三人在聊天的声音。袁海没有进去,站立在了门口,享受着里面传出来的一切。

方赛男说,圆圆……你是不是一直还在恨我呀!方赛男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又说,也可怜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当时要知道是这样的,我怎么也不会让他把你带去南江的,再苦我们母女三人也苦在一起……妈,袁大头是谁?方方突然冒出了一句。

方赛男吃惊地望着她,脸色都变了,然后把眼睛耷拉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袁大头不会是我那个爹袁福贵吧?圆圆问。

不是。方赛男疑惑地看了看她,问,这……袁大头,你是听谁说的?

方方说,妈,你应该早告诉我们这些东西,我们都大了。还有,圆圆自从跟着袁福贵去了南江这么多年,还说是父女,两个人就怎么也拧不到一块,弄得她一个人在外面漂荡,与袁福贵也很少来往。这样一来,她既恨你也恨袁福贵,给我们之间的来往也少了。妈,原来我们小也理不清担不起家里的事,看我们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亲爸,我们也有些唐突,你应该把事实真相告诉我们吧!

方赛男看了看方方,又看了看圆圆,长叹了一口气,说,唉!这从哪说起呢?

方方说,妈,其实我也看出了很多东西,我也一直在想、在琢磨。外面时常也有人在背地里说,袁福贵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你看他把圆圆带去南江后,基本上就同我们就不来往了,好像就圆圆是他生的似的。从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和你的一举一动,我也看出了很多东西,我们身上没有他的半点遗传基因。

方赛男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袁福贵不是你们的亲生父亲,是做娘的对不住你们,娘难说出口啊……妈,我们是你的女儿,是你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我想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关键是我们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袁大头他到底是谁?

就是袁海,他才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方赛男说出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发生的事。

那段历史,那段磨难就像电影浮现在了袁海及方方、圆圆的眼前——女人山。

不知是从哪朝哪代开始,这女人山有一个不成名堂的风俗,那就是女人都要先给男人生孩子,然后再结婚。如女人没有孩子生,那这婚也就不用结了,这女人自然也就让男人给休了,而且休得便当,休得理直气壮。弄不好,有的婆家人还会埋怨在心,说这女人耽误了他生孩子的时间,休了她还要踩上一脚。

方赛男就属于这种女人。

那些日子,方赛男就像一个在他乡被人遗弃的外人,没脸回娘家,也没脸见村里其他的人,总觉得村里人都是用另一种眼光在看着她——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据说在这山里面,对那不会下蛋的鸡,要不杀掉吃肉,要不赶它出去,主人是不给它喂食的。理由很简单,不下蛋应该自己出去觅食。人好像也近似,在这山里,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工具,不会生孩子那你就一钱不值。好在老村长一直在关照着她,也许是因为她是老村长介绍过来的缘故,叫人把后山的一间牛棚重新修整了一下,这就成了她的家。在这住下以后,她也认命,就专门给村里养猪,与外面的人也没有什么接触。

这天,妇女主任突然通知她,说明天袁海要到她家来吃饭。袁海是谁,她不知道。别人告诉她,就是城里下放插队到女人山的南江知青。一个城里来的年轻人,住的地方都没有,暂时就住在老村长家的堂屋里。吃,吃“百家饭”,就是一家一家轮着吃。开始老村长没有安排到方赛男家吃,想想她是一个人,麻烦。可后来有人不同意,提意见了,说要吃就户户轮,谁也别拉下。也是,家里来人吃饭,总要弄两个好菜,可那个年代,一天才几毛钱……乡下人就看重公平这杆秤,说一个人也算是一户,所以就这样也轮到了她家来吃了。一听说是城里下放来的知青,方赛男不敢怠慢了,特地把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鸡蛋都拿了出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海准时来了。他来时,方赛男正在灶屋忙着,忽听“哎哟”一声,她伸头一看,原来是他进门时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弄得她很不好意思。想上前去看看撞得如何,他用手捂着不让。气得她只有对着那门骂了句:这该死的门!岂知,她这样一骂后,只见袁海从灶前操起一把柴刀就朝那门框砍去。哎哎哎……她惊讶地叫了起来,你咋砍起门来了?她觉得这人有些奇怪,是不是有病,怎么让门撞了一下就用刀去砍门,那要让人骂了一句,那不要去砍人。她上前就要去夺他手上的刀,说,你砍了这门我还怎么住?只听他说,你还蒙在鼓里哩!你知道吗,你这门做得比一般人家的门要矮,是什么原因晓得吗?方赛男一惊,摇摇头说,我家的门比一般人家的门要矮?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傻傻地望着他又傻傻地望着那门。袁海说,这都是做这屋子的木匠受你前面婆婆的指使做的,说你误了她儿子,说你这个不下蛋的鸡,就要比别人矮一点。有次我在田里做活时,有人听说我要轮到你家来吃饭,就叫我进屋时千万别撞了你家的门,我问为什么,他们就给我说出了原由,可说了我又忘记了,结果还是撞上了。还有这样的事……一听这话,方赛男气不打一处来,她还真的是一只那不下蛋的鸡,被男人休了不说又被婆婆暗中踩上了一脚,怎么能不背呢?自己这辈子还上哪里去翻身,她气得挥起刀就朝那门槛砍去……可怜了女人……

方赛男就是这样与袁海认识的。

自认识他以后,她这个死水一潭的屋子,似乎流动着一股清新的空气。也许是砍了那门的缘故,她人也变得活络起来了。她特别喜欢同他说话,也喜欢看她。城里人与山里人就是不一样,高高的个子,白白的皮肤,说起话来见识又多,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于是,她就盼着他来她家吃饭的那一天。

袁海不知是同情她的遭遇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山里面的孤独,很喜欢来她家吃饭,有时从外面回来没有提前安排,他就会自动地跑来她家吃。如她忙着,他就会自己动手做。渐渐地,他们很熟了。后来,下乡的时间一长,老村长觉得他这样老吃“百家饭”也不是一个办法,因他是来这里上山下乡的,就用当时的上山下乡的安置费给他在原来的牛栏棚边又接了一间屋,这屋子就在方赛男的屋子隔壁。这样一来,她们俩也就做起了邻居。

成了邻居以后,袁海虽然买来了锅碗瓢盆,可他做得很少,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方赛男劝他别开伙了,说一个男人的饭很不好做的,就在她这儿吃,算搭伙也行。她说一个人的饭也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多一个人的饭还要好做一点,要不他们就每月结一次帐,伙食费两人平摊。袁海看她那么诚恳,也实觉自己做饭的麻烦,就在她家搭起伙来。

在一块吃饭的时间长了,聊天说话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方赛男逐渐知道了袁海在南江城里家境的情况。父亲是家装卸公司的搬运工人,家里并不富裕,也无什么背景,袁海还有四个妹妹,往下像楼梯步子,一个比一个矮,他是老大。袁海下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找了一个就业的门路,因为他们家是没有任何路子去招工就业的。所以,袁海下到女人山后,回去的日子也不多,只知道每天去挣几个工分。渐渐地,村里人都认可他了,他就成了村里的一个全劳动力,如村里要抽劳力出去兴修水利什么的,袁海是第一个被派去的。反正他在这里也是一个人,出去了也无后顾之忧。再说,那几年村里往外摊派劳力多,袁海也没有几年时间是在村里过的。

后来,下放知青有门路的都陆陆续续回城了,袁海没有门路,他没动。再后来,知青大批回城,可袁海仍没动。方赛男有时问他这事,他什么也不说,而且语言越来越少了。有次她问老村长,才从老村长口里打听到,说袁海曾经被打成了“反革命”。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反革命”呢?方赛男一问才知道,有人发现袁海在当时贴的打倒刘少奇的标语后面,悄悄用钢笔加上了两个字——万岁。被人发现了,一追查下去就查到了是他写的,还是一个放牛娃看见的。当上面来人把他叫去盘问时,他老老实实承认了不说,还说是写得好玩的。天啦,这个东西能好玩吗,他就这样被打成了“反革命”。

袁海知道自己是回不了城的,他也做好了在这里修一辈子地球的准备。这天,他突然接到了家里寄来的信,要他回去一趟有急事。说走就走,方赛男先还以为是他家里给他找到了回城的门路,谁知他回来后她才知道,原来父母是要他悄悄地回去完婚的,对象是他们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正好那孩子的表叔在一个劳动局当局长,说完了婚可以先给他平反,然后回城。

果然,没过多久,为袁海平反的通知下来了,那个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初期了,当老村长把那个通知递给袁海时,袁海看都没看就一把给撕了。老村长当时一愣,笑着说,怎么,你还不满意,还想当“反革命”?袁海说,我一个下放在农村的种田人,懂什么“反革命”?我当时也是在外面听有人那么说,打刘少奇打错了,怎么我一写“万岁”两个字就成“反革命”了?我反得了吗?老实人就是老实人,老村长一听他这话说得很在理,他也知道他在这一带下放的知青中,算是一个比较本份实在的人。在女人山这么多年,这顶“反革命”的帽子压了他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伸头出一口气了。于是,他把袁海肩膀一拍,说,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别去想了,咱爷俩也处了这么多年,大事又帮不上你什么,今天晚上上我家吃饭,给你庆祝一下,不叫接风叫洗尘,咱洗掉这个霉气。听了老村长说这个话,袁海的眼圈都红了。

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八四年的春天,袁海回城的调令终于下来了。老村长拿着这通知到处找他,当时袁海正在村里一人家帮忙盖房子。当老村长挥着手中的通知告诉他时,袁海听后竟高兴地从屋上跳了下来。当时把大家吓了一跳,好得地上是一堆盖屋用的茅草,袁海跳下后躺在茅草堆里半天没有动弹,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等老村长他们把他拽出来时,他自己都弄懵了,抬头看了看那一丈多高的房屋,他拍拍心口还有几分后怕。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袁海买了一些酒菜到方赛男家,说是请她吃饭。这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方赛男一般不喝酒的,今晚也破例喝了,而且喝得很晚。这两个在村里人眼里一直看来是同命相怜的人,现在已经是不相怜了,也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袁海哭了,为自己哭,也为方赛男哭,而且越哭越伤心。方赛男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这样伤心地对着她哭,她也伤心了,哭了。

就在这一天晚上,袁海没有回自己的屋,他把方赛男抱上了她的床……第二天,袁海静悄悄地走了,把他那平时精心雕刻的那个傩神娘娘像留给了她……女人山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方赛男还是她方赛男,一切都像是一塘池水,扔下了一块石头后,泛起了一阵涟漪,又归于平静了。只是现在一到晚上,方赛男就感觉到隔壁那间屋子是空的,他那烦杂的心里也显得空空的。

可就在袁海走后不久,一个奇迹竟然在方赛男身上发生了。

那天喂完猪,方赛男突然觉得胃不舒服,想吐。她在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要不就是什么时候着了凉感冒了。她没去在意,可过了几天,呕吐越来越厉害了。想想自己一个人,这样下去要真的病倒了怎么办。这天,她一个人悄悄地去了镇上医院,老中医把完脉一说话,把她给惊愕了,说她根本不是有什么病,而是怀孕了。

惊愕完后,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缠着老中医问道,你……你说什么?老中医笑着说,我不会骗你,你这是喜脉,肚子里有毛伢子啦!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方赛男自言自语在说。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老中医问。

好多年了……方赛男想了想说,他们都说我没有孩子生……他们……他们是谁?老中医说,我这脉把得绝对不会错的,要不你还可以去做个化验或是打个B超。说你没有孩子生的人,要不就是嫉妒你、咒骂你,要不就是睁眼说瞎话,没安好心。

说实话,与袁海的那么一个难忘的夜晚,她心里却是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那是个一个男人在她身上划了一刀,那也是她自愿的。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刀竟划得这么深,还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不知是喜还是忧。

从医院出来,方赛男一路是惊喜交加。喜的是自己能生孩子了,前几年她的那个男人休了她,似乎给她判了一个不会生孩子的死刑,让她这一辈子都矮人一截,抬不起头来。现在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女人了。惊的是自己结婚那么几年天天盼都没有孩子生,现在离婚这么几年反而怀上孩子了。

她惊愕,别人同样会惊愕。

下面该怎么办?

她此时面临着最大的困惑是一种选择,肚子的孩子是生下来还是去刮掉。要生,如何生?在乡下,没有父亲的孩子那叫野种;没有老公的女人怀了小孩,那叫偷人婊子。还有一点她担心的,那就是乡下的计划生育政策。虽然自己属头胎生育无可非议,可毕竟自己是离婚后的单身女人。再加上计划生育是有指标的,万一这事让他们一卡,硬缠着叫你去做人流,那就麻烦了。要不生下来嘛,方赛男确实于心不忍,她舍不得。她知道自己三十多岁能怀上一个孩子相当不容易,就是以后能找个合适的男人嫁出去,也不一定能怀上孩子。再说,袁海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而且是城里人,有文化的人,跟他虽然没有婚姻,却有了孩子,这也许是天意,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老天爷开眼,赐给她一个城里人的种,孩子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城里人,不能像她一样生在女人山死在女人山。这在个天平上,她毅然选择了后者,她要生下这个孩子。生下这个孩子的对她来说,实际意义远远大于一切。什么野种、偷人、婊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有孩子。这孩子是谁的终究不会是秘密,迟早会真相大白的,所以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把这孩子顺利地生下来……这天中午,天气特别炎热,方赛男像往常一样,知道这里也是没有人来的地方,喂完猪后,她把凉席往堂屋地上一铺,阵阵凉风袭来,劳累后的她倒下就进入梦香了。朦胧中,她突然感觉身上很沉,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使她不得动弹。她睁开眼一看,吓一跳,原来是个人,而是她以前的男人——袁福贵。袁福贵自离婚后,开始见她可怜,经常会从自家菜园扯些蔬菜送过来。虽然方赛男不会生孩子,可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蛮有女人味的。凡是见她第一眼的男人一定会再看第二眼,弄不好,想起了床第之事的男人,脑子里马上就会有一种欲望。于是,他借这个机会,老想着与方赛男做些男女之间苟且之事亲热一下。再说她已经是她睡过的女人,轻车熟路了。哪知每次方赛男都不搭理他,有时激怒了她,她抓起一把砍柴刀就说,你要再敢碰我,我就一刀剁掉你那个鸟鸡鸡,让你做一辈子太监!这话把他吓得,搂着裤子掉头就跑,好像真的她一刀砍了过来似的。今天中午送菜过来,见她只穿了一条花短裤躺在草席上睡得打呼噜,那白花花的皮肤和一对鼓胀胀的大奶子一起一伏清晰可见,很久没沾女人的他看得心中欲火直往上冲,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三下两下扒掉衣服就爬到了她的身上。方赛男已感觉到袁福贵那东西已插进了她的下部,她本能地在扭动着身子,挥着手正要发怒……陡然,她脸色变得温和了,挥起的手也放了下来,身子也不扭动了,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动弹了,任其摆布着。袁福贵见她依顺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功夫给她带来了快活,那劲也就使得更大了……完事后,他把那菜往门口一放,乐呵呵地说,你要是喜欢,我明天还来!

方赛男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袁福贵还真的来了,有人看见他手上拎着的不是菜园子里的菜,而是拎着一刀肉,是大摇大摆地来的……于是,外面到处风传,说袁福贵又钻进方赛男的被窝里去了。

其实,大家都说袁福贵还真是个没有用的男人,同方赛男离婚了,媒人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女人,可结婚两三年肚子也不见大,他娘急得又把这个不下蛋的女人也撵出了家门。于是,有人说是他家的祖坟风水不好,后面又介绍的几个一听这事,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了。以前,他天一黑就上床,就搂着女人做那事。可现在,长时间没有女人的袁福贵,就像一头发情的公牛,好像浑身是劲没处使。一天,有人开玩笑地说,方赛男离婚后,还不是孤寡一人住牛棚,你应该去关心关心她才是。这句话,居然让袁福贵榆木脑袋陡然开了窍,他就想着麻着胆子来找方赛男了。

这天,他照例拎着菜过来了,见方赛男仍旧躺在草席上,他心头一热,以为她是在等着她,他急得扔下菜就往方赛男身上爬,岂知她一翻身就坐了起来,说,爬爬爬,你就晓得爬!嘿嘿嘿……袁福贵被晾在了一边,在傻笑着。方赛男说,跟你说,从今往后,你不准再这样爬了!这……袁福贵问,为啥?方赛男拍着肚子说,告诉你,我这里已经有了!有了……什么有了?袁福贵还在发傻。我肚子里有崽生了!方赛男如实说。真的?袁福贵猛地一惊,真的有崽生了?你没骗我吧?没骗你,你以后可不许碰我了!好好好,不碰、不碰。袁福贵傻笑起来,嘿嘿嘿,我袁福贵还要做爹爹了!谁说我是个无用的男人?谁说我是个无用的男人……方赛男说,那好,从今以后你就应该少来这里了。好好好,少来、不来了!袁福贵想了想又说,既然你有孩子生了,那你就搬回我家去住吧!我妈也不会再说你什么的。不去!方赛男把脸一沉,生气地说,想要我进就进,想要我出就出?你当我是什么……袁福贵说,好好好,不去就不去,我常来看看你总可以吧?方赛男点了点头。袁福贵高兴地一蹦一跳跑出了门,边走边一个人傻呵呵地笑道,哈哈,我要做爹爹了,我要做爹爹了……哪知,这时,外面正有一个人要走进方赛男的屋子,见袁福贵那一幅傻呵呵地说出那话的样子,他听得也傻傻地愣住发呆了……这个人正是老村长。

老村长手里正拿着一封袁海写来的信,信上要他多多关照方赛男,说她很可怜也很凄惨,是个难得的好女人。老村长看了一笑,心想,这个袁大头莫非是喜欢上方赛男了?想后他又摇了摇头,虽然他常听村里人背后说这说那,说他们两个孤男寡女住一块,就隔一堵篱笆墙,有那么好的不吃腥的鱼?两人就没有一点那床上的事?一听说这话的人老村长就会瞥他一眼,说,一张嘴巴就晓得乱讲?今天,他到这里是来转达一下袁海的意思和问候的,没想到碰到了他表弟袁福贵从里面出来了。他也听说不少袁福贵钻进方赛男被窝的事,他听归听,从不说话。他知道袁福贵是个什么人,假如他能与方赛男重新合好在一块过日子,那也算是他袁福贵的福气。实在令他没想到的是,今天竟从他口里吐出了那句话,“我要做爹爹了,我要做爹爹了”……这的确叫老村长坠入云里雾中了,他疑惑地看着袁福贵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犹豫地看了看方赛男住的那屋子,他摇了摇头,没进方赛男的屋子,把袁海的信也放进了衣兜里,原路返回了。

袁福贵要当爹了,方赛男怀了孕了,这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勿庸置疑,这件事对方赛男来说,不是件愉快的事。说实话,产生这种嫁祸于人的想法时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和预谋,而当时可以说是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她有满肚子的怨气竟不知同谁去说,在这个女人山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明明是她男人自己不行,反而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而且一二再再二三地欺负于她,于是她便念头一转,计上心来。这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也是目前她要生小孩最好最安全的办法。至于后面怎么样她没有去细想,现在过日子也由不得她想到那么多,变化比计划来得快,生下这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一切都是按照方赛男所想象的在进行着。这期间,为了避开袁福贵,方赛男回了娘家好几趟。她叮嘱袁福贵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这里她自己会照顾自己。其实她娘也知道女儿怀个孩子不容易,于是经常来帮帮她,离产期还有些日子,她娘就把小孩的衣服和生孩子要用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这天,娘家带来口信说父亲生病了,本来就不放心的方赛男的母亲决定回去看看,走之前把家里要做的事都做好了,这才放心地走了。

方赛男的母亲走后,方赛男就想去女人洞拜拜,女人山的人尤其信这女人洞,都说这女人洞是大地之母,是女人的保护神。一般有什么事村里的女人都会去那里烧香磕头,而且这香一烧就灵。

这天,方赛男带着香火,把母亲给她准备好的东西也装在一个包袱里,趁下午人不多的时候她去了女人洞。没想到走这一段路,竟然使她肚子提前发动了。刚烧完香,肚子就隐约痛了起来,她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朝洞里面走去……就这样,在这里遇上了老村长砍柴避雨来到这里,于是就发生了前面讲述的那一切……方赛男说到这坐那儿两眼发直,那呆滞的目光像是一汪死水,没有一丝光泽。

方方傻了,圆圆也傻了。

没想到一切竟会是这样,她们呆呆地望着母亲,望着母亲那佝偻的身子,干瘦的手脚,望着母亲那满是皱折的脸……从母亲脸上的那沟沟壑壑,就能看出母亲这辈子吃了多少的苦,走过来的每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会被这女人山的婚姻风俗压得如此的弯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母亲在这种状况下冒天下大不违之险而出生的?她似乎到现在才明白了自己这个家庭的以前是个什么格局,也渐渐明白了母亲为此所做出来的无奈的一切。

往事还在继续着……

方赛男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她不生就不生,一生就生了个双胞胎。当她听老村长告诉她生了两个女儿时,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应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从今天起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从此有人叫她妈妈了,不是一个而是俩,她在憧憬着两个孩子扑在怀里叫她妈妈地那个时刻;忧的自然是眼前的现实状况,怎么来养大这两个孩子?

看着方赛男眼下这副样子,老村长也急,问她这月子在哪里坐,她说不能呆在他家里,要回去。老村长问回哪个家,她说回自己的家——牛棚。老村长问要不要把袁福贵给叫回来。她没有回答,只是请老村长带口信回去把自己的母亲叫过来,而后还是请老村长送她回了自己住的屋。老村长送她回去时,买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放了,那鞭炮响得连整个村子都听得见。大家都知道方赛男生孩子了,而这鞭炮是老村长给她放的。有人说,老村长是代他表弟袁福贵放的。

两天后,外地打工的袁福贵回来了,自然是老村长带去口信叫他回来的。

说实话,袁福贵自从娶了两房女人都没有孩子生以后,自己也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巴了,村里人都叫他“蔫巴佬”。一听叫这名,村里人都会笑,这蔫巴佬不光指的他人蔫巴,关键的还是说那个鸟鸡鸡蔫巴——没有鸟用。后来还说他蔫巴的是,既然是他的女人怀上了,就应该把她重新八抬大轿娶回来,可方赛男就是不同意,不仅不回,连结婚证也不愿同他去扯了,两人还是两地分居地住着,这叫袁福贵还真是傻眼了。傻眼归傻眼,一切还是得听女人的,她现在肚子里有了,她说咋样就咋样,该是如何还是如何吧,袁福贵只有出去打工挣钱了。女人生孩子他不在身边,天下少有的事都让他给沾上了。女人生孩子不是在家里生的,而是在女人洞,接生的竟然是他的表哥——老村长。而从女人洞出来后还接去了老村长的家,于是也有人背后嚼舌根说,莫非方赛男这两个孩子是老村长的?袁福贵听了也不哼声也不反驳,只会张着嘴“呵呵呵”傻笑。于是,大家又指着他叫蔫巴佬。也怪,一叫他就笑,也答应。唉!这个没用的蔫巴佬……袁福贵这次回来,买来了好些女人坐月子吃的补品,全部堆放在方赛男的床头。放下东西他有些不知所措,便问方赛男现在要他去做什么,方赛男叫他买挂鞭炮买几根香去一趟女人洞,替她去烧香磕头拜一拜。袁福贵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回来后,又坐那儿发呆,不知做什么好,当看到那两个并排躺在床上的孩子时,他同方赛男说,咱们在村里做几桌酒吧,大家也热闹热闹。方赛男说,请什么请,在村里丢人现眼还不够吗?从来就让人看不起请了酒还是照样看不起。她说得在理,袁福贵见她生气赶紧换个话题,他就说要给两个孩子取个好名。方赛男说,她早就想好了,大的叫方方,小的叫圆圆。方方圆圆,什么意思?方赛男说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袁福贵仔细一想便乐了,说,你是说大的跟你姓方,小的跟我姓袁,这么个方方袁圆?方赛男一听他说出来的话,无表情地咧了一下嘴,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就没有再哼声了。

自从方赛男生下这双胞胎以后,袁福贵也似乎变得听话了很多,方赛男叫东他绝不往西,没事就往方赛男这里跑,没事就抱抱孩子逗逗乐。可奇怪的是,他每次抱的都是小的圆圆,一抱起就对她说,叫我爹,叫我爹!大的方方他抱得很少,就是抱好像也没有抱圆圆那股激情。也怪,他有时叫方方叫他爹方方有时还不叫,他想也许是见他抱多了圆圆的原因,也许是圆圆同他姓袁的缘故?袁福贵这个小动作其实方赛男早就看出来了,她也没去多说什么,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知道,这也是打掉牙往肚里咽。她心里只有一个理念,就算袁福贵把圆圆当做自己的亲闺女来养,这也就减轻了她一半的负担,也谢天谢地了。圆圆叫他一声爹也值,自己毕竟做过他的老婆。再说,方赛男心里也很清楚,在这山沟里,一个家里要是没有一个男人,那就是一间屋子没有屋柱子,随时都有被风雨刮倒的危险。

真是天佑方赛男,她虽然没吃什么好的,可奶水还算好,够一个孩子吃的,不足的部分就只有靠方赛男磨些米糊糊和袁福贵偶尔买来的奶粉补充了。可还一个怪现象就是,袁福贵每次买了吃的东西过来,又会对两个孩子说,叫我爹,叫我爹。好像他买来的东西就是为了换取这一声爹的叫唤似的。每当这个时候,方赛男也不说话,由他去逗,一直到孩子很大了都是这样,几乎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孩子不想吃他的东西,也就懒得叫,气得袁福贵直跺脚。往往这个时候都是方赛男过来叫孩子叫的,这才给他解了围。可袁福贵怎样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习惯在渐渐长大的两个孩子身上产生了严重的逆反,这一点是没有人刻意去教的。

不管袁福贵一声爹是用东西换来的还是怎么来的,不管她与袁福贵现在是一层什么关系,方赛男还是背地里教孩子见他要叫他爹,不许讨厌他,还特别嘱咐了圆圆。这其中的苦楚、原因和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两个女儿长得是水灵灵的,越长越大,越长越漂亮,在女人山,她们与别的女人山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皮肤也白净,就像是两朵含苞待放的花,真是人见人爱、车见爆胎。山里人都觉得奇怪,瞧袁福贵那个蔫巴样子,咋生出了这么两个小美女呢?她们两个人转眼到了上学的年龄,那天,方赛男带这两个女儿去学校报名读书,有人一看,就开玩笑说,生了两个天仙,这到底像谁呀?是啊,背后大家都会议论,方赛男这两个小千金到底像谁?都说像方赛男,有人点头说像,还有人说像一个人,像谁,是她们的爹袁福贵?不像,绝对不像他,不像他那像谁?大家想想后谁也说不出了,可隐隐约约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影子。

两个孩子一上学,方赛男就更忙了,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家里又没有男人,什么事都是她自己上前去做。袁福贵是长年在外面打工的,说实话他打工一是挣钱,再一个也是出于无奈,因为方赛男根本就没让他过来一块住,这叫袁福贵是左右不是。一张蔫巴脸也没地方搁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出外打工去,这样也避免了村里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可出来时间一长,见不到两个孩子,他也急了。尤其是上次隔了几个月没回来,回来一见这两个孩子,都差点认不出他了,爹也不叫了,再这样下去,这爹当得是有其名无其实了。

于是,有次回来,袁福贵提出要把袁圆带到城里去上学,方赛男咋一听这话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拴着往上一提,她没想到这个被大家称之为蔫巴佬的人怎么一下提出了这个事?他解释说是为了更好的让孩子得到教育,再说也是减轻她的负担。方赛男一想也是,要说去城里上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方赛男做梦都盼着孩子将来能到城里去读书、去工作。可现在这事由袁福贵提出来了,做为一个父亲这样说应该是好事,可这事在她心里品起来,自然不是滋味,而这种不是滋味的味道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说,你本身在城里就是一个农民工,农民工的孩子又没有户口,怎么可以在城里上学呢?袁福贵说可以,城市有了新的政策,农民工的孩子可以在城里上学,就是多交点钱。她说,去了城里,孩子吃住怎么办?上学谁接送?他说这些他都想好了,有很多农民工在离学校近点的地方租房的,他就同他们租一块,互相也有个照应,这样孩子上学也有个伴,中午就在学校吃,晚上他自然会解决吃饭的问题,再说现在在城里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解决。有这么好的事,方赛男还能说什么呢?其实她那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想想袁福贵对两个孩子一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特别是对圆圆,这让方赛男在某种感觉上来说觉得心里很愧,对不起他,是自己欺骗了他,利用了他而又嫁祸于他。原本想度过那个难关,要叫孩子拜他为干爹,没想到干爹还没拜,这亲爹的假戏还真做了,而且还在延续。

她不想让其他的人看不起她两个女儿,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比别人的女儿要少点什么,她希望两个女儿在女人山出人头地,她希望……可在这女人山,要想做到她希望的这一切,那就要富有,手上得有钱。一想到两个孩子每年到上学那个时候需要的一大笔费用,想到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里外外忙碌不说,还挣不到多少钱,不是袁福贵帮助点根本就接济不上。于是,她动摇了,同意让圆圆随他去城里打工上学。不过,她有一个条件,就是袁福贵在孩子放假时一定要把孩子给送回来。袁福贵立即答应了,高兴之余当时就给她留下了五百块钱说是给方方的报名费,方赛男接过这五百块块时心里酸溜溜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让它流出来……圆圆走的那天方赛男是哄着她去的,说去城里读书怎么怎么好,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去那里读书不一样,将来考大学做城里人了肯定有大出息。还说她要是在城里出息了到时候方方也去,妈妈也去。圆圆当时小还不太懂这些,听说进城去读书还是蛮高兴的,可走的时候还是搂着方方和母亲哭了。

圆圆就这样在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随袁福贵去了城里。

圆圆走后,方赛男身上的担子自然减去了一半,可一颗心却整天挂在了那边。她除了天天求菩萨保佑圆圆以外,也无其它的办法了。那是因为这边还有一个方方,方方上学和她们二人的生活担子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圆圆一走,家里变得冷静了许多,原来姐妹俩追上追下打打闹闹的场面没有了。方方也变得孤独了,平时都是两人同进同出的,同上学,同一道帮妈妈做事,两人穿的是一样的衣服,背的是一样的书包,吃的是一样的东西,走在哪都令人羡慕。还有让方方值得满足和骄傲的是,方方比圆圆大,处处以姐姐的身份护着她,再说妈妈也说了要听姐姐的,于是圆圆做什么事都要先问过了她才敢去做,那时,她俨然就成了圆圆的智囊和保护伞,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回忆。

可日子还得过,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生活的压力渐渐冲淡了那种思绪,只有在忙完了一天后钻进被窝里,母女俩的对话又是在圆圆的话题上进入梦香的。

方赛男一门心思放在养猪上,一个女人农活也做不来,只有靠养猪维持这个家。猪饲料贵,她就四处打猪草,到那些不养猪的人家接别人倒掉的剩饭剩菜和洗锅水,有时,碰上有便宜的猪饲料,老村长就会想着帮她买些回来。这个家,没有老村长这样的关照,她只怕熬得是寸步难移。这天,她正在掏猪粪,老村长进来了,手上拿着的好像是信,因为村里有什么东西,都是老村长给捎来的。她以为是圆圆写来的,圆圆走后,她一直在期待着她的消息。谁知,老村长像知道她要什么似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凉了,他说,这不是圆圆写来的。方赛男问,那是谁?袁海。一听袁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方赛男的脸色突然变了,她有些不相信,袁海自从离开女人山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和来往,像是失踪了,她虽然时刻在想着他,可是她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他是个老实人,好不容易回到城里,她不想再去给他惹事惹麻烦,也不想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信呢?老村长说实话了,说袁海早就来过信,可他一直压着没给她,那是因为那次他碰到袁福贵从方赛男家里走出来,听到他说出的那“我要做爹爹了”这句话。方赛男明白了,可她又觉得奇怪,要瞒就瞒到底,为什么又想着在这个时候来告诉她这个呢?这时,老村长说村里就是自己与袁海有些来往,袁福贵虽说是他的表弟,可他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袁海的信瞒着没有给她,本来就是他的私心发作,他觉得对不起袁海也对不起你方赛男。现在拿出来也想求得你的原谅。方赛男说,什么信,不就是一张纸,一张废纸。时过境迁,方赛男拿着袁海的来信已经没有想看的欲望了,她把它扔在了一边。说,他已经同我没关系了。老村长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假的没关系?方赛男听老村长这样一问,呆滞的目光盯着他问道,你……啥意思老哥?老村长笑了笑,说,方妹子,叫你一声妹子也算是咱们有缘,这里就咱两个人,你说实话,这对双胞胎是袁福贵的吗?现在的方赛男不是以前的方赛男,听了这话她没有哼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老村长又说,自从袁福贵同第二个女人离婚后,我对这事就起了疑心,袁福贵娶一个女人不会生孩子,那两个也不会?这事就蹊跷了,看来这不是简单的女人不会生的问题。我决定摸个底,可袁福贵是我表弟,这层窗户纸又不能明挑,于是,我只有利用关系去找了同袁福贵离婚的第二个女人,叫她去大医院做了个检查,果然不出他所料,女人有生殖能力。窗户纸捅破了,现在连你也生了孩子了,而且一生还是一对双胞胎。这样看来,有问题的就是袁福贵了,可悲的是他自己还蒙在鼓里。

方赛男看了老村长一眼,再往下去老村长还想问什么方赛男也猜出来了,她开始起身忙自己的事了。老村长也起身跟在她后面,知道方赛男不想同他说什么了,就把袁海这么多年对她的关心和问候一古脑儿全告诉给了她。方赛男听了不耐烦地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说这些给我听有什么用,我现在需要的是钱,是想把两个孩子奔出去,他能帮我吗?老村长一听反而笑了,说,这个我倒可以试试看,他在城里肯定认识的人多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于是就有了后来老村长介绍方方去应聘南江旅游集团公司秘书。

方方问,咱村里人咋都叫他袁大头?

方赛男说,他姓袁,袁世凯的袁,头也大,又是城里来的,于是那个时候大家都叫他袁大头。

哦……方方点了点头说,怪不得我听人背地里说过我是袁大头的女,还说我们都是左撇子。

圆圆问,那老村长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是袁海的亲生女儿?

方赛男说,这个嘛,也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反正我没给他兜这个底,怎么想的让他自己去想。这事我谁也不能说的,死也不能说,除非是我一个人当着袁海的面。孩子,你们想想,村里人要是知道了你们是袁海的女儿不是袁福贵的女儿,我还不要被他们咒骂死,妈还有脸呆在女人山吗?所以妈一直希望你们两个人早日长大早日走出女人山……方方说,妈,你忍辱负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圆圆,这一点我在渐渐懂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才感悟到了。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她就在心里暗暗起誓,你这辈子是为我们活着,我长大后一定要为你而活着,这就是我大学毕业后要回女人山你身边的原因。

方赛男说,好了,现在你们都大了,翅膀也硬了,可以飞了,就不要再守在我身边了,出去奔吧!

圆圆说,那你怎么办?

方赛男说,我有什么怎么办?年轻的时候都过来了,这老了还怕什么?这张老脸一扒下,就什么也不怕了,人家说,胆大脸皮厚,死猪不怕开水烫。别担心我……圆圆又说,妈,我已经买了房,是我们公司黄总给我的指标,等房子做好了,我就接你去南江。

哎哎哎,别接我了别接我了,我不去南江,城里我住不惯的,还是女人山好。再说,有了房子你也要结婚生子,妈怎么能去打扰你呢,说实话,妈还想早日做外婆呢!

听到这,方方一阵心酸。没想到的是,在女人山这穷山沟里的婚姻风俗习惯竟把母亲桎梏到了这般田地,这用“坎坷、艰辛”四个字是难以概括的。这也是方方她们这个生长在女人山的80后难以捉摸透的。记得小的时候她老问母亲,问这问那,怪不得母亲什么也不说,现在她明白了,母亲不说的原因是不想让她们幼小的心灵来承受这一切。母亲的一生是在夹缝中所求,磨难中而出,而她和圆圆就是这个夹缝和磨难中的产物。方方说,妈,你老说你这一辈子也没有奔出女人山,等我们奔出了要接你出去你又说你不离开这里,还是女人山好,那女人山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

方赛男笑道,生我养我的地方你说好不好?有一首老歌不是唱得好,“谁不说俺家乡好”。我知道,女人山只从一平这孩子来后,前景会更好。这旅游一搞起来,城里人都往咱乡下跑,你说女人山好不好?这么好的地方,你妈舍得走吗?再说,你们两个也认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去管了,我一个乡下老女人也管不了这些,有事你们就找你们的亲爸去!

方方和圆圆齐声说,妈,我们就要你管、我们就要你管……房间里洋溢一种浓浓的暖暖的家庭喜悦氛围。

袁海站在门外也深深的感受到了这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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