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629300000013

第13章 彻底告别吧,那十年

南乔本来想就在北京买一些高档的月饼带回家就算了,时樾却专门飞了一趟香港,当天往返,找一位极富盛名的广式糕点大师定制了一盒。郝杰知道了,笑话他不就是丑女婿见老丈人么,搞得这么认真其事。时樾笑笑,也不多解释。

中秋节那天下午,时樾和南乔一同驱车回去南乔的家。

南乔的家在北京城北怀柔,雁栖湖附近。

快到的时候,正是五六点钟。深秋季节,天边还有最后一抹霞光。蓝山碧水,南乔家的小别墅周围,遍植了银杏。家人并未刻意去打扫,于是草坪之上,每一颗银杏树下,都铺满了圆圆一圈金黄的落叶。

警卫员来开的院子大门。进了院子之后,也并没有其他人迎出来,安静得可怕。

南乔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太对。

在平时,郑昊和二哥南思家的那两个孩子,要么就是在院中玩耍,要么就是在别墅中跑来跑去,热闹非凡。

可今天似乎太安静了。

窗子上半拉着窗帘,看得见里面已经点起明亮的灯光。

南乔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时樾问:“怎么了?”

南乔深吸了口气,努力摆脱那种莫名的不安和烦躁的感觉。她摇了摇头,吐气道:“没什么。”底下却抓住了时樾的手。

他的手很暖,坚强又有力。

她走近时樾一步,低低道:“抱我一下。”

时樾笑了起来,低声道:“做什么呀。”他向周围环顾了一下,大门两边,还笔挺地站着目不斜视的警卫。“有人呢……”

南乔并不容他反对,加重了语气道:“抱我一下。”

时樾忍着笑意,将两只手上的礼盒和袋子转移到一只手上,单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吻着她的发顶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你自己家啊。”

南乔的头紧靠着他的颈窝,脸颊感受到他颈上动脉稳定而有力的搏动,深深嗅着他身上独属于他的清冽而温暖的气息,才稍稍安心了些。

时樾揉了揉她的耳朵,放开她,和她一同肩并着肩走了进去。

平时家人团聚所在的客厅里面,空无一人。电视也都关着。

南乔把时樾手里提的东西放下,疑惑地叫了声:“爸?妈?”

南勤走了出来,紧绷着一张脸。

“你们跟我来。”

南乔紧盯着南勤,警惕问道:“姐,怎么回事?”

南勤的目光扫过时樾,一张本来平时就严肃板正的脸,这时候更是阴晴难料。

“爸要见你们。”

“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南乔在南勤的身后走,冷冷地问。

南勤一言不发。

南宏宙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

一系列的军事资料和相关丛书在玻璃书橱中摆得整整齐齐。玻璃橱窗一尘不染。

墙上挂着地图,下方是巨大的沙盘模型。

南宏宙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军装衬衣,戴着一副玳瑁眼镜。肩上是深蓝灰底色的肩章,缀着三颗金星和金色松枝,极其耀眼。

他体型高大孔武,容貌正气凛然,富于威仪。嘴唇刚毅而扎实,嘴角微微向下,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虽然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他的身材却和年轻时没有多大的变化,将一身的军服撑得威严又庄重。

但此刻他的脸色极其的阴沉,仿佛风雨欲来之前浓云密布的天空。

南乔从小到大,见过父亲生气发怒的各种模样,却从不曾见过他这副样子。

“爸。”

南乔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

时樾刚要开口,南宏宙就说话了。

“你就是时樾?”

他抬了一下眼镜,犀利的目光从老花镜片之下透出来。声音浑厚冷硬,并没有盛气凌人,却足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时樾对人情世故何等敏锐之人,能不从一进门时的气氛中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他心里头有些沉。却仍然面色平静,不卑不亢道:“是的。”

“‘蓝天利剑’预备营队员,曾经在北方航空军事学院就读?”

“是。”

“还记得校训吗?”

“记得。”

南宏宙问得威严,时樾答得干净利落。

“背!”

时樾深吸了一口气,身躯笔挺如松,朗声道:“荣誉、忠诚、责任!”

南宏宙冷笑了一声,忽然厉声喝道:“被开除了,这些话,就当放屁了吗?!”

时樾昂首挺胸,像在军队中一样,高声回应道:“从不敢忘!生是北空的人,死是北空的鬼!”

“砰”地一声,南宏宙重重地拍了桌子!

“狗屁!”

他两根手指向外一挥,一张薄薄的照片迎面向时樾飞去。“这又是什么东西!”

那张照片弹到时樾面前,又飘落下地。

时樾低头一看,顿时如坠冰窟!

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

他脑子中几乎都要炸了一般,喘不过气来,仿佛咽喉上有一只手,紧紧地扼着,要让他窒息。

他当时有多注意。

他对安宁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有摄像头,不能有手机等等任何能够摄像录影的东西。

安宁当时答应他了。他也必然每一次都亲自检查。

但他还是低估了安宁这个老狐狸。

这显然是一个视频的截图,里面没有出现安宁,却是他和另外几个被打了马赛克的女人,安宁的名媛朋友。

他紧紧咬着牙关,目光死死地落在那张照片上,一个字也说不出,一丁点也动弹不得。

对面是南宏宙,旁边站着的就是南乔。

他忽然觉得他的一切被击得粉碎,哗哗啦啦地往下掉,他的荣誉、他的尊严、他的理智、他的勇气……一起都斑驳陆离地剥落下来,绝望地向黑暗深渊中掉下去。

这一切他以为他都可以忘怀。

他以为他早就可以无视这一切,脱离了安宁便无所顾忌地做人。

他以为南乔的那一个吻便能够治愈他过去的所有伤痕。

可是并没有。

当真实被撕裂开来的时候,他仍然会流血。

这样的耻辱。渗透到骨头里去的耻辱。

时樾浑身冰凉,血液逆流。

南乔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猛然低下身,捡起那张照片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她上前一步,冷漠在南宏宙桌子前伸出手来——

“给我。”

“怎么和我说话的!”南宏宙怒喝道。

南乔面无表情,固执地伸着手:“还有其他的,都给我。”

“南乔!”

南宏宙一声暴喝,猛地站起身来!他手指指着时樾,怒不可遏道:“你就给我带这种男人回来?啊?搞了半天,你就给老子带这种男人回来?”

“你妈都被你气得进医院了你知不知道!”

南乔听到母亲生病的消息,身体微微晃了晃,仍扬起头,道:“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当时别无选择。”

她冷冷地看着南宏宙:“时樾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哈哈哈!”南宏宙气极反笑,“不是这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他是别无选择,我说他是没有廉耻!没有底线!还跟我谈什么荣誉、忠诚、责任,我都为北空招过这样的人感到羞耻!”

“爸!”南乔被气到浑身发抖,“你没有处在他当时的环境过!他有母亲要照顾,有天文数字的高利贷要还!难道你要他去死吗!”

“混帐话!我是为你好!”

南宏宙极力地压抑着怒火,“一个能为金钱出卖灵魂的男人,还能叫什么男人!假如这种事情再一次出现,摆在他另一边的是你,他岂不是也要出卖你!”

不!不会的!

时樾机械地摇着头,张合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绝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会再有!

南乔定定地看着南宏宙:“你的推理毫无逻辑。”

“放狗屁!你跟我讲逻辑!我南家门风端正,容不下这种人!”南宏宙终于咆哮起来,“一句话,分不分!”

南乔冷漠又强硬道:“为什么要分!”

“不分?那以后别叫我爸!咱们的父女关系,也就算完了!”

“爸!你这是逞一时意气!”

南乔抗辩着,却只听见重重的“啪”的一声,南宏宙粗砺的手掌不由分说掴在了她的左脸上。

这一掌运足了南宏宙所有的力气,蕴藏了他的所有怒火,何其的重!

南乔直接被他打得跌倒在地,左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淌出血来。

“你是要气死我和你妈!”

时樾大步伸手去扶,被南宏宙重重伸手推开,威冷道:“我的女儿,你也有资格碰?”

时樾怔了一下,在空中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滚出去。”南宏宙拉着南乔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冷声对时樾斥道。

时樾定了定神,默然地看了南乔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时樾!”南乔大声喊道。

但时樾并没有停下来。

雁栖湖的湖水在夜幕下泛着幽幽的蓝黑色泽。月光倒映,湖草丛生,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凄冷。

时樾看了一眼南乔的家。

白月光下,很宁谧,很美好。湖水边,有些像童话一样。

他在车里拿了一盒烟出来,很久之前留在里面的。

他静静地点上了。烟草的味道熟悉而又有些陌生。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之夜。

很早之前,他本来是想带着南乔回婺源去过中秋的。

那边的桂花很香。

他想带着南乔去见母亲。

母亲她一定会很喜欢南乔吧。这么完美的、刚强的、而又无所畏惧的南乔。母亲是最喜欢这种品性的女孩的。

她看见南乔一定会喜得嘴都合不上,乐颠颠地在小院子里跑来跑去。

他当时想着就很高兴。他生命中最是重要的两个女人,将会见面,都在他的身边。

他低低地笑了笑。烟气和湖里泛起的水气一起混杂飘摇。

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却是南乔的声音。

“时樾,你在哪?”

“在外面。你别担心。”他静静地说。

“我被我爸派两个警卫监管起来了。”她急切地说,“我抢了他们一个的手机。你先回家,我回来找你。”

“南乔。”时樾低低地唤了一声,他酝酿了很久,道:“听你爸的话。”

“为什么?难道你想要分手?”

“他是你父亲。”

——这个世上,和你最亲的人,有血缘关系的人,永远都爱着你的人,永远,都会无私地为你着想。

——你可以没有我。你还可以好好地活。没有了父亲母亲,你只能悔恨终身。

——我也永远都爱着你。但绝不可以让你因为我和父母反目成仇。

——时间会证明一切。

南宏宙,说一不二的人。

如果非要有人在这段感情中充当一个懦夫的话,那就让他来做吧。

“时樾——”

南乔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电话被突然地挂断了。

时樾收起手机,摁灭了烟头,毅然决然地向车走去。

第二天一早,时樾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婺源。

越秀英一打开院子门,就看见儿子微笑着站在外面,漆黑的发尖被清晨未散的雾打湿了,泛着润泽的水气。

“妈。”

越秀英惊讶着,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进来。

“青啊,你怎么回来了啊?”

时樾温和地笑着:“昨天中秋,没回来成。现在算晚吗?”

“不晚不晚!”越秀英忙不迭地说着,带着他进屋,“唉哟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家,你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这么大清早的,坐飞机回来的?”

“是啊。”

时樾没说早班飞机不够早,他乘的是昨晚最后一班飞机。在机场坐了一宿,大清早赶班车回来的。

“还没吃早饭吧?”

“没呢。”

“哎真是……”越秀英责怪着,又心疼,“累不累啊!你妈一直都在家里头,你就急这么一时啊?!”

时樾静静地笑着,就这样一直看着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母亲。

越秀英进厨房准备早餐,他也跟进去。

“去去去,出去!”

“嗳——我就站这儿,和你说说话不行?”

越秀英看着他笑了起来,“这傻小子。”

时樾看着母亲在大锅灶台间忙来忙去,粗糙的手指上头仍然缠着胶布。母亲有关节病,虽然之前在北京治好了,但是现在,她又不肯养尊处优地好好歇着,非要劳动,所以有时候还是会疼。

“妈。”

“嗯?”

“以后要是我成了穷光蛋怎么办?”

越秀英搅着青菜粥,爽朗地笑了起来:“穷光蛋?咱们本来不就是穷光蛋吗?”

“那就不能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了。”

越秀英愈发笑得厉害了,朝隔壁房间一努嘴:“你自己去看看,这些年你给我带的东西,我除了手机,有啥用得上的啊?都快堆了一满屋子了!”

她拿勺子点了点灶台,“米是自己种的,菜也是自己栽的。有米有菜万事足,用得上你的?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浪费,你还要买买买……败家子儿!”

时樾淡淡地笑了起来。

“别跟你爸一样去赌啊!”越秀英警惕了起来。

“不会。放心。”

几样小菜和青菜粥端上了桌子。越秀英给时樾盛了满满一大碗。“都是你在北京吃不到的,多吃点。”

时樾点头。

母子两人慢慢地吃着。清晨空气清新,屋子里被越秀英折了几枝桂花插在玻璃瓶里,香气扑鼻。屋外有鸟儿叽叽喳喳,天井里投下鲜亮的光。

越秀英吃得差不多了,突然想起一件事。

“诶,青啊,上半年家里来过一个姑娘,还在家里住了一晚。我这记性,每回想跟你说,一看到你就忘了。”

“什么姑娘?”

“看样子是出来玩的,但跟她呆久了,又不像。”

时樾笑了起来,“咱们这地儿这么偏,谁来婺源玩会来咱们这儿?还挑了咱家——”

他忽然住了口。

“怎么了?”越秀英看着他倏然变化的神情,关切问道。

时樾慢慢地看向母亲,“长什么样?”

“唉哟——”越秀英喜气洋洋地笑起来,“个子高,头发长,长得可漂亮了。要不是她是H省的,我还真想把她拐了做儿媳妇!”

她摸出手机来,笨拙地打开相册,“喏,你教我的拍照,我还偷偷照了她一张。”

小小的屏幕中,年轻的女人正站在他家的灶台前,揭开木质的锅盖,微微倾下身去看锅里的焖的饭菜。乌黑的长发顺和地垂在白衬衣上,锅上的蒸汽衬得她皮肤柔白。

她双腿修长,穿着一双蓝色的板鞋,臀上,有一面小小的红旗。

时樾的泪水险些掉了下来。

中秋节那晚,安宁在一个人声鼎沸的草地BBQ中,掐着时间,含着笑意给时樾发了一条微信:

——Dear,今晚上见老丈人,愉快么?

时樾没有回复。一连三四天都没有回复。

安宁终于懊恼了。她憎恨这种被无视的滋味。她觉得时樾哪怕是恨她入骨也好,她做的那些事情,他起码要有点反应。

她点开时樾的朋友圈,发现他刚注册微信时发的那条朋友圈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就一张照片,拍的是最开始跟着他的那条名叫阿当的德牧。

特种兵的受训十分全面,阿当就是他那时候在部队驯养的。他被开除之后,阿当竟然只认主人,不吃不喝的,最后被送了出来。他被部队的朋友告知,想方设法,带回了阿当。

阿当跟着他,一跟就是八九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阿当已经很老,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时樾于是把那张照片一直留在了朋友圈里,也再没有发过其他的东西。

安宁回想过,也许她做过的最让时樾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帮阿当找到了另一只纯种的德牧做伴。阿当生下了三只小狗崽,就是现在的老大老二和老三。

安宁点开这张照片,下面还有她当时的留言:

——阿当看着瘦了点。

时樾当时有一条回复:

——她病了。

安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许久以前的对话时,心中有一种突然松懈下来的感觉。

她还看得到这张照片,看得到这对话。

说明时樾还留着她的微信,并没有拉黑她。

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复她?!

他难道不应该冲她发怒、向她质问、向她报复吗!

她忍不了。

她终于又向时樾发了两条微信:

——Dear,这个游戏好玩么?我们要不要继续玩下去?

——我们把南乔是南宏宙的女儿这件事抖出来怎么样?听说即刻飞行正在进入安防和空中巡逻领域,同时开始筹备上市。你说,要是市场上知道了南乔是北空司令员的女儿,会联想到什么呢?嗯?

指尖一点,信息“嗖”地一声,发了出去。

安宁的深红的嘴角勾起自信而妩媚的笑意。

这天晚上,安宁果然收到了时樾的回复。

——你在哪里。

安宁微微一笑,打字:

——在床上。

她的确是在床上。一丝不挂,趴在一张洒满了玫瑰花瓣的心形大床上。两个年轻男人伺候着她,用散发着异香的精油擦遍她的全身,一寸寸地按摩、推拿。

——哪里。

——老地方。

——我十分钟后上来。

——这么猴急?

时樾不理睬她了。安宁忍不住地笑。旁边的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讨好她,问道:“安姐看什么,笑这么开心?”

安宁倏然收起笑意,冷冷回头,道:“不该你们问的,就不要问。”

那男子吓了一跳,立即不敢多说了。

时樾很快上来。他径直拧开了门——

床上那两个年轻男子立即直起身来,怒道:“你谁啊!好大的胆子!”

“还不快滚出去!”

安宁惬意地欣赏着时樾的反应,然而他神色不改,冷冷道:“穿衣服。”

那两个年轻男人急了,“你还敢——”

“让你们说话了吗?”安宁忽然斥责道,“叽叽喳喳的,最烦男人话多!”

他们立即闭了嘴,看向时樾的眼中,满是不忿。

安宁拿了件睡袍穿上,松松地系了带子。她走近时樾,看见他手上拿了个牛皮纸的袋子,很厚。

安宁骄矜地笑着,挑衅道:“这里头是什么?刀?硫酸?打算把我的心挖出来看是有多黑?”

时樾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失去理智。

恰恰相反,他很平静,平静到她几乎不认识他。

她隐隐觉得时樾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时樾说:“出去走走。”

外面是一条很长的高空走廊,头顶和侧面都是钢化玻璃,三角形的拼接,像钻石一样折射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里是安宁的私人处所。空旷而高大的走廊上,除了一溜儿后现代色彩的雕塑,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樾站定在走廊边上。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楼下的长安街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像一条巨大的光带遥远地向东西两侧的城际延伸开去。东方新天地和北京饭店这一片的高楼森林一般矗立,君悦大酒店前面的喷泉正开着,五彩斑斓,如梦如幻。

繁华都市,不夜之城。

安宁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看了很久。”

时樾点了点头。

安宁说:“几年没来了,是不是这次来看,还是觉得很美?”

时樾淡淡道:“今天来看,觉得更美了。”

安宁“哈哈”大笑。

这栋楼是她的手笔。尤其是这一个高空走廊,是她亲自为自己设计的。

她那著名建筑设计师的丈夫弃她而去,她便发誓没有他,她照样要造这长安街上最富丽璀璨的楼。她要用这楼盛下她的骄傲,她的野心,她无穷尽的欲望。

安宁忽而冷冷道:“还记得当时你走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时樾道:“记得。”

安宁说:“我当时说过,你要站着出去,就得跪着回来。”

她傲慢地看着时樾:“现在,只要你肯向我低头——”

她在明亮而庞大的玻璃幕墙前展开了手——

“从今往后,这栋大厦,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时樾浅浅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觉得这里更好看?”

安宁缓缓瞥了他一眼。

时樾扬起了头:“因为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过去年少不更事。看着这灯火辉煌的王府井、金宝街、东单,眼睛里只剩下了出人头地的欲望。

被逐出蓝天利剑、失去父亲。他想不出这萧条一身,还有什么值得珍重的东西。

他本质上和他父亲一样,都是玩命的赌徒,什么都敢赔上。

而今呢?他倏然发现看这长安街,还是那十里长安街;这北京城,还是那三十六丈北京城。

他恍然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时樾淡淡地笑了:

“多亏了你。你让南乔的父亲把我骂醒了。”

“我原来以为我什么都看穿了,都放下了。但其实没有。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赋予我的一切。我以为我坦坦荡荡,但其实还是个贪恋富贵的小人。”

他拿起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将绕在那个白色圆片上的细绳一圈一圈解开。

里面的全都是一沓一沓的纸质合约。

“这个是清醒梦境的股权转让协议书。”

“这个是东直门凯越的产权转让合同。”

“这个是清河葡萄酒庄的产权转让协议书。”

“这个是普陀山庄的……”

“这个是‘时间海’的……”

时樾一册一册地将这些合约分开来,放在那些雕塑的展台上,一直列了十多米远。

安宁看得先是瞠目失言,随后是脸色苍白,继而浑身发抖。

“没有你最初给我的那一大笔生意,我挣不下启动资金。没有那笔启动资金,我盘不下来如今这么多的产业。”

“安宁,你给我的东西,我如今都还给你。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一分一毫。”

安宁在那些协议中,看到了他的那辆车,看到了他所有的银行存款账户。

这些年她对他监控得紧,能不知道他账面上有多少钱吗?

他是真把所有的身家都转给她了!

这男人做得果断、干净、狠绝,没给他自己留半点的余地,更是没有给她留余地!

安宁的牙齿都格格发起抖来,她眼中燃烧起愤恨的火光,“时樾,你可想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时樾仿佛卸去了万钧重担,轻松道:“是啊,那一年我在拉面摊前面看到你的时候,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

“你赔上了十年的青春,你觉得值得吗?!”

“用十年时间还清了那一笔债,也值了。”

他浅浅地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玻璃幕墙折射下来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轮廓分明,异常的俊美洒脱。

“后会无期。”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高空走廊。安宁怔愣着,猛然尖声大喊起来:“时樾!你以为你这样做了,你就能和南乔在一起吗?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玩的东西、她追求的东西,都是需要资本的!你一个傻逼穷光蛋,玩得起吗!你玩得起吗!——”

安宁尖锐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

时樾难道会回头吗?

他脚步都没有停下半步,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下楼的拐角处。那一身黑一身白,那俊厉容貌和冷热分明的眼睛,便再也看不到了。

安宁足下一软,踉跄了一下,猛然挥手将满展台的文件连同昂贵的雕塑扫落在地!她拎了一个铁铸的人像,向前跑去,疯狂地将所有的雕塑都重重地打碎,只听见“乒乒乓乓”之声一路不绝于耳,碎片飞溅,整个走廊到处都是!

那两个年轻男子闻声跑出来,想要阻止她,却被她野兽一般红着眼睛打跑,“滚!”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弯着腰不停地喘息。

——我大你八岁,你觉得我老不老?

——你每天都问,烦不烦呐?

——你敢说我烦?

——你最美,你一点都不老。

曾几何时,那个本来耿直的年轻男人也学会了虚情假意。她最想听什么,他都说给她听。他花言巧语哄得她满心欢喜,她想要什么他便满足她什么。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学得快、听她的话。

她很清楚这一点。她只爱自己,她想要的本来也就只是一个能让她快活的枕边人而已。

然而当有一天她开始发现有些离不开他的时候,她也开始隐约地恐慌。

她是无比强大的女人。她这种女人怎么能再被男人控制?!

所以当他提出要走的时候,她便顺水推舟,放他走。

从此她手握佛珠,不再见他。所谓男人,尘芥而已。

只是后来,一张照片,唤醒了她那潜藏已久的心魔。

她爱他吗?抑或是爱她亲手塑造出来的那个他?或者,根本就是爱她自己?

安宁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手腕上那串沉香佛珠上,牙关紧咬地一扯,乌沉沉的珠子尽数散落在走廊上,“咚咚”弹跳着滚向远处。

一颗一颗的,尽是人心底里永难餍足的欲望。

南乔被南宏宙关了整整一个星期。

被父亲关禁闭这种事她遇到得少吗?小时候生病了,不想去上学,被关禁闭。语文作文总是不及格,被关禁闭。留学回国后,从父亲安排的研究所辞职出来,被关禁闭。

她和父亲似乎形成了一种斗争性的默契。

双方缺乏语言上的有效沟通,那么便用行动来表达。

南宏宙:绝不可以——

南乔:我必须——

南宏宙的命令从来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么南乔便安静地待在禁闭室里,不哭不闹,不争不辩。用餐,就寝,无比规律。其他时间,便去手写程序,绘制产品设计样稿。

反正关禁闭这种事,从来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就在这种拉锯式的作战之中,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者。

然而南宏宙这一次似乎格外的顽固。

七天之后,南乔被放回了公司,身边却多了两个便衣警卫。出入开一辆吉普,无论南乔去哪里都务必护送和陪同。

禁止她直接与外界通讯联系。手机、电脑、邮件,包括手环,全部被监控起来。

禁止她在离开警卫视野的情况下与他人相处,哪怕是温笛。

南乔回来后在自己公寓中住的第一个晚上,她在半夜三点半开门出去,意外发现门口竟然有人站岗。

她“砰”地又关上了门。

那两个警卫一个叫丁远,一个叫解思。南乔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

两人昂首挺胸,齐齐回答:“首长说走,我们就走!”

南乔于是不再多问。在家做饭时,叫他们进来一起吃。

两人齐齐拒绝:“首长吩咐!要警惕南乔同志一切以逃脱为目的的阴谋诡计!”

南乔:“……”

她在两个警卫的监视下去了一趟隔壁的房间,发现三条德牧已经被带走了。

她奔回自己的公寓,仔细找寻,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变化,却少了一张彩虹跑的打印纸。

时樾不喜欢拍照,她更不喜欢。她甚至连手机都没有。于是那一次彩虹跑石栎拍下来的两个人在五彩粉末中对视的照片,竟然成了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她当时打印时樾在签名墙上的签字的照片时,顺手也将这张用彩色打印机打印了出来。

后来时樾看到,很是窘迫,南乔心中却是暗暗地喜欢他那种窘迫。

他回来过了。

可是她见不到他。

时樾还在北京城中。有一些产权的交接,还需要他亲自去完成。起码的,他需要和那些经营者去谈:你们的股东,换人了。

清醒梦境是他的最后一站。

还没到清醒梦境所在的大楼,他便敏锐地发现了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这个酒吧密集的区域晃荡。

他看到了一个外号叫“龙头”的人。这个人是泰哥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

龙头双手插着夹克的兜,警惕地四周顾盼,一直向清醒梦境的大楼走去。时樾尾随着他,在他要按下通往清醒梦境的电梯时,上前伸手盖住了电梯向上的按钮。

龙头一见是他,扭头就跑。

这龙头也是练过几手的,时樾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他的左臂。龙头双肩一别,双臂从外面的夹克抽了出来,金蝉脱壳。时樾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跑了,拎着夹克朝他脸上重重一扫,那金属的拉链抽得龙头一瞬间闭了眼。时樾趁此时机一脚绊了他个踉跄,朝他膝盖弯里一顶——

“跪下!”

就算是下盘最硬的练家子也顶不过时樾的这一下。

“噗通”一声,龙头便颓然地跪倒在地。他嘴一咧,朝领子里的无线通讯话筒喊了一声:“泰哥!时樾!”

时樾冷着一张脸,单手将他双臂反剪在背上,伸手在他身上上下一摸。

龙头回头嬉皮笑脸地一笑:“时哥,摸个啥子嘛。真没你想要的东西,我就上去玩玩。”

时樾淡淡一笑,胳膊肘铁箍一般勒紧了他的喉咙,一点点往自己面前收——

“有吗?”他温和地在龙头耳边说。

龙头脸上被憋得通红:“有!有!”

时樾松开他手,他从身下掏出了一个装着白色小药丸的小瓶子,递给时樾。

时樾冷笑:“就这?”胳膊又是无情地往下一压,龙头的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都翻白了——

“我……说……”

时樾稍稍放开,龙头手脚发酥,抖抖索索地从脚底下摸出一小袋子白花花的冰晶一样的东西。

“呵——”

时樾掂了掂,估计有个好几两。

“能要你命了。”时樾冷冷看了他一眼。

龙头还没说话,那边泰哥已经带着大几号人快步走了过来。

“时樾,不义气!”粗犷圆胖的泰哥“嘎嘎”地转着狮子头,笑里藏刀地向时樾伸出手来。

“嗯?”他眨了眨一双鱼泡眼,示意时樾将那袋子东西交还回来。

泰哥这边七八号人,手里头还操着家伙。时樾一双眼中闪着寒光,判断着情势,伸手一抛,把东西掷给了他们。那龙头“嗷”的一声,被时樾踹了一脚,也狼狈不堪地归了队。

泰哥皮笑肉不笑:“时樾,听说你和安姐掰了啊。”

时樾“呵呵”冷笑一声。

“要不要来跟泰哥混啊?泰哥罩你啊?”泰哥轻佻地笑着。

时樾冷淡地一笑,鄙夷道:

“傻逼。”

“我草你妈!”泰哥手下的一号打手马骝怒骂起来,操起了家伙。

“嗳——”泰哥倒是悠然自得的,手搭在马骝肩膀上把他按住了,“这种人,跟狗一样,要驯。越是野,越带劲。”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地跟他玩。我也想看看,安姐宠了这么多年的小狼狗,到底有多够味儿。”

泰哥阴阳怪气地拉长了“慢慢儿”几个字的字音,狞笑着,挥了挥手,“走了!还有要紧事!”

一群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时樾在阴冷的车库里站了会,按下了向上的电梯。

一切如故。

电梯里是时樾听过千百遍的人声:

“Welcome to Lucid Dream.”

“欢迎来到清醒梦境。”

“Welcome to Lucid Dream.”

“欢迎来到清醒梦境。”

“Welcome to Lucid Dream.”

“欢迎来到清醒梦境。”

明明是这么熟悉的环境,他的心境却不一样了。他盯着电梯里装饰的《鱼与鸟》,那空中飞鸟,水底游鱼,他过去看是相生相融,而今来看,却也看得出来相别相离。

他进到清醒梦境,里面的侍应生看见他,都高高兴兴地同他打招呼:“时哥!”“时哥好久没来啦!”

时樾向他们点头示意,径直走到后台,找到了郄浩。

郄浩自然知道他的来意,看了他一眼,道:“时哥,咱们哥俩到前面喝一杯去。”

依旧是灯红酒绿,幽暗与绚丽的灯光交织着闪烁。台上的歌手唱着沙哑的摇滚: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时樾和郄浩在吧台前点了两杯酒,调酒师调制的时候,时樾看着台上声嘶力竭在喊着“私奔——私奔——”的摇滚乐队,笑了:

“在咱们这儿唱这个,不搭吧?”

郄浩摊摊手:“咱们这儿的风格想怎么变怎么变,啥时候搭过?”

时樾摇头无奈地笑:“这怎么也得露天的场,扯着喊两嗓子才痛快啊。”

郄浩笑,朝台下一起跟着混唱和发癫的客人努了努嘴:“你瞧他们不也挺嗨的。如今城市里头的人,都压抑。有这么个场次让他们发泄,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他偏着头看着时樾:“要不你上去唱两嗓子?”

时樾拿到了酒,从高脚凳上走下来,不着痕迹避开了一个即将来搭讪的摩登女郎,说:“别扯了。早不唱了。”

郄浩也拿了酒,同他一起往一个偏僻点的角落走去。

“咋不唱了啊?唱那么好!不就是安姐嫌弃唱这种歌太民工么?他妈的这女人不懂人民群众的艺术!”

时樾笑而不语。

坐下来,郄浩说:“时哥,说真的,你要走了,我们哥儿几个也不想干了。”

时樾说:“说什么话!安宁还是有分寸的人,舍得放权。就算股份以后是她的了,她也不会干涉你。你照样想怎么搞怎么搞。”

郄浩说:“不是这个意思,时哥。”他喝了一口酒,道:“我们哥几个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你不在,我们觉得没劲。”

时樾低低笑着,靠在沙发背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没说话。

郄浩说:“时哥,你对自己也太狠了,白便宜了那个老婊子。”

时樾转着手里的高脚杯,望着里面潋滟清透的光,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破罐子破摔就当是爽快。”

但这也许又是一种无奈的命中注定。

他呡一口酒,记忆拉回到十多年前——他和南乔本就是两条本来永不会交错的平行线。

是那一纸MEMS论文打破了本来应该各自平静的命运,轨迹开始错乱。

他遇到南乔的时候晚吗?

也许不早不晚,恰好就是那个时候。

南乔和周然七年不痛不痒的感情。他十年身不由己的傀儡生活。他们都把最好的时光浪费在了错误的人身上。他们都走了漫长的弯路。

但终究还是遇上了,就在这个冰冷阴暗的车库里。或许不是个好地方,可他觉得没有比那更对的时间了。

如果说他注定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才能换得那一次相遇的话,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丢了的东西,他不能一点一点地捡回来吗?

郄浩说:“说真的,我觉得南乔姑娘是个好人。你就算一分钱都没有了,她也不会在意。”

时樾摇了摇头,“不一样。”

——你好疯。

——正好我也疯,咱们便一块儿疯吧。

——疯到个七老八十的。

或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南乔了。

南乔想要的是有人和她并肩而立。

但现在的他,还能与她并肩吗?还能和她一起疯吗?

并不是他自卑。

只是他想要的更多。

他三十多岁了,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东西。

以为有了爱情就能够蔑视一切的,为了昙花一现而飞蛾扑火的,那都是年轻人的爱。

他是要在南乔身边扎根的。

如果南乔就是一棵顽强而自我的乔木,那么他必然应该是她身边一棵更加高大的树,枝叶繁茂,给她挡住风雨。他会静静地笑着,看着她爱怎么生长就怎么生长。

他要荫蔽她一生。他容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

时樾并没有再多说话。可是眼中的万千情绪,郄浩也都看在了眼里。

郄浩说:“时哥,其实还有点麻烦事,要你帮个忙。”

郄浩带着时樾走到了清醒梦境另一头的一个座位边。时樾一眼看去,便定住了。

南乔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杯一杯的,她在喝闷酒。

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男子,虽然是便装,但一看那干净利落的头发,忠诚又正气的长相,就知道是部队里出来的。

他们看着南乔,脸上十分纠结,却束手无策。

同类推荐
  • 男神狂爱小甜心

    男神狂爱小甜心

    “楚乐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为什么!”沐瑾轩对着面相飞机的楚乐莹。楚乐莹抬起头,硬止着热泪流出,说了一句让沐瑾轩伤心的话:“我需要这个机会!”沐瑾轩一愣,没错,她需要这个机会……【青春校园】【不会太虐】
  • 恶魔王子碰上冰山公主们

    恶魔王子碰上冰山公主们

    同为八大家族的继承人,她们各自的命运不同,却又有相同的人生,在这个世界里她们是主宰者,但是却有很多的事情,她们也没有办法做主,比如她们的感情,在她们与他们之间相遇时,会碰撞出爱的火花,还是恨的复仇!
  • 森夏梦音

    森夏梦音

    她是见不得光活在黑暗里的双生子一场突如其来的阴谋她的命运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守护向日葵的微笑续

    守护向日葵的微笑续

    他们的爱,很刻骨铭心。他们不能在一起,可是却爱着对方。他很爱她,可是他不可以……她很爱他,可是她无能为力。如此得不到幸福的故事,结局能否在一起?《如果觉得好看的话就收藏吧。评论吧。非常感谢啦啦!》
  • 封印之回归(下)

    封印之回归(下)

    在封印之中诞生,在封印之中成长,是作茧自缚吗?还是只为破茧而出那一刻的美丽与辉煌。他诞生于贤者的故乡,立志成为一名伟大的贤者。走遍了战乱的大陆,只为了找寻和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只会魔法,不会武功。正如世间所有的人一样,他并不完美。然而即使仅有魔法,只要用心,只要付出,也有完美的招式,也有以弱胜强的快意,也有四两拔千斤的巧妙。
热门推荐
  • 魔神竞技场

    魔神竞技场

    本书已经成坑,预防有人不小心踩入,特此公告!新书(重生游戏场)是这本书的新生。设定和角色还有剧情都会有很大的改动,虽然大致结局相似,但过程基本都已经不一样了,绝非照搬,大家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小心点进来的新书友就去支持新书吧,老书友则表示万分抱歉,收藏新手等待养肥或者鄙视我吧…最后也要向我的责编道下歉,之前稳定更新连续两周没推荐,我准备太监却又连续两周给我推荐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可惜的是我已经发布了太监的消息,很多书友立即走人了,周推荐票从1000多变成200,所以就算我想回来写也不行了,然后就专心写新书吧!!可惜了,之前我其实超不想太监这本的,但是连续两周没有推荐太寒心了,毕竟只是冷门的科幻分类,推荐位竞争又不激烈,加之我的成绩又不差……
  • 佛说十善业道经

    佛说十善业道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一曲江湖狂

    一曲江湖狂

    何谓江湖?风滚红尘多少事?寞听落雨又几声?呜咽里,醉了恩仇。寂寥?惆怅?恩怨难明,是非何断?这,便是江湖。人走的江湖又何曾属于过任何人?
  • 十四经发挥

    十四经发挥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理念的力量:什么决定中国的未来

    理念的力量:什么决定中国的未来

    本书涵盖了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近年来所主张、研究主要观念,书中论点涉及市场、法治、改革、未来发展等重要领域,列出了作者长期思考的影响社会的二十四个重大理念。本书没有专业的经济学术语,而是用简单形象的类比说明经济现象,解决实际问题,是中国改革最前沿的一流经济学家为普通读者撰写的经济学读物,也是获取正确的经济观念、理解中国经济和世界格局的第一手资料。张维迎教授在八十年代即提出价格双轨制并长期坚持自由市场理论,对中国社会改革和社会观念的影响有目共睹,他的许多观点和预言已被事实所证明,他在本书中所提出的极具预见性的理念,相信也会为我们如何改变现实、面对未来提供重要的参考。
  • 不过是白月光

    不过是白月光

    为了家人,为了一份痴情,林汐媛飞蛾扑火般一样痴缠。欧城刈恨她虐她都不肯放弃,可是有一天突然醒悟:她不过是一抹白月光,那个女人才是他心里的朱砂--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侯门贵女

    侯门贵女

    太后养女,皇帝御妹,相府命妇,庄锦懿的每一重身份都尊贵显赫。才貌双全,贤德淑良,端庄优雅,关于她的赞扬之词也是花团锦簇。可对锦懿来说,她真的,没那么好。若说她有什么可值一提的品性,那就是:淡然。此生不管再经历什么,都不会失态动容直到遇上……“待我青云之上,抱卿归去可好?”
  • White Lies

    White Lies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我在单恋你

    我在单恋你

    那个夏天,我遇见你,遇见了爱情。上课时,我会时刻注意着窗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能看见你的机会。当你走在十步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你,而你不会发现,我默念着你的名字,你感觉不到,你回头,看的也不是我。我不曾说过喜欢你,然而,你已成为我的世界。
  • 读素问钞

    读素问钞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