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646900000018

第18章

1947年4月,经过即将一年半的紧张施工,位于北郊沙河马头岗的新一军公墓终于竣工。6月3日,新一军驻穗留守处人员在永汉戏院对面的哥伦布酒店专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将举行落成揭幕典礼及阵亡将士公祭等仪式,日期择定在9月6日,即新一军进驻广州两周年纪念日当天举行隆重的典礼。

这些日子以来,方柏彰一直滞留在广州,因为4月26日,孙立人已被调离新一军,不久即到南京接受新任命。******珍惜他是国军中一名罕有的将才,可是在东北他又跟自己的心腹爱将杜聿明搞不好关系,而此时杜聿明又将新一军拆散肢解,一部分编入新七军驻守长春,余部则跟随东北剿总司令部戍卫沈阳,这又是孙立人万万不会答应的,一番权衡之后,******委任孙立人为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部司令,并在南京成立了陆军训练司令部。自到南京就职后,孙立人就开始筹划组建自己的班底,方柏彰自然早已是他心目中的人选,因此他在离开新一军之前,着令方柏彰伤愈后留在广州留守处候命。

1947年9月6日这天,国民政府广州行辕主任张发奎、广东省政府主席罗卓英、广州市长欧阳驹等军政要员、美国驻华大使馆武官高文登中校暨广州行辕全体官兵、广州市警察训练学校的师生、各界代表以及记者等约共2000余人参加了新一军公墓落成暨公祭典礼。

新一军公墓的设计理念就出自于孙立人本人。孙立人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及美国普度大学土木工程系,曾经亲自为部队设计过营房、营区、学校和军官住宅。当时忙于受降工作的孙立人委托清华校友过元熙建筑师负责新一军公墓的总体设计。

新一军公墓选址位于广州市白云山马头岗之阳。占地10.05公顷。墓园南北长约300米,东西宽约350米。公墓的整体建筑,自北往南依次为四柱纪念塔、南北大墓道;两侧东西分别为花篮莲池、凉亭、葫芦鱼池、凉亭。墓道中央为纪功亭;纪功亭以南为带河桥;南端为墓门大牌坊,正前方是一座大花坛;左前方则是一栋两层的新一军公墓卫兵宿舍楼。自四柱纪念塔至墓门大牌坊的南北大墓道,是新一军墓园的主轴线。

墓门大牌坊由两座门楼和一座牌坊所组成,东西跨度为30多米。门楼的设计融合了凯旋门和军营碉堡式门岗的意念,简洁、庄重而大气。牌坊的设计则独辟蹊径,以两段式的两座方柱构成。方柱的下段两内侧,各自塑有一尊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新一军士兵浮雕。

牌坊方柱的上段,为一副对联,左联为“英魂长存”,右联为“顶天立地”。与联下的两尊凝结在方柱上的战士塑像互为呼应。两联正下方是“陆军新编第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字样,全部为孙立人所题书。

纪功亭亭高约7米,黄色琉璃瓦,八角攒尖顶,正面悬挂蒋******为新一军公墓所题“勋留炎徼”牌匾。亭中竖立孙立人所题广州新一军公墓墓记。

在四柱纪念塔的东侧,孙立人为自己预留了一块1.5米×3米的墓地。作为新一军的一分子,孙将军的愿望是,死后不进国家忠烈祠,要与印缅阵亡将士同冢长眠。只不过孙立人不曾料想,他的这一遗愿最终无法实现。1990年11月19日后半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囚禁中度过的孙立人病逝于台中寓所,享寿89岁。故总统蒋中正遗孀宋美龄致送花圈、李****颁发褒扬令给予褒扬,一代抗日名将的遗体安葬台中市北屯区大坑东山墓园,这是后话。

马头岗典礼现场的场面极为隆重严肃,纪功亭周边满布挽联,公墓的核心建筑四柱纪念塔,塔前祭坛点燃香烛,放置三牲果鲜花等物供奉。左右两侧,依次排列各界致祭的花圈。

中午12时15分,典礼仪式正式开始。特地返穗出席的孙立人仍以旧职身份陪同张发奎和罗卓英步至祭坛。典礼由张发奎主祭并简单致辞,接着由罗卓英代表广东省民众致辞。随后,孙立人报告了公墓择建广州的意义及经过,并公布公墓共葬有1.7万名印缅阵亡将士的遗骨。最后是来宾代表余俊贤发言。最末,军乐队奏哀乐、鸣礼炮21响。

鸣礼炮时,三头由孙立人从缅甸带回来的大象忽然哀嚎连连,声音伴随着炮声响彻云天,为隆重而庄严地公祭典礼徒增几缕伤感气氛。出席典礼的人们纷纷为之侧目窃窃私语,均以为烈士忠魂感天动地,竟令三头庞然大物也为之哀鸣。

中午1时30分礼成。随后,孙立人对这三头大象作出分配:两头(公象林旺和母象阿沛)带往台湾,一只送往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园供广州市民观赏。了结心愿之后,孙立人旋即离穗返台,这也是他在中国大陆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典礼结束后,方柏彰随着人流步出大牌坊,正要走上吉普车,忽然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回头一看,是站在路边一棵松树下一身长衫的老同学黎子昌。

自从在粤北军营一别,俩人素未谋面,仅是数月前在沙面那幢房子的大堂里意外重逢,可那以后黎子昌又如同泥牛入海失去了影踪….

今天黎子昌是专程在此守候方柏彰的。

方柏彰一把紧紧攥住对方的那条独臂,“啊哟老兄,上次在沙面你怎么也不留下一个联系地址就走啦,害得我到处寻你都找不到!”

黎子昌微笑道,“上次你那位新欢夫人连拉带拽将你带回家,我怎么好碍事呢。”他的语气中明显带有嘲讽之意。方柏彰脸色微微泛红,“只怕我想再续前缘亦不可能了,我听说阿瑶她早已嫁人生子,我又能怎么办呵。”

这时候不远处吉普车上的同僚喊方柏彰上车,黎子昌说,“老同学改日聚一聚吧,君瑶的事情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此外我还有不少话想跟你叙谈叙谈。”

方柏彰点点头于是将自己家里以及留守处电话都告诉了对方。

“我如今改名刘世民,如果电话联系有一个刘先生找你的话,那就是我。”黎子昌说道。

方柏彰微微一皱眉头,“你怎么改名啦?”

“再见。”黎子昌挥挥手,大步走向拥挤的人群里,很快就不见了。

方柏彰喃喃道,“这个老黎,还改名换姓….”初次见面他对老同学的印象仍停留在十年前,他实在有点不明白对方缘何更改姓名。

一周后,这对昔日的好友相聚在中央公园,地点是黎子昌提议的,方柏彰欣然接受,因为这里也是十年前他跟卢君瑶再次邂逅的地方。只是此番这里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缺少了往日的女主角。

方柏彰还注意到黎子昌就坐前还用机敏的目光迅速朝四周扫视一下,方柏彰心里怔了怔,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老同学也许身上已经有了迥异于十年前的经历。

他们在一张长椅子上坐下,黎子昌显然没有心思将时间花在叙旧上,客套几句后话锋一转便聊到卢君瑶身上。

黎子昌将他所知道的有关卢君瑶的坎坷遭遇统统告诉了方柏彰,尤其是辗转千里前往长沙寻找方柏彰以及黎子昌刘东强陪着卢君瑶在周家村为方柏彰守灵一宿的情形,还有卢君瑶惨遭伍福荣侮辱怀孕被迫无奈委身于他的不堪往事一一叙说出来。

方柏彰听完后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低下头去。

黎子昌长长吁了口气缓缓地说道,“阿彰,我将这一切都告诉你,就是要让你明白和理解,其实她所受的苦难多半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坚持与执着,以她的条件随时可以另外找一个经济优裕的男人嫁了,根本不会落到如此困窘的地步呵,当然咯老同学我并不是想责怪你,但你有必要了解真相,切不可误解她背叛了你们当初的感情呵。”

方柏彰一下握住黎子昌的手,“黎兄….是我是我背叛了她,背叛了当年我亲口许下的诺言呵!要不….你带我去见见她吧,我要向她忏悔祈求她的宽恕。”

接着方柏彰也将自己跟胡曼莉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黎子昌不胜感慨道,“是战争,是这场罪恶的战争造成了你们之间的悲剧,这样的悲剧在中国在全世界何止千千万万呀。”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更可悲的是,抗战刚结束不久,蒋委员长的国民政府又挑起一场内战来,在我们这个千疮百孔的民族的伤口上又撒上一把盐呀,战争不结束,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有情人天各一方甚至是生离死别呵。”

方柏彰叹气道,“黎兄,你也曾经是一名军人,想必也知道军人当以服从为天职,战争与和平这等军国大事,又岂是吾辈所能够左右的。”

黎子昌握紧对方的手,“不是这样的,独夫民贼逆天而行,我等有血性的匹夫就应该愤而抗争,弃暗投明,庶几那些发动战争的刽子手就会众叛亲离分崩瓦解,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明白?”

方柏彰瞪着黎子昌,忽然一怔脱口而出,“黎兄,你我分别十年,莫非….莫非你参加了共产党?”他这下才恍然醒悟为什么黎子昌要行踪隐秘且改名换姓。

黎子昌微微一笑道,“老同学,今天我们就毋庸分什么党派了吧,天下爱国一家亲,我和你都真心希望咱们的祖国真正强大繁荣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毕竟复兴中华也是孙中山先生的一贯主张嘛。”

方柏彰脸色阴沉地说,“话虽如此,可眼下毕竟国共开战打得热火朝天,而兄弟我又忝列新一军中一员,在东北,你们共产党的人不是说什么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一军吗。老兄的政治主张我不好置评,但我身为军人,在此两军对垒之际,是绝不会背叛我们的新一军的!”

从内心深处方柏彰并不希望内战,可是眼前的黎子昌却明显在游说自己倒戈相向,此等事情对于深以新一军为荣的方柏彰如何能够接受。

黎子昌心里暗忖: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方柏彰的那份荣誉归属感,毕竟是王牌军队的人,哪里能轻易啃得动。

“好吧阿彰,今天我们的谈话暂且到此为止,希望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千万不要因为暂时的政见不同而成为敌人。”黎子昌站起身来说道。

“黎兄….”方柏彰迟疑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美钞,“我想请你将这些转交给阿瑶。”

黎子昌为难地看一眼他说道,“老朋友你也不是不了解她的性格,你想她会收下你这些钱吗?”

方柏彰忧郁地解释道,“我这些并不是给她的补偿,事实上这完全不可能补偿她所受到的苦难,也并非希望她接受我如今的现状,只是….作为朋友,我想承担一点对于她的责任。”

“朋友?哼哼,”黎子昌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你还能跟她是朋友?当她日夜苦苦等待,却等来如此结果,你以为她会将你接纳为朋友吗?”

方柏彰喟叹道,“那你叫我怎么办,难道复合?而今我和她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呵。”

黎子昌终于忍不住,说出一句盘亘在心底许久的话,“我真他妈后悔当初让你俩在这里认识,我说一句狠话,如果在你这个位置上是我的话,我一定会不顾一切跟阿瑶在一起,哪怕让我背负骂名哪怕抛弃现在的妻子我也在所不惜,我黎子昌绝对能够做到,你么,嘿嘿,你怕是舍不得丢下你老婆那里的荣华富贵吧?”

受到侮辱的方柏彰一下被激怒,他一把揪住黎子昌长衫的衣襟,瞪着他骂道,“王八蛋你说什么?!”

黎子昌独臂一挥,一拳砸在方柏彰胸口上,“******老子现在就替卢君瑶教训你一下!”

方柏彰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军人的血性使得他立刻握紧双拳扑向黎子昌,就在两个男人即将厮打起来时,附近巡逻的一名治安警察冲过来分开俩人。

警察一看身着戎装的方柏彰佩戴着中校军衔,立刻讨好地向他敬个礼,然后转脸凶神恶煞地呵斥黎子昌,“小子,你竟敢当街殴打军人,不想活了是不是,走,跟我回公安局说话!”

言毕就要扣押黎子昌。方柏彰立刻一个箭步上前阻挡道,“谁他妈要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小子是我哥懂不懂?”

热脸贴到冷屁股上的警察气得一跺脚,“当街打架违反戡乱治安条例,也要扣押,哼!”说完一溜烟走远。

两个老同学老朋友四目相对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自那以后,俩人继续私底下保持着秘密来往。

同年11月,孙立人将陆军训练部迁到台湾,并从新一军调去几百名他在税警总团和在缅甸作战时期的干部,一同前往台湾训练新兵,他决心在台湾建立一支新军。

第二年春,在广州当着闲差的方柏彰也接到调令前往台湾就任训练部二处中校处长。此时胡曼莉已经诞下一名婴儿,是个姑娘,取名方雨桐,为此胡百韬还有点不高兴,因为雨桐不姓胡而姓方,有违当初的约定。

得知丈夫即将奔赴台湾,刚坐完月子的胡曼莉便亲手为他收拾行装。已经退居二线的胡百韬悄悄跟女儿嘀咕说,看来他当兵当上瘾啦,胡氏华新公司的担子你恐怕要一直挑下去喽。

胡曼莉则说,“爸爸难道您还看不出形势危殆呀,自从去年9月宋子文接替罗卓英当省主席以来,运用各种手段打断打压民商企业,想方设法将其并购到他的官营企业里来,管制结汇和输管制度使得使得咱们棉织业成本居高不下收入越来越少,企业纷纷倒闭,战后大小的织布厂由最鼎盛时期的900多家锐减到去年底不足200家,而且亏损还占到90???,您说,这样下去还有得做吗?”

胡百韬点点头,“幸亏咱们胡氏未雨绸缪储备了点港币,用走私原料开工,才能苟延残喘至今呀。”

胡曼莉说,“其实那都是阿彰出的主意,我说的嘛,他一定不会令咱们失望的。”

胡百韬反驳道,“还不失望呀,他当兵一辈子,丝毫不替咱们胡氏出力,到头来我胡氏所有的财产还归了不姓胡而姓方的方雨桐,哼,这笔买卖亏大啦!”

胡曼莉说,“爸,难道方雨桐不是我的骨肉,她身上流的不是我胡家的血液?姓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她以后也是为咱们胡氏出力的嘛。还有您说方柏彰也不可能当兵到八十岁吧,总有退役的一天,现在他调往台湾对我们胡氏而言正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哩。”

胡百韬眨眨中风后明显下垂的眼皮,问道,“怎么是契机?”

胡曼莉压低嗓音道,“爸爸,您还看不出来吗,国民政府剿灭共产党,可共产党却越剿越厉害,加上大后方如今这般混乱不堪,我看迟早都要江山不保,到那时往哪儿跑?台湾呀,所以说台湾咱们迟早也要去,不如现在让柏彰先去那里打前锋熟悉环境,日后咱们万一搬迁到那里也不会两眼一抹黑嘛。”

胡百韬眼睛一闪,皱起眉头,“阿莉,形势真有那么严重吗?老蒋手里不是还有两百多万美械装备的军队吗,日本鬼子都打跑了难道还打不过土包子共产党吗?”

胡曼莉耸耸肩,“此一时彼一时,打日本鬼子和打内战士气不一样,再说抗战结束后,国府的官员们迅速腐化堕落骄奢淫逸五子登科无所不为,您说一个如此腐败的政权能维系长久吗?”

胡百韬说,“阿莉你什么时候变成预言家啦,唉,但愿你所言最好不要变成现实呀,我六七十岁的人啦,难不成还要跑到那个孤岛上终老一生?”

胡曼莉感叹,“我也不想,可是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左右的,方柏彰此行就算是一次探路吧。”

方柏彰到台湾报到后,便一心一意投入到新兵训练营的筹建工作中,一转眼到了这年夏天,方柏彰特意向孙立人请假一个月返回粤中老家。抗战结束后,他无暇返乡处理家事,只给家乡亲戚捎去一封信。

如今他特意返乡是有着一番苦心孤诣的。日军占领粤中期间,族叔方世钦仗着当汉奸维持会长的权威,强占方家祖宅以及部分田产,又与李万银合伙将方家仅剩的田地屋宅贱价出卖,使得身为方家大少奶奶的卢君瑶变得一无所有无处栖身,只得两手空空返回省城。

方柏彰深感自己对不住结发妻子卢君瑶,他决心将家乡的方家田产屋宅讨要回来,归到卢君瑶名下,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庶几他的良心方能稍安些许。

当一身戎装的方柏彰回到暌别十年有余的家乡时,受到了村人格外热情的欢迎,凤山村出了第一个当官的,而且还是一个抗日英雄,国军王牌部队的团级长官,这在当地可是几十年来第一遭。在父老乡亲们眼里,方柏彰这个团级军官甚至比县长大人都要风光百倍哩,众人将方柏彰迎到方氏祠堂歇下,全村男女老少挤满一屋,大眼瞪小眼嘘寒问暖,还一个劲追问他这些年在外闯荡为国征战的光荣历程,连住在隔壁村的乡长都屁颠屁颠赶来问候巴结,想沾点抗日英雄国军中校的光,中午饭都是乡长亲自张罗的。方柏彰这回还真的感受到了衣锦还乡的味道。

吃着午饭,方柏彰开始打探自家祖屋及田产的下落。族中父老告诉他说,方氏祖屋当年被强征作维持会乡公所,抗战结束后,一直闲置着,如今是一位跟方柏彰父亲沾点亲的族侄一家在打理,要退还一点问题没有,麻烦就在当年被方世钦强占的部分方家田产,抗战结束前,方世钦便将方家的田产以及他自家的大部分田产都一一变卖,并且携带金银潜逃异地,谁料他也走了霉运,叫山贼劫持抢光身上的财宝,变成了穷光蛋的方世钦只好一路讨饭回到凤山村。

随后他被国民政府定为汉奸抓进县城大牢,关了一年半才放出来,也就是说,方柏彰家的田产已经二度易主恐难再收回来。

方柏彰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坐在一旁的乡长开口道,“要不这样,由乡政府出面帮你讨要一部分,当年那些买家明知那些田产是汉奸方世钦巧取豪夺而来还要购买,活该他们倒霉。”

方柏彰摇摇头否决此提议,因为买家也都是村人,乡里乡亲的为了此事闹不愉快甚至结怨,有违方家一向与人为善的祖训,从方世昌的父亲那辈起,方家就是凤山村有名的善人,从不与人交恶,况且方柏彰也不想因为自己穿一身虎皮回来就夺人财产留下骂名。

他望了望族中父老问道,“方世钦现在怎么样啦?”

父老答道,“他是恶人有恶报,成了一个疯子喽,见了大侄子恐怕都认不出来啦。”

方世钦是在大牢里变成疯子的,所以才获得提前释放,如今由他一名妾侍照顾着,方柏彰来到族叔家里,看到的是一个胡须拉碴头发花白邋里邋遢胡言乱语的疯老头,不过他一看见身穿军服的方柏彰就浑身哆嗦,生怕是来抓自己坐牢的国民政府肃奸队,丝毫没有当年他在凤山村威风八面的族长风采。

结果方柏彰此行只是收回方家祖宅,他拿到了当年被方世钦搜去了的祖屋屋契,寻思这幢方家屋宅至少也可以值二三十亩地的价钱,总算没有空手而归。由于乡亲们的盛情接待及热情挽留,方柏彰总共在家乡待了半个月才启程返穗。

回到广州,他跟老同学黎子昌见了一面,这才得知卢君瑶已经有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伍思贤,如今她在一所小学校当国文老师工作稳定,丈夫伍福荣也在工厂里当工头,加上找到失踪多年的胞弟,经商的卢启平不时也接济一下姐姐,因此一家三口也算是过得不错。原本方柏彰还想请黎子昌帮忙约见卢君瑶一次,听到这些情况后,方柏彰又悄然改变了主意,既然她已经安定下来,何必去打搅她的生活呢。

他将那张祖屋屋契继续揣在身上,带着丝丝惆怅,告别了妻子胡曼莉以及女儿方雨桐,重新返回台湾训练营….

1948年10月,孙立人将台湾高雄县凤山镇选定为新军练兵基地,正式开始了他一生最后一次练兵,方柏彰的工作也变得更忙碌了,他甚至都无暇顾及广州那边日趋衰败的胡氏家族企业,为此胡曼莉不得不隔上一段时间就飞来台湾看望丈夫,并且向他大吐世事艰难的苦水,对此方柏彰也无可奈何,因为如今受到重用的他已经无心退役转而经商。不过由此他也预感到大陆的形势越来越堪忧,在北方战场上连吃败仗的国军恐怕只能退守江南半壁江山,而且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看看被削去一线带兵作战指挥权的孙立人,又看看已经被肢解了的新一军,方柏彰有了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喟叹:唉,国祚如此徒呼奈何呵。

1949年1月21日******发布“引退文告”,宣布下野,匆忙上台的李代总统立刻与共产党展开新一轮和谈,试图划江而治,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风雨飘扬的国民政府已是江河日下败局已定,隐居幕后却一直在溪口退而不休的******趁着北平谈判却在忙着抢运上海的黄金到台湾,种种迹象表明,李代总统的和谈实际上不过是一道幌子,无论是国民党共产党都不可能真正坐下来好好谈判,新一轮战事已然迫在眉睫。

2月11日,美国麦克阿瑟将军派一名中将特使到台湾,以专机邀请孙立人到东京会谈。同月,青年军第二零一师调台湾受训….

胡曼莉带着一周岁的女儿方雨桐飞到高雄探望方柏彰,她对丈夫说已经跟胡百韬商量好了,万一****渡过长江,华新公司即刻着手迁往台湾,并叮嘱方柏彰抽空看看可否在高雄附近寻一处建厂地皮,作为华新公司新址之用。

方柏彰点点头,胡曼莉又老话重提,说起让他退役之事。

“如今虽然国共和谈,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战争又将爆发,你在孙立人身边,万一哪天战事吃紧蒋先生又让他领兵出征,那岂不是危如累卵?你已经数次大难不死,可不会总有那么好的运气,万一哪天你又要去那种枪林弹雨的鬼地方,我和女儿怎么办?以前就咱们俩还好办,大不了你死了我跟着去死,可现在有了雨桐,咱们得对孩子负责呀。”

方柏彰忽然想起以前黎子昌对他讲过的话,心里一闪念:弃暗投明留在大陆留在家乡桑梓之地?

“阿莉,能不能不要搬迁华新公司,他打他的仗你做你的生意?”方柏彰说道。

胡曼莉冷哼道,“你真是太天真啦,共产党来了,将咱们的财产统统充公,只怕雨桐日后都要到工厂干活到农村种地,我恐怕也要当寡妇啦。”她精明敏锐的目光望方柏彰脸上审视片刻又道,“你该不是受到什么人的蛊惑吧,还是你一直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想和她再续前缘是不是?”

方柏彰尴尬地一笑道,“阿莉你胡说些什么呀,好好好,明天我就到处给你找厂址,就算挨军棍也去行不行?”

胡曼莉撒娇地轻轻打一下他,嗔道,“谁叫你明天去啦,挨军棍你活该。好啦,我明天就跟雨桐飞回广州,你这边有空多留意就是啦。唉,省城那里如今物价飞涨倒闭企业越来越多,真不知道咱们华新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方柏彰抱起可爱的女儿使劲在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他的胡须扎得一岁的方雨桐哇哇大哭,晶莹的泪珠像珍珠似的。

胡曼莉生气地说道,“看你,胡须也不剃一下就亲阿桐。孩子整天见不到爸爸,都跟你生疏啦。”

1949年4月20日,国民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上签字,随即人民解放军在千里战线上发起了渡江战役,一举突破长江天险,4月23日,国民政府所在地南京被占领,

孙科领导的国府行政院迁往广州办公,一时间广州城也动荡不安起来,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大大小小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企业的经理老板们也人心浮动,加上物价暴涨抢购成风,市面上到处弥漫一股末日来临的颓败之气。在这种大环境下,胡氏华新公司的业绩也是一路下滑,国内及东南亚订单一减再减,库存积压严重,亏损越来越厉害。

胡曼莉跟父亲商量准备搬迁及出让厂房和部分设备的事情,老谋深算的胡百韬摆摆手,“别着急,现在出手恐怕连三成老本都捞不回来,再等等看。”

胡曼莉皱起秀眉道,“爸爸,再晚些恐怕都没人要啦,难道咱们两手空空去台湾创业呀。”

胡百韬说,“共产党纵使能席卷整个大陆,也不会马上就打到这里来,抗战那会儿,湖南长沙就延滞了日本人好几年哩,我看至少在半年内广州还不会沦陷,再等两三个月也许那时候出手还能卖一个比现在好的价钱。”

胡百韬其实是不愿意离开大陆,他觉得即便是共产党坐天下也要发展经济满足民生需要,他可不想将自己这把老骨头丢在台湾那座孤岛上。

于是胡氏华新公司一直延迟至八月份才出让了厂房和部分设备,这时候方柏彰已经在桃园给胡氏企业找到一块建厂的地皮,由于动用了军队的关系,地皮买得相当便宜,九月底,胡百韬拄着拐杖,一步一回头地跟随装运机器设备的轮船离开大陆启程前往台湾,胡曼莉则继续留下来处理后续手续,她还要等着到广州公干的丈夫一起返台。

方柏彰与其说是到大陆公干不如说是处理私人事务,他起先是以处理乡下房产为理由请假回大陆,刚好训练部有公文要呈交迁至广州北郊燕塘的国民政府国防部,于是就让他当一趟信使公私兼备。

公干的事务早早就结束,他继续滞留广州城,其实是想通过黎子昌和卢君瑶见上一面,他知道此一去台湾,海峡两岸虽然一水之隔,却有可能从此天各一方相会无期。

黎子昌并没有立刻帮他联系卢君瑶,而是在静静地等待时机,他仍在做最后的努力,想动员方柏彰脱离反动阵营站到人民这边来。

这些天,方柏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新一军沙面留守处早已撤销,随着南下的解放大军发动广东战役,广州城已经从西北东三个方向被解放军钳形合围,国民政府总统府发布命令,将政府各部门又迁至重庆办公,滞留不归的方柏彰已无处栖身,只好找了一家小旅馆落脚。

10月13日早上,在街上吃完早点刚刚回来的方柏彰已经准备收拾行李离开广州,因为胡曼莉已经买好当天中午离穗前往香港的船票,他们约好下午二点在长堤大马路的粤海关码头会面登船。

笃笃笃,房门敲响几下,方柏彰放下手里的物品打开屋门,门外是黎子昌,在他身旁还站着一身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卢君瑶。

乍见卢君瑶,方柏彰不由愣住,自从两年多前在沙面临时法庭匆匆见过一面后,他们也再没机会聚首,其实那次他俩都没有私下说过一句话,算起来这对患难夫妻已有十二年没有真正在一起….

方柏彰更没料到,黎子昌这一次会直接将卢君瑶带到自己面前来。素面朝天却依然清丽动人的卢君瑶站在那里,眼睛里满含着忧伤的泪水,仿佛还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十八岁的姑娘呵。

“阿瑶….”方柏彰喊出对她的爱称却又噎住,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卢君瑶忽然不顾一切地一把紧紧抱住方柏彰失声痛哭起来。

方柏彰没有挣开她,因为他知道,她完全有权利有理由这样做,明明自己跟她本应该是一对夫妻,却因为战争的缘故导致二人离散,又各自身不由己地另属他人….

卢君瑶的双拳一下一下狠狠地捶打着方柏彰的胸口上,方柏彰这才仿佛被敲醒了一样,一把也抱住怀里的这个本该也属于他的女人,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黎子昌一转身悄然离去,并且将房门轻轻掩上,屋里只剩下这对曾经的患难夫妻。

方柏彰也抑制不住喷涌的情感,他颤声说道,“阿妹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你就狠狠打我一顿吧….”,他哽咽着继续道,“那年….胡曼莉派去寻找你们的朋友回来说,你和妈都在粤北空袭中遇难….我当时不知心里有多么的难过….后来,我在每次战斗中都抱定必死的信念,就是想着好早点到天堂里跟你们相见呵....长沙会战结束后,我昏迷了几天几夜,是胡曼莉找来医生将我抢救过来….后来我又参加了远征军,可是这几年来我得不到你一点消息,更不知道原来你竟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我真该死呵!我、我对不住你,是我背负了当年的誓言呵….”

卢君瑶听到他喊自己一声阿妹,顿时想起十二年前在黄沙车站分别那一幕情形,殷殷誓言言犹在耳,而今重聚却已是物是人非各自有了另外的夫与妻,这怎能不令她悲从中来伤心欲绝!

可她已然说不出话来,紧紧揪住爱郎的衣襟,一串串泪珠滚落腮帮湿透了方柏彰那套笔挺的哔叽军服….

这对苦命鸳鸯痴情男女就这样搂抱成一团,尽情地发泄着十二年来郁结于心的苦楚与伤痛,时光就在两个悲情人奔涌流淌的泪水中悄然而逝….

卢君瑶终于也得知了方柏彰这些年来的坎坷遭遇和数度死而复生的经历,她也释然了,原来他并非之前她曾经一度想象过的陈世美式的负心汉,他也有一番难言的苦衷呵….她深深地痛恨那场战争,正是它造成了自己爱情的悲剧、人生的不幸,可是这一切又已经是摆在眼前的冷酷现实,今后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方柏彰与卢君瑶有着同样的迷茫,情路坎坷覆水难收,生命之中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今生今世的挚爱,一个是自己生命中的大恩人,还是自己女儿的母亲,该如何取舍抉择?

迟疑片刻,他从上衣口袋取出那份祖屋屋契递给卢君瑶,“这个你拿着吧,其实它早就应该属于你,你照顾着婆婆并且给她老家人送终,尽到了儿媳妇的本分,你有权利得到的。”

“这是什么?”卢君瑶问道。

“凤山村方家祖屋的屋契。是我专程返乡要回来的,原本还想将那些田地要回来送给你,可是已经易手他人,如果强行收回只怕会得罪乡亲们,所以只拿回这个,方家宅院大小房子二十七间起码也值三十亩地的价钱,现在起属于你了。”

卢君瑶摇摇头,“我不要,当年我嫁入你们方家并非贪图你家的田地宅院,现在我的想法也没变,否则的话胡曼莉给我那一万港币岂不是更可观吗。”

“那不一样,她给你和我给你含意不同,我这个原本就是你应得的,毕竟你那时候就是我方家正儿八经的少奶奶,方家的财产有你一份。况且….以你目前的情形你也需要这些。”

“我不需要钱!阿彰,其实你是知道的,我最需要的是什么!”卢君瑶一下紧紧握住方柏彰的手,胸部剧烈地起伏着。

方柏彰也立刻接受到对方身体里传递过来的那份炽热的情感,他微微一颤,低下头去不敢注视卢君瑶,“阿瑶….我我、只怕我已经给不了你别的什么了….”

“那、那就是说….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你已经爱上那个女人了是吗?”大滴大滴的泪珠凑够卢君瑶眼眶滚落,她脸色苍白地质问他道。

“不….不是这样的….”

“好,那我现在就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见你!”卢君瑶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

“不,阿瑶你先别走,听我说呀….”

卢君瑶奋力挣脱对方的拉拽已经冲到门边,方柏彰忽然一把抱起她并将她摁倒在床上,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脸颊颈脖。

“你放开我….放手呀….”卢君瑶竭力挣扎着,可是她的抵抗只坚持不到一分钟,就将双臂环抱住男人的颈部,闭上眼睛亲吻着对方。

起初方柏彰只是想以亲吻化解卢君瑶的反抗好让她安静下来,却不料怀中的娇躯瞬间融化开,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结结实实将他包裹起来,方柏彰也瞬间融化了,两团火焰融合在一起变成了熊熊大火,将彼此间所有的顾忌与隔阂统统燃烧殆尽….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方柏彰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替卢君瑶将衣服纽扣一一系上,然后将依然滚烫的脸颊贴在卢君瑶的胸口,长长地叹了口气。卢君瑶将爱郎的脑袋紧紧地抱住,柔声道,“彰呵,我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下来,你和我,一直就这样直到永远,直到天荒地老。”

方柏彰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凝视着她那双纯真的眼眸,“你真的还是往日的那个阿瑶呵,虽然经过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卢君瑶抚摸着爱郎脸上的疤痕,深情款款地说,“我真希望你也永远是当年那个阿彰,疼我的爱我的那个阿彰,在这个世界上,就我和你永远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呀。”

方柏彰苦涩地一笑,然后又沉思片刻试探地说道,“阿瑶,不如….你也跟我走吧好不好?”

卢君瑶垂下眼帘,“跟你上哪儿呀?”

方柏彰说,“大陆即将被共党席卷,不如你跟我一起到台湾去吧,我现在跟着孙立人将军在高雄凤山镇训练新兵,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听说你还有一个孩子,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将他一起带上。”

卢君瑶问,“胡曼莉也去台湾?”

方柏彰点点头,“我会另外租房子给你和孩子单独住开。”

卢君瑶又问,“这事你跟胡曼莉商量过?”

方柏彰摇摇头,“这事不用找她商量,我能做主,你不必担心,阿瑶,你是我方柏彰的女人,我必须对你的后半辈子负责。”

卢君瑶断然拒绝道,“我可不是那些乡下女人可以容忍自己丈夫三妻四妾,阿彰,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跟我一起留在大陆吧。”

方柏彰警觉地望一眼卢君瑶,“这些话是不是黎子昌要你跟我说的?”

卢君瑶说,“黎子昌是共产党的人,可我不懂什么政治也对那些主义不感兴趣,我今生今世的愿望就是跟我所爱的男人在一起终老,反过来说,如果胡曼莉留在大陆,那我就跟你到台湾去。”

方柏彰为难地说,“阿瑶,请你理解我好不好,你这样会令我很难做。胡曼莉要是知道我把你也带去台湾,她肯定会要跟我吵闹的。”

卢君瑶一把抓住他的手,“请你告诉我,谁是你真正的妻子,是她胡曼莉还是我卢君瑶?你母亲临终前还可是亲手将戒指和玉镯交到我手里,那就是说我是她老人家亲自认可的儿媳妇呵,要不是那场该死的战争,她胡曼莉能成为你的妻子吗?”

方柏彰长叹一声,“可是胡曼莉她现在还是我女儿的母亲呀,我也不能丢下她们母女吧。”

卢君瑶哭道,“那好吧,那我就成全你们,反正我在你的眼里已经是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胡曼莉家有钱有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的良心也不必愧疚,因为我们各自都并不亏欠对方什么,我遭的痛苦和磨难那都是我自己该得的报应,谁叫我守不住女人的贞洁还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呢,呜呜呜….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我就不该答应跟你好,你上你的前线当你的英雄,我选择有钱有势丈夫过自己的小日子,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了,呜呜呜….”

方柏彰恳求道,“阿瑶,你这样说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我方柏彰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吗?好,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此时此刻,在他内心深处已然有点倾向卢君瑶,说到底她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当初他是那么的爱她,如果她说一声他也许就会放弃投军抗敌的志向,可是她却以民族大义为重尊重支持自己,并为此吃尽苦头,在道义上自己永远都亏欠她。

卢君瑶泪眼迷蒙地望着方柏彰,“你真肯听我的?”

方柏彰咬咬牙开始在做最坏的打算,卢君瑶擦干净眼泪,“那你就留下来别去台湾,胡曼莉如果不去台湾也可以留下来,我卢君瑶不会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只希望能够看到你,我就知足了。”

“真的?”方柏彰不太相信地问道,卢君瑶深情地凝望着他道,“我尝过了失去亲人失去丈夫的痛苦,推己及人,我也不愿意让另外一个女人去走我同样的路呵,我只求能时常见到你,如果你到那个孤岛上去,只怕我们今生今世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方柏彰激动地一把抱住那柔弱的柔软的娇躯,亲吻着她依然白嫩的脸颊说道,“阿瑶,我亲爱的阿妹,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通情达理的人呵,我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

卢君瑶也喜极而泣道,“真的么?你真的不走了吗?”

方柏彰连声道,“我不走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我会让阿莉跟你成为好朋友的,相信我吧亲爱的瑶。”

这对患难爱侣再一次紧紧拥抱在一起,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急促地敲响,将俩人吓一跳。

“谁呀?”方柏彰警觉地第一时间将卢君瑶护在身后问道。

“是我,黎子昌,有情况快开门!”门外传来黎子昌那熟悉而又焦急的声音。

卢君瑶急忙将旗袍和鬓发整理一下,示意方柏彰开门。

黎子昌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紧张凝重,他急匆匆对俩人说道,“外面情形不太对路,街口来了好几个看样子是便衣特务的人,我看要马上转移。”

方柏彰一听镇定下来,“就算是保密局的人又如何,我是国防部陆军训练部的军官,他能奈我何?”

黎子昌摇摇头,“现在是非常时期,广州卫戍总司令李及兰是军统恶魔,他从赣南调来了‘国防部政工队’和‘二十三兵团政工队’大小特务数百人,在广州实行白色恐怖,疯狂屠杀爱国进步人士以及他们所认为的嫌疑分子,你虽然是训练部军官,可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逾期不归的公职人员,他们完全有可能将你定性为意图投共分子,保密局那些人对国民党内部起义人员素来采取有杀错没放过的手段,所以你还是马上跟我转移为好。”

方柏彰点点头,反正自己已经同意留下,还是小心为妙。他望望卢君瑶,“那你怎么办?”

黎子昌说,“她没问题,可以从旅馆大门走出去,特务不会抓她,我和你从旅馆后门离开,到河南一处秘密地点住下,可保安全无虞。”

卢君瑶深情地望着方柏彰,“我会等着你的,跟黎大哥快走吧。”

“再见。”方柏彰话刚出口黎子昌就拉着他大步直奔旅馆后门。旅馆后门直通一条狭窄小巷,出了小巷就是一爿抗战时期被炸塌后废弃的民居屋宅,穿过这爿废墟就来到沿江大马路。

黎子昌和方柏彰刚刚走出小巷口,迎面有三名便衣挡住去路,显然特务们也是有备而来,一名为首特务举起手里的左轮枪喝道,“抓住叛变分子有赏!”

方柏彰大声呼喊,“我是国防部训练部中校处长,你们不要误会!”

黎子昌却从腰里摸出一支短枪,率先朝特务打了一枪,“别跟他们啰嗦快走!”

砰!一名特务应声倒地,砰砰!对方也立刻还了两枪,子弹擦着方柏彰头顶飞过,此时再解释已是枉然,方柏彰也掏出腰间佩带的美制柯尔特手枪,不过他却没有瞄准对方身体打,而是警告性地开了两枪,趁着特务躲避之时,黎子昌和他一溜烟冲出小巷,来到那爿民宅废墟。

这时候其他几个方向的特务听到枪声,包围过来,十几名便衣眼看就要将他俩围困在这废墟里。

黎子昌手里的勃朗宁手枪射出两发子弹,击伤两名便衣特务,对方吓得立刻缩在墙壁角落不敢动弹。黎子昌低声道,“要赶紧冲出去,时间久了可能还会有军警增援。”

方柏彰点点头,他自己并不要紧,就算被俘也可以解释清楚,但如今跟一个共党分子待在一起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当务之急就是脱身离去。于是他也顾不得许多,一晃身影吸引对面特务现身,然后一抖手腕,砰砰两枪,撂倒两名特务。

“老弟好枪法!”黎子昌赞道。

“黎兄你也不差嘛。”方柏彰应道,说话间又连发几枪,毙伤特务各一人,趁着机会黎子昌趋前一段距离,占据一处有利地形,然后以火力掩护方柏彰去占领另一处更接近出口的废墟。

俩人都是军人出身,尤其是身经百战的方柏彰,枪法几乎弹无虚发,行动异常敏捷,很快就迫使对方连连后退,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爿废墟时,几名在附近巡逻的“国防政工队”特务闻声赶来支援,而且还持有冲锋枪,骤然增加的火力又将他俩压制得无法挪动。

方柏彰忽然听到距离他五米外的黎子昌一声痛苦呻吟,“老黎你怎么啦?”他关切地问道。

“我的大腿负伤了。”黎子昌低声道。

砰砰,方柏彰连发两枪,又击中一名特务,趁着对方躲闪之际方柏彰一个翻滚来到黎子昌身边。只见黎子昌右大腿鲜血染红一大片,方柏彰吃一惊晓得他负伤不轻。

“老黎你….”

“我走不了啦,”黎子昌痛苦地捂住汨汨流血的伤口说,“你快走,我来掩护你。”

“不,黎兄,我背你一起走!”方柏彰说着就要架起黎子昌,黎子昌用力推开他,“那样的话咱俩就一起完蛋,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眼看广州就要解放,你要顺应历史潮流站到人民一边来,吴奇伟张光琼周汉铃就是你的榜样….还有,你的阿瑶也在等着你….她在广州的地址是仙湖街逢源里七号,那里她弟弟的住宅,你到那里可以找到她,让她带你去找我老婆张静玉,她会安排你今后的一切。快走!”

黎子昌将他往右侧一条通道一推,砰砰砰,将枪膛里的子弹都射了出去,方柏彰也晓得此时不走,就只有白白送死,于是趁着特务那边躲闪子弹的空隙,一猫腰就往通道深处蹿去,躲在墙壁后的特务朝他开了两枪,子弹高高擦过他的头顶,通道尽头是一条马路通往江边,只要冲到江边大马路,他就算是脱离了危险。

他一回头匆匆朝几十米外单腿跪在一堵颓垣败壁后掩护自己的黎子昌瞥去最后一眼,猛然间发现他用那条独臂从腰里掏出一枚黑乎乎的疑似手榴弹的物什,攥在手里,那东西冒出一股青烟,方柏彰心里一颤,又疾跑几步,只听到轰隆一声响,随后那密集的枪声也骤然停止下来,整个世界顿时一片沉寂,沉寂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剧烈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气声,这情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充斥着聒耳的噪声呼喊声汽车鸣笛声,甚至还有轮船鸣叫声,原来他已经冲到了江边大马路,眼前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背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市民们匆忙奔走在马路两侧,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逃难,来回穿梭不停的汽车风驰电掣从马路中央疾驰而过,也不管会不会撞上行人,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一幅末日来临的图景与气氛….

方柏彰一下就被裹挟到这股人流车流汇集而成的潮水里,身不由己不辨方向地往着什么地方涌去,他想挣脱出来,去寻觅仙湖街所在的大致方位,然而却是徒劳的,他不断被身边左右的男人女人们用手用胸口用屁股挤压推搡着跌跌撞撞朝前迈步,稍稍一停下就有跌倒被踩踏的危险,他手里那支柯尔特手枪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失掉。

“阿瑶——”他在绝望中大喊一声,然而他的叫喊被淹没在一片喧嚣的噪音里,根本没人能听到。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仿佛是天塌地陷一般,半空中烈焰奔腾大地在脚下剧烈摇晃不已。

“妈呀,救命呀!”人群里发出一片呼叫哭喊声,他身边一大片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顿时呻吟与哀嚎又即刻连成一片….

经验丰富的方柏彰立刻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次大爆炸所造成的:难道是军队在炸毁军火库?但是军火库是不会设在市区的,凭感觉爆炸地点距此不会超过一两公里,极有可能就是在沿江路一带….

方柏彰立刻想起位于仙湖街逢源里的卢君瑶联络地址,爆炸会不会危及她那里,此刻她有危险吗?不及细想方柏彰趁着身边人倒下一大片,抬腿从横七竖八的人身上迈过,朝西面仙湖街的方向奔去。

跑了几分钟,迎面冲过来一大群难民模样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满身血污衣衫褴褛的人,似乎就是从爆炸现场过来的人,他们满脸惊惶哭着喊着狂奔而来,就像一群从地狱里冲出来的孤魂野鬼般恐怖可怕。

方柏彰被人群撞了个趔趄,又被裹入这股人流往不知什么方向涌去,他奋力挥舞双臂试图推开他们,“让开,别挤我,******滚开——”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人流里忽然有一双手一下紧紧揪住他军服的衣襟,“阿彰——我总算是找到你啦,呜呜呜….”这是一个女人的嗓音。

方柏彰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抱住对方,“阿瑶是你吗?”

定睛一看,却是一身贵妇打扮的妻子胡曼莉。

此时的胡曼莉也是狼狈至极,脸蛋上满是灰土,身上的旗袍也撕裂几处,露出白花花的嫩肉,头发乱成鸡窝一样,泪水将胭脂洗刷得斑斑点点沟壑交错。

方柏彰这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在长堤第一码头等待自己的妻子。于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开人流,搀扶着妻子来到街角僻静处。

“阿莉,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吃惊地问。

胡曼莉边哭边说,“我在码头上一直等不到你,就顺着江边去找你,却不想海珠桥被炸了….呜呜呜….我倒在地上滚出去十几米外,幸亏没有负严重的伤….我看你没来,还以为被炸了呢….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方柏彰一把抱住妻子安慰道,“我不好好的嘛,没事,雨桐怎么样,怎么不见孩子?”

“我看轮船就要开走,就委托家里的佣人张嫂先带雨桐上船去香港,我又花高价买了两张最后一班通往香港的船票,要是再见不到你,我就把船票撕了跳珠江河!呜呜呜呜….”

方柏彰迟疑地说道,“阿莉,我们不走了行吗?”

“你说什么,不走?”胡曼莉吃惊地望着他。

“我想留在这里,你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做生意,共产党来了又如何,他总要让老百姓吃饭穿衣不是吗,干嘛要到那座孤岛上去,那个弹丸之地有什么发展前途可言。”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丢开那个女人是不是?”胡曼莉瞪着他道,“你之所以迟迟不肯动身也跟她有关是不是?别忘了你现在的妻子是我——胡曼莉,你还有一岁的女儿方雨桐,她还在香港码头苦苦等着你这个爸爸,你要抛弃妻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现在就去跳珠江河,让雨桐在香港当一个孤儿,大家一起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说着她一抹泪眼摇摇晃晃就向江边走去,“阿莉,”方柏彰扯住她的胳膊,“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行吗?”此刻他的内心的确纷乱如麻,一边是前妻与挚友,另一边则是妻子与女儿,该如何抉择呵?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密集的枪炮声,马路上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叫喊,“解放军来啦,共产党打过来啦,快跑呀!”又是一阵潮水般的人流向前冲去。胡曼莉一把死死地拖住方柏彰的手臂,哭泣着求道,“走吧,最后一班船赶不上,咱们就要被共产党抓去共产共妻喽,阿彰….你甘心情愿自己老婆被那些当兵的蹂躏吗,呜呜….”

方柏彰一惊,看一眼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妻子,是呵,一旦****打过来,那些乱兵会不会将她….

他深知兵燹战乱之际,有时候军纪是很难控制的,女人往往成为最大的受害者呵!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动摇了,将胡曼莉紧紧搂在怀里,好像生怕她被什么人抢走似的。

“阿彰,我和孩子求求你啦,呜呜呜….不如,咱们先到那边去看看,假如实在是不好过,再回来,你看好吗?”胡曼莉哀求道。

看着眼前那乱哄哄急匆匆逃命的人流,满耳都充斥着哭喊救命的声音,方柏彰闭上眼睛在内心深处长叹一声:阿妹,我只好再一次对不住你啦….

两滴泪珠滑落脸颊,方柏彰望着灰沉沉的天空,万般无奈地点点头。

喜出望外的胡曼莉赶紧拉着形同木偶般的方柏彰一路小跑赶往长堤大马路粤海关码头。

当他们跨上跳板时,轮船已经开始驶离码头,两个人摇摇晃晃登上船舷时,那块木板噗通一下掉落水里。有几名还在木板上试图登船的旅客落入珠江,手忙脚乱在水里扑腾不停….

这条燃煤客轮定额装员四百五十人,实际上已经超载,客舱内甲板上挤满提着行李的旅客,看着轮船缓缓驶离码头,有幸能登上最后一班船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笑逐颜开,频频朝岸上挥手告别,而岸上那些因为买不了船票登不上船的人们则指着轮船纷纷叫骂诅咒….

呜呜——客轮汽笛长鸣,远离第一码头朝目的地驶去。

轰轰,哒哒哒….炮声枪声越来越逼近广州市区,那些聚集在码头上的人们惊慌失措地散开,各自奔向自己认为安全的避难所。

方柏彰手扶轮船甲板上的围栏,遥望着越来越远的市区,两行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滔滔江水中….

他不知道此一别,自己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重返桑梓之地。

同类推荐
  • 孙子兵法(白话全译)

    孙子兵法(白话全译)

    本书将《孙子兵法》用白话全文译出,重点突出一个实用的功能,其中既有权威原著,又有通俗译评,同时精心选择具有代表性的案例,从军事谋略、经商谋略、处世谋略三个方面对原著进行重新解析、阐释,兼具可读性和典藏性,是一本适合各行各业人士借鉴学习的普及读物。
  • 县大队女兵连

    县大队女兵连

    鬼子疯狂地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惨案,獐子沟惨案就是其中一起。事件发生后,嫁到外村的老少姑奶子们拉起了一支队伍“铁血复仇团”。队伍越战越勇,越战越大,杀鬼子,除汉奸,护一方百姓平安,立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功。后来,复仇团改编为县大队所辖的女兵连,一直战斗在白河、潮河、滦河之间,给了鬼子沉重打击,成为彩云山根据地的一支劲旅。
  • 步枪科技知识(下)

    步枪科技知识(下)

    枪械是现代战争中最重要的单兵作战武器。随着信息化作战的发展,枪械的种类和技术也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着,从第一支左轮手枪的诞生,到为了适应沟壕战斗而产生的冲锋枪,从第一款自动手枪的出现, 到迷你机枪喷射出的强大火舌,等等,枪械正以越来越完美的结构设计,越来越强大的功能展示着现代科技的强大力量。揭开现代枪械的神秘面纱,让你简直大开眼界!
  • 铁血仍在燃烧

    铁血仍在燃烧

    他,是中国精锐的特种兵,但在一次任务中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战友牺牲,自己也由于严重的伤而不得不离开他热爱的军营,来到正常人的社会,他利用自己的特种作战能力帮助自己身为刑警的老婆破案,但在最后才发现原来这些案子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惊天的阴谋而做的序曲,他到底能不能粉碎犯罪分子的阴谋?……
  • 第二次世界大战实录1:战役篇

    第二次世界大战实录1:战役篇

    本书主要介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海战、空战、陆战战役。内容包括伦敦保卫战,闪击丹麦、挪威,荷兰空降作战等。
热门推荐
  • 古镇遗梦

    古镇遗梦

    本文对古镇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包括散落的明珠、河上的街市、拱桥的魅力、越人便于舟等内容,一本在碧水边掀开的古朴的书,它的文字并不深奥,阐述的却是耐人寻味的哲理,难怪每一个前往古镇的人们,都会因为拣拾到失落的梦而流连忘返。
  • 美味豆制品菜600款

    美味豆制品菜600款

    本套菜谱共30本,汇集了南北方以及各种风味的菜系,每本600余种做法。本书介绍豆制品菜的做法,简单好学易做,是符合大众口味的家居生活常备书籍。
  • 寻宝惊魂:鬼蜮逃杀

    寻宝惊魂:鬼蜮逃杀

    一群老兵在参加62年中印自卫反击战中突然遭遇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奇事,误闯入凶险的野人山中,与人,兽,匪,盗,国民党残部等搏斗求生存回国返乡的传奇故事。
  • 狂兽痴爱

    狂兽痴爱

    贵为一国公主,却在父皇留下遗旨后为亲兄长追杀,走投无路间被所爱之人推下悬崖;身是一族灾星,拥有奇怪能力的银发狼人,从小就被族中人丢下悬崖,遇上她,娇小却又坚强的公主,一人一兽,相依为命。从本能到心灵,让他慢慢从身体爱上她心;从白天到黑夜欢好,两人之间早已不分彼此,生出的会是狼还是人?!身是一族灾星,拥有奇怪能力的银发狼人,从小就被族中人丢下悬崖,遇上她,娇小却又坚强的公主,一人一兽,相依为命。
  • 丹尼的死亡奇遇记

    丹尼的死亡奇遇记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讲述一名少年追求爱与真理的故事
  • 纵横捭合的外交家(3)

    纵横捭合的外交家(3)

    本书精选荟萃了古今中外各行各业具有代表性的有关名人,其中有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谋略家、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教育家、科学家、发明家、探险家、经济学家、企业家等,阅读这些名人的成长故事,能够领略他们的人生追求与思想力量,使我们受到启迪和教益,使我们能够很好地把握人生的关健时点,指导我们走好人生道路,取得事业发展。
  • 资本国际化运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发展研究

    资本国际化运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发展研究

    90年代以来,世界的经济发展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中国的经济改革也处在一个关键时刻,中国经济在迅猛发展的进程中,面临着许多困难和问题,而国有企业经营效益不佳是主要原因之一。如何搞好国有企业的改革,以促进国有经济新的腾飞,这是摆在包括经济理论界在内的各界人士面前的一项紧迫而艰巨的任务。理论的不断探索和改革的不断深化,使人们愈来愈深刻地认识到,搞好国有企业和国有经济,必须走资本运营之路。资本运营是市场经济中一种普遍而有效的做法,因而也是搞好我国国有企业与国有经济的一个重要途径。
  • 妖女祸世:玩转江湖

    妖女祸世:玩转江湖

    天啊!她只是想像穿越小说的女主角一样,闯江湖,逛皇宫,参加武林大会,拐一大堆美男,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然后做个天下闻名的人,怎么就有一大堆破事呢?!怎么就这么难呢?!作者大人,我要抗议啊!(慎入!)
  • 超级海岛牧场

    超级海岛牧场

    在岛上种菜没淡水不行?我有海水净化器。岛上没电怎么活?我有绿色光能发电机。岛上修房子太麻烦?没事,系统里一套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店别墅。叶萧获得海岛系统,继承了一处海岛遗产后,开始打造超级海岛牧场。
  • 词韵人生

    词韵人生

    《词韵人生》收录了作者1983年至2011年间的部分词作,共计59首。主要以其经历的四个工作阶段为背景,以词为表现形式,刻画了真实生活的所见所闻,反映了作者的志情感受和成长感悟,展现了作者热爱生活、热爱工作的美好追求和良好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