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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岳锋一直没有得到羽田的消息,渐渐就把他淡忘了,以为羽田还住在医院,偃旗息鼓了,认为羽田正在做着贵族梦,所以他要采取行动,把张宝明劫持出来。他哪里知道,像羽田这种人,只要有口气就不会安享宁静,一点子弹外伤怎么会让他止步于疆场。他淡出岳锋的视野,是因为在做另一件秘密工作。

张宝明的儿子张曙光供出了琥珀张之后,对山本来说简直是绝处逢生,虽然山本早就有了李代桃僵的想法,只是这个“李”并不好找,找不到像似的“李,”偷梁换柱就是空话。既然知道了照片上的琥珀双叶在琥珀张手里,而这个琥珀双叶可以以假乱真,能使他的计策获得成功,那么眼下首先要做得就是找到琥珀张。不管是买,是骗,还是抢,他必须把琥珀张手中的琥珀双叶搞到手。对于琥珀张山本并不不陌生,他知道是北平收藏界素有的“三张”之一,有琥珀泰斗之说,按年龄排序,老大是张宝明,老二是张鸿君,老三就是琥珀张了。这三张中的张鸿君贪恋富贵,和主管政府工作,文化艺术的许多官员都有来往,属于自己人,需要的时候可以让他站出来说话,但是琥珀张却很少和官员走动,喜欢结交民间人士,行动上很是另类,这样的人极具个性,恐怕不会好说话。

山本知道,这种洁身自好,不愿意攀龙附凤的民间人士大多清高,最讲风骨,不容易打交道,但是为了琥珀双叶他没有选择。因为找到真品琥珀双叶已经不报希望,如果连优异的赝品也搞不到,这台戏就没有办法唱下去,琥珀张骨头再硬也必须啃,因此山本一秒钟都没有延误,就让张曙光领路去了琥珀张的家。张曙光是多年前去过的那里,早已经印象模糊,在偌大的崇文区找个人,还不是大海捞针?气得酒井甩了他一顿耳刮子,找到当地的片警,问题才得到了解决。只是当他们兴匆匆地走到那座老式的四合院门口,立刻傻了,房子的主人已经换了,半个月之前,琥珀张全家迁移,至于去了哪里,众说纷纭,没有人说的清楚。之后接连几天的寻找仍是一无所获,山本真愁了,时间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的仙丹,这样无限期的找下去,可能闹到脑袋搬家了,还是找不到人。

就在山本彷徨无计,一筹莫展的时候,羽田来了,这些日子羽田一直在部署对张宝明的监视,还亲自去西城区查看地势,在怡虹镇就三进三出,忙得脚打后脑勺。现在一切部署就绪,来和山本要人。走进屋中,看见山本这副活不起的架势他感到奇怪,经过询问山本才把遇到的难题对羽田说了。

“啊!这是一个聪明人。”羽田听完山本的话,嘴里立刻发出了赞赏,他的个性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绝不掩饰。他明白,肯定是岳锋等人发现了他们的企图,所以提前警告了琥珀张,琥珀张就行动了。这说明岳峰,琥珀张做事果决,不拖泥带水,羽田欣赏的,就是那种智慧型的对手。

山本哪里明白羽田心态,见他对对手大加赞赏,全不顾他的沮丧,十分恼怒。心里说,真是呆子,这种人应该生活在幕府时代。“羽田君,这是战争,不是游戏,你对敌人欣赏的态度有损帝国军人的荣誉。”

羽田则轻蔑的撇撇嘴,到目前为止,他只是把自己看成是警探,帝国的军人荣誉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对他来说,最大的乐趣是和对手斗智,战胜对方。至于政治在他心里,那是肮脏的娼妓,最好离他远一些。

“我尊重所有的对手,他们走在了我们前面,这说明聪明。我佩服这是一群拥有智慧的人,和这样的对手较量,你不觉得是人生最快乐的事?”

山本面对这样的回答,除了目瞪口呆,只能是苦笑,遇到难缠的对手还快乐?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不明白羽田这个人是一等一的高智商还是天下最大的蠢材。他时而思辨超常,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出的东西,时而愚蠢低级,连一个普通人明白的东西都搞不清楚。在这两国交兵,帝国面临死生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居然有心思做智慧游戏,还不分敌我,思维单纯到了极致。他居然不知道,对手越是强大,意味着你失败的概率就越多,失败会让你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一粒尘埃消失在大气中,意味着你的生命结束,这种事只能用可怕来衡量,哪里有什么乐趣?但是山本明白,用帝国的利益,国家的前途和他讨论对手,等于对牛弹琴,因为他的脑海里没有政治,杀戮。

想着,山本暗暗地叹了口气说:“琥珀张的失踪,让我们的计划很是被动,如果我们找不到琥珀张和他手中的琥珀双叶,只能等待新的赝品被制造出来,那就更加被动了。”

羽田摇摇头,远没有山本的悲观。“大佐阁下,我不认为琥珀张会消失。”

“哦!你是说,可以找到琥珀张?”山本眼睛亮了,眼里的目光不仅仅是惊喜,还有贪婪,就像饥饿的狼突然闻到了血腥,肥胖的两腮颤抖了,如果羽田不是开玩笑,那就是上天在赐福他,送给他羽田这个精灵。

“找人需要换个思路?比如,你不能靠当地警察,因为琥珀张诚心躲避,会采用不同于过去的生活方式。他可以买座新房子,也可以临时租借,不管用哪一种,他都不会用自己的名字。他还会深居简出,不再混迹于市井之徒之中。一个出生于破落家庭的穷苦人,能够从新崛起,在收藏界获得这样高的成就,他的大脑肯定异于常人,所以按照惯常的思维,我们很难找到他。套用中国的一个成语就是:盲人摸象,这是不行的。”

“羽田君,你已经知道琥珀张躲在哪里了?”山本见羽田这样说,自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打断了羽田的话。

“琥珀张是找不到的,我也很难找到。”羽田不耐烦的说,还狠狠地瞪了山本一眼,心里不明白,这个有时候像猪一样的愚蠢家伙,为什么可以坐在北平特务机关长这样重要的位置上,难道日本国真的没有人了,只能使用蠢材?

羽田的回答让山本大失所望,感觉羽田在戏弄他。既然他也不知道琥珀张躲在哪里,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这不是诚心在拿他开涮?难道他是公园里的猴子,是拿来供人消遣的?山本这样想后,脸色自然就难看了。

“羽田君,你应该明白,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已经说了,换一种思维,是你没有理解我的话。”羽田并不在乎山本的变色,仍旧按照自己的思维习惯往下说。高智商的人都患有一种通病——思维跳跃,喜欢按照自己设定的轨道运行,固执而骄横,所以他们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是一流高手,反之,对他们不屑一顾的领域,就会表现出远低于平常人的能力,羽田在这方面就表现得极为典型。只要涉及到和案件有关的谋略,他的思维就绝对清晰,因此他认为别人和他一样,能把问题看得明白,就不愿意多做解释。他不明白的是,在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问题的时候,好多人还没有走进门口,就不用说看明白了,这是智商不同形成的天然智障。因为他不愿意多费口舌,最后却不能不多花很多时间去矫正,这是情商所致,一个不会,或者不屑于站在对方角度看问题的人,就是典型的低情商。许多高智商的人,情商都偏低,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有意安排,所以这类人多数都不是生活的强者。

山本的情商比羽田高多了,尽管对羽田的蔑视十分恼怒,但是他明白羽田有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能忍受蔑视。他明白,斗气的结果是功败垂成,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没有权利随心所欲,因此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羽田君,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些?”

羽田真不想多费口舌,可是看见山本真的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话,只好皱着眉头说:“我敢肯定,琥珀张现在的住所离开了贫民区,凭他的收藏,这个人是不会缺钱的。但是他为了躲开我们的追捕,轻易不会外出,我们是很难见到他本人的。他本人能够约束自己,难以见到,但是他的家人不会不出门,我们只要找到了他的家人,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琥珀张了。”

“你是说,为了躲开我们,琥珀张完全换了生活方式,进入了富人区或者闹市区?”山本问,对羽田的说法有了理解,觉得羽田说的有道理,不错,琥珀张并不缺钱,只要他愿意,北平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居住,而躲开他们换个生活地点,不失为高明的办法。

“中国人不是说,大隐隐于市?”羽田说。

“难怪我们找不到人,很可能他就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中国人,狡猾狡猾的。”山本气哼哼的说。

羽田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觉得琥珀张可恼,可恨,反倒欣赏他的聪明,在羽田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储存蠢材的记录。他觉得人生的乐趣就在于斗智,真正的成就感也在这里,如果让他为了那些名啊利啊去拼杀,他宁愿躲到荒岛上去和动物为伍。这样一种不入世的性格,山本当然无法理解,很多人也都不会理解,但是羽田不在乎,只要他感到快乐就行。“你就是找到琥珀张也没有用,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不会和我们合作。”

“那是以后的事,眼下必须找到他。”山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想再听见刺耳的话了,所以回答是硬梆梆的,他当然知道琥珀张不会轻易的合作。但是他不相信中国人中有那么多像张宝明的,软硬不吃。

“张宝明没有就范,他的儿子不是和我们合作了?”羽田分明看出来山本在想什么,送给他一条通关大道。

“你是说,不怕琥珀张不合作,可以在他儿子身上做文章?好主意。”山本听见这样的启示,阴沉的脸色像是乌云遇到了阳光,立刻明朗了,刚才对羽田的怨气顿时无影无踪了,因为羽田又解开了他心中一个死结。

“中国的富人家庭,为什么好多人都不会教育孩子?”羽田冷不丁的蹦出一句不相干的话,而且说这句话时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烟火味。

山本一怔,他的脑子里都是琥珀张,一时间没有进入情况,但是随后看见羽田在等着他回话,知道不能得罪他,就说:“中国人——准确的说是北方中国人特别惯孩子,好像这是传统。做父母的,可以没有原则的为孩子付出而不求回报,这或许就是中国人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

羽田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就接过话去:“中国古人是很讲究教育的,所以才有了汉唐盛世,难道中国人的优点都被古人消耗尽了?”

“溺爱孩子是中国父母的通病,十七八岁的孩子还离不开父母的怀抱,这就是我们大和民族能够轻易征服他们的原因之一。”山本有些得意的说。说到教育,他觉得,日本人比不上欧美,但是在东方没有对手。中国这样的教育,这样的民族只能被征服,因为他们父母不懂得丛林法则,理智总是被感情强奸。

“听说琥珀张的大儿子张鼎华就是个花花公子。”羽田并没有接山本的话,又把刚才远离的题目拉了回来,这就是他的思维,看问题跳跃性极大。

山本把赞许的目光投了过去,经过羽田的提醒,他已经想到了张鼎华。在对张曙光的询问中,他对这个花花公子有了相当的了解,既然琥珀张不好降服就从他身上入手,不失为明智之举。羽田刚才所以提到中国人不会教育孩子,目的肯定就在于此。

“这个人喜欢泡戏院,搞女人,吃零食。据说琥珀张对他看管得很紧,他的手头一定不会宽裕。”山本说。

羽田见山本明白了自己的话,就对这个题目不感兴趣了,他今天来的目的是调兵,因此又转换了话题。“我需要人马,至少一个小队的皇军。”

“你觉得岳锋的军统就要动手了?”山本问。

“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动手,岳锋也不会让我知道,但是我知道岳锋一定会动手,所以我必须做好准备。”羽田说到这打住了,眼睛射出了闪电般的光芒,那是猎手看见猎物时才有的光芒。“知道狼为什么是食肉动物中最凶狠的动物?它的捕食效率远远高于老虎和狮子?是因为狼的耐性是超人的,它可以不吃不喝甚至不动,在一个地方趴上几天几夜,等待猎物出现,没有任何动物能够做到这一点。”

“你是说,你就要做这样的狼?”山本眼里放光了,他懂得这个道理,但是做不到,可是他知道羽田能够做到。

羽田没有说话,把手枪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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