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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因为决定听从调遣,羽田的人马从砖厂出来后,全部上了汽车,并以最快的速度向镇里开去。但是让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白天还一望无际的马路,现在突然有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像是土。马路上怎么会有土?土是从哪里来的?没等他想明白,一个特务跳下车向前走去,很快就回来告诉羽田,前面被挖了一条深沟,车子过不去。

羽田明白了,是有人不想让他去增援,故意在搞破坏,目的当然是迟滞他行动的时间。如果没有汽车,靠两条腿步行,等他的部队赶到那里只能收尸了,公路两边是旷野,长满了野草和杂树棵子,显然不适合汽车运行,退回砖厂找工具填坑,那同样需要时间。羽田就挥挥手,让车上的鬼子下车,然后把司机撵了下来,亲自驾驶着空车向野地驶去。

羽田对野地的环境并不熟悉,完全是凭着感觉驾驶,在机器巨大的轰鸣声中,汽车越过公路,进入了田野。野草,树棵子在汽车的碾压下,发出咔咔的呻吟,试图阻挡这个强横的怪物。但是羽田的感觉是超人的,驾车的本领是出色的,汽车轱辘硬是碾压在树棵子上通过了沟壑,来到硬梆梆的公路上,那些已经徒步走过来的鬼子纷纷上了汽车。就在汽车要开动的一瞬间,从对面的树棵子里射出了密集子弹,不用说,是老曹派出的伏兵。

鬼子们在枪声响起的刹那间,迅速卧倒在地面上,没有谁慌乱的逃跑,并立刻进行了还击。可羽田只让这种还击进行了几分钟,在火力压制住对方之后,留下几个鬼子和对方对抗,命令其余的鬼子立刻上车。羽田心里清楚,对方的目的是迟滞他们前进。面对这漆黑的夜,到处是茅草的旷野,他们就是火力再强,也奈何不了对方。眼下他唯一能够做得事就是快速通过这一地区,对岳锋的部队进行合围。汽车重新启动了,车上的鬼子机枪不停的扫射,在弹雨中,羽田指挥的鬼子冲过了危险区。

面对酒井的阻击,岳锋已经明白,虽然鬼子人数少于他们,但是他们想快速地消灭酒井的部队也不可能,三面地区都有枪声,这说明,鬼子的增援部队马上就会赶到,他没有时间和酒井周旋,必须做出果断抉择。就在这时,董玉明的人马赶到了,而后面追赶的鬼子在激烈地放枪。追赶董玉明的鬼子人数虽然不少,但是没有重武器,而即将赶来的鬼子有多少人,岳锋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一定比眼前的鬼子凶猛,因为对方是有备而来。看来南路不能走,尽管这是他最想走的路。

“弟兄们,放下对面的鬼子,跟我冲。”

战场上,决定胜负的,除了兵力的强大,还有果决,当岳锋看明白眼前的凶险,一分钟都迟疑都没有,提起一支卡宾枪,对着迎面而来的鬼子就是一梭子子弹,在他身后,顿时响起了一片雷霆。

追过来的鬼子是栗原率领的日本特工,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弱,可是都拿着短枪,火力就差远了,再加上没有想到正在逃跑的军统突然杀了个回马枪,顿时被打蒙了。栗原一直在做特工,没有上过战场,指挥过真正的战斗,遇到这种突发的情况当然不会玩了,在岳锋率领的军统猛烈反击下,纷纷向两边逃去,连卧倒射击都忘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岳锋他们已经冲了过去。栗原脸色青了,山本给他的任务,第一个是打死张宝明,第二个是阻击岳锋救人的部队,如果放走了岳锋,也没有打死张宝明,回去是没有办法交差的。既然拦不住岳锋,那就只能把目标对准张宝明。

张宝明的确回到了公馆,他开始就不相信岳锋他们能够把他救出离开北平。他一直认为,山本放他回来,是把他当成诱饵,劝岳锋不要轻举妄动,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当董玉明他们遇到了鬼子袭击,他清楚走不出去,心里反而坦然了。虽然他知道,当他没有了利用价值,鬼子不会让他活着,回公馆也是死,但是他宁愿死在自己家里,也不愿意死在鬼子的乱枪之下。

张宝明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刚刚进入院子想往里面走,就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的出现下了他一跳,随后就是巨大惊喜,因为他没有想到,在这战火纷飞的时候,京梅会出现在院子里。他正要说话,京梅做了个手势,似乎怕他说话惊动了别人,温柔的小手伸了出来,拉住了他那瘦骨嶙嶙的胳膊,把他拽入到围墙边的树荫里。

那么京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不想活了?当然不是,这是老曹给她的死任务。老曹告诉她,他已经看明白了山本的阴谋,张宝明绝对不能牺牲,就算她最后成了烈士也必须把张宝明救出来。京梅自然明白老曹的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她不能成为烈士,因为死人是无法完成任务的。双方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她就进入了这片别墅区域,在鬼子和军统之间捉迷藏。即不能被鬼子发现,也不能让岳锋知道,她要在夹缝中寻得机会,这虽然很难,但是她必须做到。在栗原和董玉明的部队打得最激烈时,她像狐狸似的,待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后来眼看着董玉明的部队打不过栗原手下,她开始行动了,因为她预料到,在董玉明没有能力保护张宝明的时候,一定会逃跑,而鬼子会追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大伯,一会你听我的,咱们必须离开这里。”京梅压低声音对张宝明说。

“姑娘,太危险了,你不用管我,鬼子是不会放过我的。”张宝明急了,他不想京梅因为他送命。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一会儿大门口没有人,我们就可以离开,藏人的地点早就找好了,鬼子绝对不会想到。”京梅解释说,她必须打消张宝明的疑虑,这样他才会听话。来的时候老曹告诉她,救出张宝明后最安全的办法不是逃,是就地藏起来,离鬼子越近就越安全,这叫灯下黑,她觉得老曹的话有道理,就按照老曹的话,在镇政府附近找了间房子,那家刚刚暴死了老人,别人嫌晦气不肯租,是最好的隐蔽场所。

虽然京梅说的肯定,张宝明还是在怀疑,因为他猜不出,门口怎么会没有人,从道理上说,无论是鬼子还是军统都不会放过他。但是见京梅口气坚定,就把疑心咽进肚子里,不想让京梅为难,这就是张宝明做人的素质。因为京梅父亲的原因,京梅在他眼里就是孩子,一个做长辈的,当儿女来驰援时候,哪里还能添乱?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像京梅预见的那样,对决的双方一个跑,一个追,暂时都把张宝明忘了,枪战激烈的门前出现了片刻安宁,对京梅来说,有这片刻的安宁足够了。她拉着张宝明的手,走出大门后,贴着墙根,顺着邻居家的院墙往后走,在树荫和枪声的掩护下,他们像是在散步的父女,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公馆区域。京梅事先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自行车,当张宝明坐在后座上,一切就结束了。

按说栗原的反应还可以,他没有去追岳锋的军统,立刻就带着鬼子返回到了张公馆,只是到了那里哪还有张宝明的影子。他看见的,是紧抱在一起龟缩在屋角,瑟瑟打抖的张曙光和他的母亲。

“你丈夫的有?”栗原发出狼一样的嚎叫,他的耐性在和岳锋的厮杀中耗尽了,眼前剩下的只是狼性。

张宝明的老伴本来就吓得半死,此刻看见栗原这样凶巴巴的面孔,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至于张曙光早就被妈妈惯成了富贵秧子,除了吃喝玩乐,一样正经事都做不了,面对豺狼一般的鬼子,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自然是说不出话来。

栗原见他们不说话,以为是在故意顽抗,邪火哪里控制得住,立刻命令鬼子把他们和家人都绑了,让其余的鬼子挨间房子去搜,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栗原急了,岳锋带着人跑了,张宝明也不见踪影,山本至少会赏他一顿耳光。心里的邪火再也抑制不住,就下令取木柴,他要放火,要把张公馆烧成灰烬。就在这时,山本和羽田一块到了。

山本走进公馆,一看见眼前的架势就明白栗原要干什么,本来那冬瓜似的脸就白森森的吓人,如今看见栗原要干蠢事,那火就像火山喷发似的,哪里还能控制,甩手就是几个巴掌,嘴里还“八嘎,八嘎的不停的骂。

刚才在路上,羽田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骂他是饭桶,混账,要对这次失败负完全责任。羽田虽然在路上遇到了阻击,但是凭着聪明,甩掉了阻击部队,按时赶到了怡虹镇。只是来到镇里一看:酒井的伏兵被打残了,镇里守备队说是去追击岳锋,他们走得是东面大路,这条路上有皇军的一个联队,很显然他们根本没有和岳锋的部队交手,或者装模作样的放几枪就找安全的地方旅游去了,而栗原的部队不去追击岳锋却进入了张公馆,这些人马都是山本安排的,又是他破坏了羽田的原定计划,就有了现在这个结果,羽田和他的部队在砖厂的罪是白受了,连岳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样窝囊的仗对羽田来说就是耻辱,他的火气哪里还能控制住?

山本虽然也是一肚子火,此刻哪里敢得罪羽田,今天发生的一切事,让他更觉得对手可怕。他扪心自问,自己的安排没有错,因为他首要的目的是在枪战中打死张宝明,张宝明活着就等于埋下了定时炸弹,当他启动偷梁换柱的计划,第一个有能力戳穿假象的人很可能就是张宝明,而且他一定会这样干。这个看似瘦弱的中国人,内心中的坚韧简直是钢铁,是属于那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精神上战胜,只有消灭肉体。但是栗原这个蠢货让他的计划落空,居然要放火烧死张宝明的家人,典型的没有脑子。有家人在,张宝明还有顾忌,如果烧死了他的家人,不是等于逼着对方拼命?这头猪。

打完了栗原,山本下令放了张宝明的家人,从公馆里退了出来,现在他要考虑的是,岳锋会走哪条路,能不能够逃走,还有张宝明肯定没有走掉,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岳锋聚到了一起。想着,他命令栗原率领原班人马去搜索张宝明,然后问羽田去追哪一路。

此刻的羽田已经顾不得愤怒了,因为他也必须考虑一个严重的问题:岳锋会去哪里?按照原来的估计,岳锋劫持完张宝明之后,走南路的可能性最大,这是一片广大区域,因为没有重要的工厂商铺,加上又不是出北平的主要通道,鬼子的防守薄弱,偌大的区域一共只有一个中队的驻军。那就是说,多数地方是不设防的,虽然市区的边缘有河,但是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事先租用一两条小轮渡就可以了。当一支经过血战的疲惫之师进入这片区域,会很快放松,会得到补充和休息,只要他们躲过数量有限的皇军,来到河边是可能的,所以羽田认为,岳锋走这条路的可能性极大。因为他发现了岳锋的企图,堵死了出怡虹镇去南路的捷径,被打败的岳锋不得不改道,但是这不是说他们就不会走南路,完全可以迂回向南,目前在南路完全不通的情况下,岳锋或许会选择西路。西路的优点是可以进入丰台,哪里是皇军统治的薄弱地区,民众的敌对情绪适合于岳锋部队的隐藏,但是这一路的皇军部队要远远多于南路,路上的风险自然就高。

羽田仔细盘算之后,还是觉得岳锋走南路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在山本提出分兵追赶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南路。

“好吧!羽田君,祝你马到成功。”山本见羽田同意分兵,没有提出刁难性的问题,心里坦然了,所以说出的话口气轻松了不少。

羽田感到时间紧迫,加上情绪不好,连客套话都没有说,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山本望着羽田远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阴森的冷笑。他心里说的是:一个人有本事就可以目中无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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