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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犬养迅速地走出庄稼地外面,命令另一个小队的鬼子进入庄稼地,还增加了几挺机关枪。因为他们站得位置是西方,而风是从西往东面刮的。从这里开始挤压,用密集火力驱赶,赶到到一定空间后就可以放火。东面是羽田率领得鬼子在堵截,他们只要退到田地之间的空地上,在田地两边组织好火力,岳锋的部队就成了瓮中之鳖。

在犬养走过来之前,羽田一直处在矛盾之中,不知道是该守株待兔,还是应该主动攻击,对岳锋的人马形成夹击之势。半个钟头过去了,里面不时传来枪声,有时候还很密集,但是战报一直没有到,时间每拖一分钟就对他们不利一分钟,这一点他比犬养更清楚,但是面对这厚厚的青纱帐,他实在打怵。在这样一个自然环境对等的条件下进行交战,伤亡会非常大。把优秀的特工用作一般士兵来用,无论从经济角度还是人才角度,都是极不划算的买卖。问题是现实条件就是如此,老天爷没有偏袒任何一方,是他羽田不愿意做这对等生意。

犬养的到来,提出的放火用烟熏的主意让羽田眼前一亮,立刻同意了。但是羽田不同意在后方组成阵地,他认为那样做等待的时间太长,皇军士兵会很累,建议在苞米地的中间部分砍去一部分庄稼,这样眼前就出现了空地,他们就在半路埋伏,等到岳锋的人受不了烟熏跑出来,将他们俘虏或者击毙。犬养大喜过望,知道羽田的建议更有可行性,同意了,于是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地,组织全新的围剿。

犬养得到羽田的同意,开始实施他的烟熏计划。此刻空中的风只有二三级,的确给犬养的放火熏烟提供了极佳条件,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把两个小队日本兵排开,用十几挺轻机枪控制局面,交叉射击掩护着向前推进。当雨点一般的子弹交替落在前面,苞米地里的爆响像是开锅似的吵个不停,被打落的枝叶,苞米纷纷坠落,仿佛是吃了农药的蜻蜓,蝴蝶,此刻除非岳锋也使用机枪进行还击,否则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

岳锋早就命令手下把长枪埋在了地下,此刻就算可以取出来,也无法使用,因为他没有那样多的弹药,也不敢和鬼子进行阵地战,还有更重要的,他不大明白鬼子为什么要这样干。就算鬼子采取挤压的方式把他们驱赶到羽田固守的地头,可路途遥远,鬼子的弹药可能足够用,人的体力却无法承受。要知道,就算是轻机枪,自重也不轻,在一路走,一路开火的情况下,鬼子的机枪手能够走多远?除非鬼子疯了。可是他又知道,鬼子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怎么会疯,一定有阴谋。

岳锋猜不出犬养的阴谋,只能一路退出鬼子的机枪射程。在行走了一段路之后,鬼子的枪声慢了下来,他就招呼队员停下了,因为他们比鬼子更疲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队员们几乎没有休息,没有吃饭,刚才渴急了,大家就掰下苞米杆,用里面少得可怜的水分解渴,也有人饿极了,就吃那没有多少苞米粒的苞米。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不保存体力,一会儿就是有机会也走不动了,所以岳锋让大家休息。

“妈的,鬼子抽风了,赶羊呢?”一个队员骂道。

“鬼子真有钱,射子弹像是放苍蝇。”有人接过话去。

岳锋做了个手势,禁止他们发牢骚,他需要队员休息,哪怕多休息一分钟也好,因为岳锋判断不出,鬼子的全面进攻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他已经感觉到,鬼子的疯狂不会远了。如果鬼子耐不住了进行屠杀,他们会毁去这片庄稼,那么放火是可能的,也可能抓来老百姓做人肉盾牌,这样他们就对鬼子没有办法了。岳锋这样想后顿时感到了紧迫,后脊梁上汗津津的。自从进入军统保密局,岳锋经过的灾难不算少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绝望的情景还是从来没有过,必须选择能够逃生的路。想到这,他把人员拢到了一起,告诉他们,如果出现危机情况,分头向河边突围,现在除了那里,岳锋实在看不出哪里还有生还的希望。

“头,鬼子在放火?”一个队员喊了起来。

岳锋看见了高高涌起的浓烟,眼里充满了疑惑,在他看来,这潮湿的庄稼地如果被全面点着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鬼子使用大量汽油,那也不现实,难道鬼子会把油库搬来?尽管刚才他想过鬼子会用火攻,当他看见鬼子放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是岳锋不动自然规律,因为外面风不大,庄稼地又密实,火自然燃烧不起来,但是烟正好在慢慢的浸透,一点点的推进,当他们感觉到烟雾侵袭的时候,天罗地网已经罩下,此刻除了束手就擒就是被烟雾熏死,呛死。

在远处放哨的士兵最先闻到了刺鼻味道,不久后就看见了雾一般东西侵袭而来,虽然他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对即将到来的威胁还是敏感的,就跑过去告诉了岳锋。

岳锋听见哨兵的报告,当然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脸上顿时青紫。他们可以往前跑,速度也会比烟雾快。问题是,哪里是前面?羽田肯定在张网等待。现在岳峰明白了,部队真的陷入了绝境,必须离开苞米地,唯一的逃跑路线只能是两侧,北面是公路,跑向那里等待的就是被猎杀。不能再迟疑了,岳锋发布了向南面移动的命令。

其实按照鬼子现有的兵力,全面围堵是不可能的,这就需要围堵的技巧和准确的判断,在这个方面,羽田的智商是超级的。当犬养告诉他准备施用火攻之计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是一条好计,风向,风力都对他们有利。当密实的浓烟组成侵略大军,岳锋的部队在庄稼地里是待不住的,那么他们会向哪里逃跑?岳锋一定会想,东面是他的部队在堵截,而且刺鼻的浓烟一路会追踪他们,等到部队跑出空地,用疲惫之师和他们战斗,胜算有几分?如其这样拼消耗,不如另选它路。西面是烟火来的方向,当然更不可能,能够选择的只有北,南两个方向。北面是公路和光秃秃的原野,在这里逃跑没有任何遮蔽物,面对机械化部队,除了被宰杀,生浮,出路很小,那么就剩河边一条路了,不仅因为过河之后,他们基本是安全的,还因为河边荒滩上灌木丛不少,易于逃跑和隐蔽,如果是他也只能选择这里,和北面相比之下,南面生还的可能性大。

战争本身就是智者的游戏,所以孙子才把谋略放在首位,强调谋定而后动,但是这个谋定岂是谁都可以做出来的?

当然,岳锋并不是没有想到羽田的部队会进行堵击,埋伏,只是当前的局面让他选择得余地太小,既然怎样做都是冒险,他只能选择河边。在他的思想里,河边预先埋伏的船只还存在,只要有船只渡河,他们脱离险境的可能就不小。为了不至于全军覆没,他把有限的部队分成了若干小组,在千米长的距离内同时出击,离开庄稼地后分头行动。

开始是顺利的,当他们冲出浓烟组成的罗网,来到庄稼地边缘的时候,后面的荒野沉寂无声,可以行车的道路上连行人都没有,不远处零星的工厂和有限的住户也没有异样。当然,鬼子可以埋伏在工厂里,或者住户的家中,但是出击的队员同样可以绕过这里,所以危险还是较小。

通过了厂区和住户村落,前面离河滩就不远了,东一堆,西一丛的灌木丛随处可见,裸露的沙滩上,一丛丛野草随风摇曳,鸟儿在地面觅食,一切是那么平静,平静的让你心慌。

岳锋率领的小组走到灌木丛旁边的时候没有往里面深入,因为眼前的安静让他心神不宁。按照常理,就算羽田犬养没有料到他们会从这里突围,但是也不该放肆到连游动哨兵都不设的地步,这样的“大意”太不像羽田的作为,所以他决心等等。

可是枪声响了,声音来自于东北方向,一定是某个小组遇到了埋伏,随后是手榴弹的爆炸,但是并没有机关枪声,枪声也远远谈不上密集。岳锋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用望眼镜窥探着,他的几个弟兄中,有的倒下了,有的一边在还击一边跑,后面有鬼子在追击,只是追击得鬼子并不多。可是没有多大功夫,被追击的兄弟就躺在了沙滩上,这几个兄弟算是报销了。

岳锋恍然大悟,狡猾的羽田已经把他的部队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因为他料到岳锋要从这里突围,河边没有大片遮蔽物,所以他的部队也是化整为零进行埋伏的,这样不但节省了兵力,还易于隐藏,难怪他看见鸟儿在地面照样觅食没有受到惊动。现在怎么办?返回庄稼地?恐怕在他们走出庄稼地的那一刻,犬养的部队已经封锁了退路。

那么岳锋的猜测正确么?正确,就普通事情的具体判断能力上,岳锋和羽田是旗鼓相当。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他看破了又如何?前进受阻,后退无门,虽然河水就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岳锋决定等,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在等待中求变,或者是等天黑的降临。以不变应万变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不过这需要耐性,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耐性的。

岳锋没有动,但是有的小组耐不住了,生存的诱惑太大,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了河面,看见了河中间长满绿树的小岛,岳锋预先埋伏的船,很可能就潜伏在小岛后面,只要冲到小岛上,就有了生还的可能。等在灌木丛里,即使不被打死,也会渴死,饿死,同样是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这种想法是多数人面临绝境会有的,所以不知是谁头一个冲出灌木丛,然后就像雪崩似的,一个个忍耐不住的队员下饺子般的跟了过去。当岳锋看见这种情景,惊讶的闭不上嘴,他不明白,这些训练有素的军统英杰,怎么突然间就大脑失控,在这光秃秃的沙地上,面对着明媚的阳光,如何能够逃脱鬼子的袭击。

那些队员开始还是伞状般的奔逃,后来就像遇到飓风,主动的靠拢在一起,这或许是人类群胆秉性的需要吧!

羽田开始没有开枪,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不想把军统驱散,而是要求包饺子,眼下这样好的机会,如何能够放过?所以隐藏在灌木丛中的鬼子,在羽田开出第一枪的时候,像是穴居的老鼠见到了美食,纷纷从隐蔽处跑了出来,形成了弧形的包围圈,手中的各种枪械都打开了闸门。

岳锋的眼睛闭上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知道将会看见的是一场屠杀,而他却无能为力。当羽田消灭了手下的军统,会有足够的人马和时间来寻找他,到那时候,他只能和弟兄们一样,要么沉尸河底,要么举手投降。

在几乎没有遮蔽物的河滩上,岳锋的手下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敢,他们用短枪对抗鬼子的长枪和机关枪,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进攻的鬼子居然没有前进一步。羽田目光深沉的站在突出的土丘上,眼睛里蓄满了疑惑的目光,因为他不明白,军统已经不可能逃生,为什么要做无谓的抵抗。不是说中国的军队是豆腐渣做得,喜欢投降是常态,这些人为什么不是?

就在他心里充满了疑惑的时候,看见了,抵抗的军统中有一部分人在向河边爬行,他明白,是另一部分准备拼死的人,保护他们突围,去争取那可怜的求生欲望。他的嘴角现出悲悯的冷笑,心里涌起了不自量力几个字。

果然,在那几个人向河边运动的时候,现场指挥的鬼子队长下达了冲锋命令,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枪声。羽田顺着枪响的方向望去,岳锋像天神一般出现了,左右双手在交叉射击,眼见着鬼子机枪手死在了他的子弹下,愕然了。

那么岳锋不知道这样做得结果,很可能会和那些人一块被消灭?知道,但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明白,如果羽田看不到他,即使河边战斗结束了,也会继续搜捕,没有看见岳锋的死活,羽田是不会收手的,只有他现身,和他一块躲在灌木丛里的几个弟兄才有可能躲过鬼子的最后袭击,因此他出现了,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别人的生命。

鬼子突然遭到袭击,的确慌乱了,但是片刻之后就镇定下来,一部分鬼子调转枪口向岳锋射击。只是这样一来,前面的攻击力量减弱了,往河边突围的队员加快了速度,为了尽快逃生,他们只能冒着危险,挺直身子快速奔逃,可是鬼子的枪弹速度要快于他们,鬼子的射击准确性本来就不差,这些人中大部分人没有跑多远,就死在了鬼子的枪弹之下。担任阻击的队员则和冲锋的鬼子打成了一团,可是众寡悬殊,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岳锋在消灭了几个鬼子后,奇迹般的冲进了河边,这当然不是鬼子枪法不准,是羽田发出了活捉命令,否则就是十个岳峰也被打死了。就在他靠近河边,悲惨的一幕出现了,他的枪里没有了子弹。望着手端三八大盖步枪的鬼子在步步逼近,岳锋眼里露出了冷笑,把枪扔在地上,从后背腰围上,拔出了仅有的手榴弹,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岳锋一头扎向了河里,随后赶到的鬼子对着河面进行了齐射,顿时殷红的血花像玫瑰般的漂浮在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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