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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管敌对的双方愿意不愿意,决战的大幕都拉开了,因为山本没有能力再拖,日本军部不会给他时间。这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将会决定日本海军的存在,的确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演出。战争就是一匹不受约束的野马,起决定作用的,常常是意外事件。谁会料到,一块小小的物件,会决定战争的走向?

那天董玉明逃出菜市场后,因为京梅的帮助下,在朝阳区靠近市郊的地方找到了临时住处,暂时算是安定下来。早晨吃过饭不久,重庆的指令就到了,告诉他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破坏山本的交易会,绝不允许山本的交易会取得成功。

董玉明就是没有得到指令,也知道他享清福的日子到头了,因为昨天北平的各大报纸,罕见的在头版刊登了交易会在本月十七日举办的消息。特邀的评论员还着重强调,这是华北治安模范区的一次大展示,是大东亚共荣圈最有标志性的事件。鬼子在运用舆论的能力,技巧上,的确技高一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让舆论发挥出最大的效用。董玉明看完报纸就明白,山本这是狗急跳墙了,不惜撕破脸也要把这出戏演下去,那么从公还是从私,他都必须和山本拼命。岳峰的仇,国家的恨,战争的前途,都逼使他要竭尽全力去破坏山本的这个阴谋。

交易会的地点报纸上已经公开,董玉明觉得很好,这样一来省了不少事,他立刻派出手下弟兄去侦查,如果条件许可,到时候事先埋好炸药,不但是琥珀双叶,最好连带鬼子高官一块炸掉,这样才可以一解心头之恨。董玉明清楚,靠怒气是赢不了鬼子的,鬼子皮糙肉厚,和他们说话,只有炸弹管用。山本敢明目张胆的高调办交易会,肯定是有所依仗,不能再靠脑袋发热去和山本较量,要有一个统筹安排。

董玉明打开市区交通图,正要仔细的研究行动路线,老曹和京梅一块走了进来。自从他们进驻这里,老曹还没有来过,看见他,董玉明眼里露出了笑容。

“曹大哥,你怎么有空?”

老曹摘下礼貌,回了董玉明一个微笑,随后坐在椅子上,揶揄地说:“山本叫阵了,我们不能挂免战牌啊!”

“那就让他死得痛快。”董玉明脸露凶相的说。

“说的对,不过我们既要打蛇,又不能被蛇咬,从目前情况看,山本手里的牌比我们多。”老曹说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变得严肃了。当他看到报纸上,山本把一切消息都公开,老曹心里就在犯合计,鬼子在北平的势力大不假,但是并没有大到无所顾忌的程度。从山本寻找琥珀双叶开始,双方的较量就没有停止,鬼子虽然占了上峰,但是离胜利距离还远,山本凭什么敢目中无人?就说举办交易会的北市场,安全工作就是头等问题,鬼子在北平的兵力再多,总不能把市场包围起来,如果交易会外面是层层大兵包围,这样的交易会谁会参加,谁还有心做生意,山本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如果派少量警察去看护,根本就不能保证交易会的安全,山本应该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把交易会办好,但还是要大张旗鼓的去做,老曹不能不怀疑山本的用心。在老曹看来,山本并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既然干这样做,有恃无恐,一定有阴谋。想着,他就把疑虑对董玉明说了,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怕董玉明带着手下盲动,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山本当然想消灭了我们之后再演这出戏,问题是他办不到,鬼子的舰队在太平洋接连失利,陆军部肯定会火烧屁股。我觉得山本没有办法不办交易会,还必须早一点把假戏演真,因为他必须做到不露出破绽。”董玉明回答说。

老曹笑笑,董玉明说的这个理由他也想过,只是心里并不踏实,不过他没有反驳董玉明的话,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也许你说的有理,你准备怎么做?”

“山本手里需要的牌,现在已经有了,琥珀张的琥珀双叶落在他的手里,张鼎华和张鸿君也在他手里,估计他们已经答应和山本合作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们最好把琥珀双叶夺过来,这样山本就无米下锅了,不过曹大哥你知道,山本会像看守眼珠子似的看着琥珀双叶,我们恐怕很难得手。”

董玉明并没有回答老曹的问话,反而进行案情了分析,这让老曹感到意外,欣慰的点点头。老曹知道,作为领导者,最需要的是肯动脑,其次才是勇略。董玉明不缺少勇,谋略不足是明显缺陷,现在学会使用大脑,这是巨大进步。

“这条路我们基本走不通,以眼下的实力虎口夺食就是冒险。在我想来,山本的第二张牌是那两个活人,就是张鼎华和张鸿君。交易会那天,就算琥珀张不能出现,他的大公子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他就说东西是他们的家传之物,别人也没有理由说不是,因为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琥珀双叶。在北平,也很难见到比琥珀张手上的琥珀双叶更逼真的赝品,加上有张鸿君鉴定,假的就会是真的。说点难听的话,此刻就算是真的琥珀双叶出现了,他们说是假的,也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说不是,因为真正能够揭示这里奥秘的,只有琥珀张和张宝明等有限的几个人。问题是他们不可能在那天出场,那摆明是拿自己的脑袋做赌注,鬼子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出去,我们也不应该牺牲他们。”

老曹惊讶的听着董玉明的分析,心说这个猛张飞会用脑子了,居然把事情梳理得有条有理,生活真是最好的老师,失败让他变得聪明了。他没有中断董玉明的话,掏出烟卷慢慢吸了起来,一边吸烟一边听董玉明陈述。

“既然这两个人是关键棋子,他们自然会同样受到山本的特殊保护,不过他们毕竟是活人,不一定耐得住寂寞,或许会有变数。尤其是张鼎华这个少爷公子,我们可以在他们身上打主意,如果俘获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山本的戏同样唱不好。”

“山本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的。”听到这老曹忍不住的打断了董玉明的话,他很清楚这两个人的重要性,山本也清楚,他们存在与否并不亚于琥珀双叶本身。这台戏没有他们的配合,山本的戏根本唱不成,山本自然深知这一点,对他们会严加看管。

“你顾虑得很对,不过我们还是要尝试,因为看起来,所有的路都是死路。”董玉明皱着眉头说,他何尝不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只是没有更多的选择。戴老板已经把话说死,就是剩下一个人,也不能让山本把大戏演完。

“如果放弃那两条路,还有什么路可走?”老曹问,既然没有结果,老曹又不想和董玉明发生争论,只能顺着话题往下延续了。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事先派人进入会场,预埋好炸药。你知道,干这个活军统是行家。”董玉明说。

老曹对这一点到不怀疑,搞暗杀,搞破坏,军统的确是行家里手,问题是鬼子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事先会进行检查,所以埋炸药的时间非常重要,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就越大。“事先预埋炸药成功可能性很小,因为这里有几个可能,其一就是,就算炸药没有被鬼子发现,也不一定就能够炸毁琥珀双叶,这样的国宝山本会派专人负责。如果琥珀双叶完好无损,就算会场出现混乱,到秩序恢复了,鬼子可以从头再来。”

“的确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的最后一招是准备在现场暗杀,劫夺琥珀双叶,当然,如果我们的人没有被当场打死,冲出会议现场,需要外面配合才可能跑掉,但是我们的人手不够。”

说到这,董玉明眼里露出了殷切的目光,停住不说了。他之所以一直把破坏琥珀双叶当成政府的事,把老曹他们出手当成客情,是因为戴笠给他们下达的是死命令。如果日本人阴谋得逞,他们这些人就不用回重庆了,因为戴笠同样无法像******交代。

“我们都是中国人,在抗日这点上,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你不用怀疑,我只是你们使用的方法还要考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拼命,我们的生命应该比鬼子值钱。再说了,我们对面的鬼子是极其有头脑的,几次较量我们都没有占到便宜,所以一定要计算周详,在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不可盲动。”老曹虽然不愿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时此刻却不能不说真话。从羽田到来之后,历次交锋他们都是负多胜少,所以只要羽田在,做事情一定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如果曹大哥有更好的办法,我当然希望领教。”董玉明口气淡淡的说,话里有着明显的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对这次行动是极为慎重的,所以才反复考虑,制定出多点出击的策略,在他看来,这些方法只要有一条凑效,就会让山本的戏演砸。山本和羽田的确聪明,但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难道他们就能够事事料事如神?

老曹见董玉明有些动气,就把目光对准了京梅,因为京梅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出来当救火队员正是时候。只是他不清楚,董玉明的谋略首先打动了京梅,她认为董玉明变了,会用脑子了,这个多点出击的计划如果实施,够鬼子受的,就算鬼子人多,也不能处处防堵,董玉明他们在暗处,鬼子在明处。俗话说百密还有一疏,何况鬼子做不到百密。但是她不能公然的表示自己的看法,这是纪律不允许的,他们和军统的合作是暂时的,如果密切过头了,那就会犯路线错误。

就在京梅为难,不知道怎么选择的时候,董玉明的手下匆匆走了进来,俯身在董玉明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不言不语的退了出去。

“有事?”老曹看见董玉明脸上变色,轻声问。

“邪门了,鬼子亲自来查户口。”董玉明说。

“过去他们不查户口?”京梅问,她觉得鬼子查户口没有什么奇怪的,鬼子经常这样干,如果发现没有良民证,或者照片有问题的,就会把人带到拘留所进行审查,这种方法的确可以发现可疑分子,还会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使一般的百姓不敢收留陌生人。

“过去当然查户口,不过都是中国警察出面,有时候是保长代劳。我们这里地处偏远,鬼子人手不够,从不过来,这件事有点邪门。”董玉明是真心感到奇怪,说完还一脸惘然。

老曹听了站了起来,他已经从董玉明的疑惑中感到了危险,明白真正的大战开始了。董玉明说的不错,鬼子虽然占领了北平,因为兵力,人员有限,对市郊的管理还是比较松懈的。如果他们把触角伸到这里,说明鬼子要动真格的,他们绝不仅仅是为了清理外来人口,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清理,发现他们心中的可疑分子,或者是把他们吓跑,这是山本的计策,老曹一眼就可以看出。当然通过这个举动,也可以看出山本是黔驴技穷了,因为找不到张宝明和琥珀张病急乱投医,这两个人留在北平,对他的确是巨大威胁,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出现在交易会上,他的把戏就容易穿帮,所以他先要在居民区来个大扫荡,即使抓不到这两个人,把他们逼出北平也不失为上策。

鬼子下这样大的本钱,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危险,董玉明他们同样危险,因为他们使用的良民证都是假的。但是鬼子这样干,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鬼子的人马就这些,把城外弄紧张了,就不怕城里空虚?没容老曹把问题想透,刚才出去的军统又走了进来,这一次他直接对董玉明报告:张鼎华出现在光明评剧院。

毫无疑问,地董玉明和老曹,这是个爆炸性的消息,立刻把刚才查户口的事情冲淡了,如果消息属实,捕获了张鼎华,不仅可以斩断山本的臂膀,还可以让琥珀张的琥珀双叶真相大白于天下,董玉明激动得脸色都变了。如果做成了这件事,本次行动的风险会降到最低。

老曹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脸上同样变色,他一直想知道,山本在玩什么把戏,张鼎华很可能是知情人。但是他又怀疑,张鼎华这样的重要人物,山本怎么可能让他随意走动?说不定山本在玩什么阴谋。

老曹的推测当然有道理,只是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是不按照规则行事的。老曹不知道,张鼎华出卖了琥珀双叶,得到了大笔钱财,自然要去享受。事情都到了这个分上,他并没有感觉自己犯下多么大的罪恶,没有想过这些钱不是好花的。他这个人,没有钱都想享受,如今兜子里有了白花花的银子,两条腿就等于安装了发动机,别说鬼子看管,就是姜子牙的捆仙绳也很难锁住他。

负责看管张鼎华的是酒井,而酒井自己的事情一大堆,当然不可能亲自看管他,就派了个中国特务跟着他。张鼎华对付这种人办法多得是,在闲谈中知道这个特务喜欢女人,就大谈女人的妙处,谈八大胡同里的妓女是如何漂亮,床上的技巧是多么高超。他的嘴本来就会说,讲起这类事情又是最爱,自然是绘声绘色。张鼎华不仅是说别人,还说自己的实战经验,不长时间就弄得对方心痒难搔,不能自制。看见火候差不多了,张鼎华才提出自己请客,让对方品味做神仙的感觉。那个特务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妥,但是下面的东西已经成了脱缰野马,大脑的指挥机关严重失灵,怎么可能抵抗住诱惑,就和张鼎华一道溜出了鬼子住处,去了八大胡同。

看见那个中国特务钻进了妓女被窝,张鼎华就开溜了,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八大胡同里面的妓女,是兰花。如果他在这里玩女人,无论是老曹的手下,还是董玉明的手下都很难发现,因为他们很少涉足这种肮脏的地方。董玉明在琥珀张家里出事之后,就派出了专人去盯兰花,他认为张鼎华肯定会和兰花会面,而兰花又是公众人物,找到踪迹不难。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虽然谈不上高明,有时候却特别有效。负责盯梢兰花的特务有一样特别之处:风流倜傥,最会勾引女人,像兰花这样的戏子最爱的就两样东西,一个是钱,二是漂亮的脸蛋,她本身并不受道德约束。就是他不主动勾引,看见白面小生,兰花自己就痒了,所以搞到一起是必然的。

张鼎华溜出八大胡同很快来到公用电话亭,给兰花打了电话,当时那个特务就在身边。本来兰花是要拒绝和张鼎华见面的,因为有了白面小生,她已经看不上张鼎华这样的纨绔子弟了,是特务做了工作,她才答应了张鼎华的请求。不过张鼎华也知道,兰花这里不够安全,就指定了一家高档宾馆,让兰花去那里约会。张鼎华以为做得十分机密,天衣无缝,岂不知,他打电话那会,特务就在兰花身边,自然就会报告给董玉明。这里的是非曲直老曹怎么可能知道,所以按照常理推测,老曹自然怀疑是山本的阴谋,要劝阻了。

董玉明虽然明白老曹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他更明白,他要做得每件事风险都不小,如果机会来了,因为慎重不敢去做,那就一点机会也没有,所以他就拒绝了老曹劝阻,命令在家的特工全部出动,因为从这里到张鼎华要去的宾馆路途很远,他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看见董玉明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去,老曹尽管焦急万分,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因为董玉明不是老曹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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