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事之前,他所过的生活是让许多人艳羡的。
衣食无忧甚至有些奢侈的生活,从没有为钱发过愁,除了略感失落的不太浓厚的亲情,其实是无可挑剔的。
单从这一点看,他无疑是众多不幸的孤儿中幸运的一个。
可是,这份幸运失去的却是那么彻底。
而十几年之后,表弟一家竟然也落得如此下场。
吴尘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
酒店的房间里,此时电话铃声大作,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靳深纳闷地看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刚刚师帅来电话,说吴尘没跟着大家一块儿出去玩儿,而吴尘之前又跟他说过上海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那他会去哪儿呢?
小申申已经在喊了:“爸爸,快来吃饭,有肉肉!”
靳深看了眼儿子,放下电话,满面笑容地走了过去,一把抱起申申坐在自己的腿上:“宝贝儿,坐爸爸腿上吃好不好?”
小申申高兴极了,一迭声地喊着:“好!好!好!”
子陌嗔怪地说:“你可别把他宠上天!”
靳深笑着说:“放心吧,不能!我只是想跟儿子亲密点儿!”
小申申不高兴地嘟着小嘴:“妈妈,我不能上天!”
一家人欢声笑语。
吴尘一个人驻足在市精神病院的门口,说实话,这个地方让他有些害怕,医院门口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精神病院”一下子跃入眼帘,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个地方跟施宇,他活泼开朗的弟弟联系在一起。
吴尘在门口站了许久许久,腿都有些站疼了,却没有勇气踏进半步,仿佛,只要他不亲眼所见,就不是真的一样。
终于,从医院大门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曾经那么帅气伟岸的姨父,此时尽显老态。
吴尘鼻子一酸,姨父有多疼施宇他是知道的,现在施宇病了,他该有多痛心啊。
十几年过去了,施宇已经快三十了吧,这个时候正应该是成家立业的大好时光,可是,却只能呆在这样一个地方。
吴尘有些喘不气来,扭身走开了。
一连三天,吴尘音讯全无,靳深往他住的酒店打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今天傍晚,定好的在上海大饭店聚餐,靳深也是一直没有联系到吴尘。
靳深纳闷,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一回到上海,好像立刻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太神秘了!他不是说上海没有亲人了吗?那他整天在忙些什么?
眼看还有几个钟头就到聚餐的时间了,靳深和子陌开车来到吴尘住的快捷酒店,敲门,仍然是没有人应声。
两个人来到前台询问。
前台工作人员对吴尘倒是印象很深刻:“那位先生啊,自从住进我们酒店,就一直每天早出晚归的。”
“他一直是一个人吗?有没有人来找过他?”子陌问。
工作人员摇摇头:“那位先生一直独来独往的,没见人来找过他啊!”
这就奇了怪了,按吴尘自己说的,他已经十几年没回过上海了,而且在上海也没有什么亲人,他这一天到晚早出晚归的都在忙些什么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靳深和子陌离开了酒店。
晚上的聚会,吴尘果然没有到场。
按他不喜热闹的性格,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他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
虽然吴尘没有到场,但是因为到场的所有人都是他们两夫妻的恩人,都曾经不顾一切地帮助过他们,所以,聚会开始前,靳深已经放下“狠话”,不醉不归。
一众人聊得开心,喝得痛快,靳深几乎是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开怀畅饮。
子陌眼见靳深一杯接着一杯,不禁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忙拦在靳深身前,笑着冲着大家伙儿说:“这酒慢慢喝,喝得太急了!”
大家哄堂大笑,曹左右端起酒杯:“子陌,这小子的酒量你根本不用担心。只要你在他身边,他是千杯不醉。但是你要不在他身边,那可就不好说了……哈,深儿!”
靳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地搂过挡在身前的子陌,另一只手举起杯碰了碰曹左右的杯:“啊,那个,谢谢大家,来,老曹,喝酒,喝酒!”
曹左右大惊小怪地:“哎,我说,大家相信吗?这可是咱靳大神第一次主动敬酒啊!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靳深酷酷地扯了扯嘴角:“知道还这么多话,喝了!”
曹左右冲着曾子陌挤眉弄眼:“子陌,你看好喽,是他挑衅啊!可不是我!”
说着一仰脖喝了下去。
靳深也端起酒杯。
子陌急忙按住靳深的手臂。
曹左右酸溜溜地:“哎,你们俩注意点儿啊,不带这么刺激人的。我的酒可是喝了,深儿,你的,看着办啊!”
“放心,我什么时候差过你的酒?”说完,靳深抓住子陌的手,小声说:“放心吧,还不相信自己的老公!”
子陌脸色一红,娇羞地低下头。
靳深眼底浮起一抹笑意,端起酒杯,仰脖儿干了下去。
半夜聚会散场的时候,老曹是被架走的,师帅是被抬走的,只有靳深一直镇定自若地指挥这个,关照那个,直到确信所有的人都安全离开了。
曾子陌意犹未尽地看着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背影,不禁由衷地狠夸起自家老公:“老公,你可真厉害,喝了那么多的酒,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靳深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曾子陌就像他像道闪电一样倒了下去。
“靳深!靳深!靳深!”
……
第二天,靳深刚醒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头晕晕沉沉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抚向太阳穴,还没等揉上一下,就像两只软软的手轻轻地拿开了,紧接着那双软软的、暖暖的手开始轻柔地帮自己按摩。
靳深闭着眼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伸出手抓住那两只软软的手:“有老婆真好!”
曾子陌扑哧一声笑了:“喝了那么多的酒,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难受也得喝呀!要是没有他们,我哪能找到我最最亲爱的老婆呢!”
“去!是你找我吗?你什么时候找过我?一直是我在找你好吗?他们是帮我好吗?”
“是,是,是!是你找我!他们是帮你!但是最大的受益人是我啊!所以呀,我就该喝嘛!”
曾子陌佯装不屑:“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高冷男神靳深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靳深睁开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子陌,继续着情话:“只要我最亲爱的老婆一直对我不离不弃,这算什么!我还可以被激发出更大的潜能!”
曾子陌不禁红了脸:“贫嘴!对了,快点起床,喝点醒酒汤,我们还要出去呢!”
“干什么去?我还想再躺会儿呢!”躺在暖和和的被窝,靳深打心眼儿里想耍赖。
“跟你说正事儿呢!今天我们得去找找吴尘!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他是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又没有什么亲人,别再出什么问题!”子陌有些担心。
靳深这才想起这件大事儿,赶忙爬了起来:“对,对,对!差点儿把这件大事忘了!吴尘,我们得弄清楚他是怎么回事。子陌,多亏你想着。”
两个人急急忙忙穿戴整齐,赶向吴尘所在的酒店。
还没到酒店门口,远远地,就见一个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是吴尘!
靳深和子陌对视了一眼,靳深把车拐到旁边的一个胡同,两个人下了车,悄悄跟在吴尘的后面。
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尘居然会来到精神病院!他是来探望病人?
可是,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吴尘到了精神病院后,一直在医院门口踱来踱去,不时地向里面张望,却没有丝毫要进去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借着树木的遮挡,靳深和子陌暗中观察着吴尘,他们一直觉得吴尘很神秘,现在看,他远比他们想像的更要神秘。
他为什么要来这儿?来这儿后又为什么不进去?
看他的表情似乎格外地纠结,难道他有什么想要见又不敢见的人?
这个吴尘,究竟是什么人?
靳深正思量间,突然见吴尘一下子闪身躲在了医院大门后面。靳深诧异地看向大门口,然后目瞪口呆。
原来,是施宇的父亲牵着他的手在散步,此时,正好走到大门口……
难道,吴尘跟施宇有什么关联?
像是印证靳深的猜测,自打施宇出现,吴尘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施宇,那目光中有怜爱,有心疼,有痛苦……
有各种各样无法言说的复杂的神情。
吴尘,跟施宇?
他们两个……
靳深有些呼吸困难,子陌也是一脸地茫然,心底却又莫名地紧张。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他们刚刚安稳了一些,可是这一发现,让他们的心底又充满了深深的不安。
到底还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真相,到底还有什么不幸。
历经磨难的他们,实在无法再承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不幸。可是,只是因为他们无法承受,灾难就真的不会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