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帅哥
当小嘉树长到两岁半,能够自己骑上爸爸做的小木马的时候,难得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姚星辰激动地拿着手机对着儿子狂拍照片,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刻。
“儿子!看镜头!看妈妈!”
陆嘉树的逆向思维越来越发达,奶声奶气地说:“看镜头,还是看妈妈?”
姚星辰愣了一下:“看镜头呀!”
“你让我,看妈妈?”陆嘉树更喜欢看妈妈,因为妈妈好看。
姚星辰把相机垂在手上,走过去蹲在木马前,使坏地摇了摇木马,陆嘉树小小的身子就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小甜甜,你为什么总是学你爸,喜欢跟妈妈抬杠呢?”姚星辰欺负小孩,使劲儿摇啊摇,陆嘉树不喜欢这么被动地被摇来摇去,两条黑黢黢的小眉毛纠结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不高兴却又不敢下来。
“妈妈,别摇,放我下来。”陆嘉树不太高兴地嘟起小嘴。
“哎哟哟,现在知道怕啦?”姚星辰按住小木马的木头尾巴使劲摇,乐在其中地说,“你跟妈妈抬杠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给你糖,妈妈放我,好不好?”陆嘉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
姚星辰摊开掌心:“你这个臭小孩,谁让你吃糖的?”
陆嘉树不甘心地把糖果放在妈妈掌心:“我可以下来了吗,妈妈?”
“不可以,糖果算我没收的,小孩子本来就不该吃糖。除非你给妈妈笑一个。”
陆嘉树坐在木马上摇来摇去,为难地摇摇头:“妈妈,不要气我。”
姚星辰满脸黑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谁气他了……这个臭小子……
陆嘉树一看木马停了下来,小腿一扬,立刻从木马上跨了下来,噔噔噔地跑到玩具堆里去搭积木了。
姚星辰站在小木马旁边,看着儿子。
陆嘉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除了眉毛和嘴唇像爸爸,眼睛鼻子和脸型都像姚星辰,眼睛很大,单眼皮,白皙的小脸像是奶油一样,总是想让她有咬一口的冲动。
怎么看都看不够呢,好想把他揣在口袋里,工作的时候也带着,吃饭的时候也带着。
她其实从来不是一个自恋的人,起码和陆先生比起来不算自恋。
但小嘉树越长越大的时候,她就会经常忽然觉得,哇,简直是杰作,原来我的基因这么好,婆婆同事家的小圆圆、公公战友家的小飞,那都是长得什么呀,哪里比得上我们小嘉树一星半点呢?
当然,这种陶醉的想法她通常只会自己偷着乐,见到别人家的孩子时,还是会违心地夸真好看真可爱。
姚星辰就坐在小木马前,陶醉地看着儿子用积木搭出一个城堡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很满足。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妈妈都爱大惊小怪,放大宝宝身上所有的优点,反正姚星辰是这样的。
比如,有一天她带着陆嘉树出门,去幼儿活动中心,走着走着,小嘉树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说:“妈妈,有乌云,要下雨了。”
结果从幼儿中心出来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姚星辰惊喜万分,一度觉得儿子是个神童。
后来陆立风嘲笑她说:“天空有乌云会下雨,是我告诉他的,这是常识,不是你说的什么诸葛亮转世。”
姚星辰不服气地说:“不是诸葛亮也是姜子牙了,会观天相的两岁小孩有几个?”
陆立风笑了笑:“这只能说明,孩子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不错。你除了崇拜儿子,还有谁能入你的眼?”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
姚星辰白了她一眼:“儿子的醋你也吃?”
陆立风的确会吃醋的,一开始他不愿意承认,后来有一次姚星辰说要搂着儿子睡,他真的忍不住了。
那天也是个下雨天,外面在打雷,轰隆隆的,陆嘉树躺在小床上,把被子盖到了尖尖的下颌处,一只手拉着妈妈,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对着姚星辰放电。
陆立风最见不得他跟姚星辰装可怜,不就是小了点吗,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陆嘉树。”陆立风倚在门边,抱着胳膊看着他们母子难舍难分的身影,语气酸酸的,“你已经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孩了,你已经两岁半了,还是个男人,打个雷吓成这样,以后怎么保护妈妈?”
陆嘉树嘟着小嘴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姚星辰,手一直拉着她。
面对儿子萌帅萌帅的小脸,姚星辰的心都化了。
“哎哟哎哟,好好好。”姚星辰伸手摸了摸陆嘉树细软的小头发,哄道,“妈妈不走,妈妈就搂着小甜甜睡觉觉好不好?”
陆嘉树乖乖地点点头,漆黑的瞳眸里有光亮闪动。
陆立风翻了个白眼。
“姚星辰,你不能这么惯着他的,他迟早要学会面对一个人的下雨天。”陆立风严肃地说。
姚星辰已经被小嘉树洗脑了一样,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心想哄儿子高兴而已,看不都不看陆立风一眼,挥了挥手:“小古董,你回房间吧,我陪儿子睡。”
之前夫妻两个商量好的,生了女儿像公主一样养,生儿子像军人一样养,可真正面对陆嘉树的时候,姚星辰就是个没有记忆的鱼,什么原则都变成了水中的泡泡。
小嘉树握着姚星辰的手,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冰冷的陆立风,又把目光收回来,可怜巴巴地盯着姚星辰的眼睛,说:“爸爸,会,生气。”
陆嘉树小朋友是个话很少的小孩,尽管目前只能用简单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但用词精准、简练,所以感觉像是大人一样在讲话。
爸爸会生气,他居然能看出来陆立风很生气。
姚星辰一回头,果然陆立风的脸色,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
“小古董,你干什么呀?”她回过头去,不满的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个小孩子,你这么早就把他当成大人一样教育,对我宝宝太残忍了吧?”
陆立风懒得和她讲,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用凛冽如雷的眼神望着儿子。
陆嘉树并不害怕,他知道妈妈在,爸爸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
陆嘉树眨了眨眼,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和姚星辰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窗外不停打闪的天空,小脸哀戚地说:
“妈妈,陪爸爸,我自己,睡。”
姚星辰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直接掀开被子上了床,把儿子软软的小身体揽在她的胸怀中,抱着至宝一样蹭了蹭:“哎哟我的小甜甜心疼爸爸了?你最懂事了,妈妈最爱你了。妈妈怎么这么爱你!么么!”
她狂亲儿子两下,陆嘉树也心满意足地抱住姚星辰,任窗外雷雨交加,风驰电掣,也不再害怕。
妈妈能给的温暖和安心,是天底下最不可代替的。
姚星辰觉得,被宝贝需要的感觉真好。
自从有了小孩以后,每次在微博上或者电视上看到谁家的孩子走丢了,被拐卖了,她都会帮着转发一条,看到《亲爱的》这种电影,简直会哭到天昏地暗,心底那一份母爱被这个小生命完完全全地激发出来,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到底有多少的爱,只要看到他健康、开心,什么都会去做,甚至让她付出生命。
她当初,怎么会那么幼稚地跑来和陆立风约定什么结婚条件呢?她怎么就那么无知,以为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就能离开他?
这是她的命,是她身上的肉。幸好,她和陆立风相爱。幸好,一切都很美满。
陆立风站在门口看着两母子苦情相拥,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这画面,他倒成了多余的。
即使不甘心,但“情敌”太强大,他不得不退一步,姚星辰简直被母爱蒙蔽了双眼,又哪里能看得出儿子的小心机。
陆立风看着陆嘉树,陆嘉树也看着他,父子俩同样深黑的瞳孔看起来像是某种交锋。
呵呵……
陆立风忽然笑了,摇摇头,转身走了。
雨还在下,浴室里蒸腾着水汽,磨砂玻璃上透着陆立风的身体轮廓。
精装的后背,细窄的腰身,蓬头上不停落下的水柱……
二十分钟后,陆立风从浴室里出来,身上一丝不挂。
他走了几步,拿起沙发上搭着的白色浴袍,利落地披了上去,将腰间的带子收紧。
陆立风穿着拖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向儿子的卧室,卧室里静静的,点着一盏小台灯,姚星辰正拿着一本故事书,给小甜甜讲故事。
“小河马说,牙医在森林深处的小木屋里,你可以去找他。”她温婉的声音柔柔在卧室里做低空飞行,传到了陆立风的耳朵里。
他站在门口,淡淡地勾起嘴角,认真地听了起来。
他喜欢看这个时候的姚星辰,难得的温柔才是珍贵的。
陆嘉树这小子还没睡,窝在姚星辰柔软的胸前低低地问:“妈……小木屋……没有电……”
“小甜甜,妈妈给你讲的是童话故事,你不要追根究底,不要总是考究嘛……总跟你爸学,真不可爱。”
门口的陆立风冷冷地嗤笑一声,推开门。
小嘉树捧着童话书翻找自己喜欢的故事,姚星辰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陆立风刚刚洗过澡,湿亮的发丝还滴着水,胸口故意敞开一些,露着健壮的胸膛。
“老婆,你昨天不是说,要做保养?”他倚在门边,坏坏地看着她。
姚星辰看了看小嘉树,立刻脸一红。
所谓的保养,是她昨晚被他折磨得投降时,为了让他更兴奋,早点结束,才说的坏坏的话。
他咬着她的耳朵一边顶撞一边迷离地问她:“喜不喜欢……我给你的保养?”
姚星辰仰着头,抓着床单意识迷乱地点头:“喜欢……要……”
“明天还要吗?”
“嗯……”
“陆立风!你小声点!什么保养!”她压低声音下了床,走到他面前。
陆立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挂着的水珠,抬头对她笑了。
姚星辰受不住他这么妖孽的样子,走出来轻轻地拉上门,一下子把陆立风按在了墙边。
正在这时,儿童房里传来一个清亮的童音:“妈妈……打雷好怕……”
姚星辰一滞,停下了动作。
“妈妈……打雷了!妈妈!”稚嫩的童音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脆弱无助。
一边是可爱的儿子,一边是性感的老公,姚星辰有一瞬间的犹豫。
“老公……”
姚星辰看着陆立风深邃而专注的眼眸,立刻冲儿童房喊道:“好宝宝,你早晚要习惯的啊!乖!妈妈要回自己的房间觉觉了!”
姚星辰刚说完,只觉得身子腾空,赶紧搂住了陆立风的脖子。
陆嘉树躺在床上,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被子一蒙,钻进了被窝里!
陆立风抱着她回了屋,迫不及待地踢上了卧室的门,墨黑的眼眸在关上门的一刹那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臭小子,跟我抢女人?
你还嫩着呢……
一念
离婚之后,她第十次来到池穆家,第十次被赶出来。
“我警告你,再偷偷背着我见我儿子,就不只是像当年一样泼你脏水了!”
“砰!”防盗门的关闭声吓得她向后退了一步。
厌恶、怨恨,隔着那道家门传过来,仿佛一道永远也无法摧毁的城墙。
这样的恨让她并不排斥,已经习惯了,她活该承受这样的辱骂。
梁美仁失神地站了一会儿,刚一转身,脚下的高跟鞋一歪,脚踝处瞬间传来一阵灼痛,她不禁弯下来揉了揉,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外面下着雨,本该大亮的正午如同傍晚一样黑压压的。
梁美仁撑着伞,大雨顺着风刮进来,打湿了她的裙子,好冷。
一辆熟悉的车从远处驶过来,梁美仁看到了,却把伞放得低一点,遮挡住自己的脸。
整个世界被雨水的声音侵占了,她低着头,默默地等待着那辆车过去。
然而,那辆车还是逆着风,停了下来。
“咔嗒”,车门声被打开。
梁美仁稍稍把伞抬起,尴尬地看向车厢里静静坐着的人。
“别挡了,我早就认出是你。”陆国宝收回目光,正在抽烟,也没说让她上来,只开着门。
他们离婚之后,竟不想这么巧合,在路上遇见。
雨越下越大,耳边充斥着喧闹的死寂。
梁美仁攥着伞,指节泛白,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句话,仿佛穿破了时光,与脑海中的某一天重叠。
“别挡了,我早就认出是你。”
那一晚他坐在酒吧的沙发上,目光扑朔迷离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
“来来来妹子们,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兄弟,美国回来的飞行员,Ken。”韩刚说。
和他分手两年后再次相遇,应该说是巧合,当时梁美仁在法学院有个好朋友叫韩刚,韩刚过生日那天,把三五好友都聚在了酒吧玩乐,没想到这个韩刚也认识陆国宝,卡座的角落里,她一早就看到了他熟悉而英俊的脸,下意识地用酒杯挡住自己的脸,尴尬地埋头喝酒。
“别挡了,我早就认出是你。”比起离开时的高瘦,他比两年前健壮了许多。
她干笑两声,冲他举了举杯:“挺好的?”
“挺好,你呢?”他没什么表情。
“还不错。”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分手已经有两年了,她对这个前任竟然还会有感觉?
陆国宝微微蹙了蹙眉,两人无话。
陆国宝把酒杯放在唇边喝了下去,忽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要不要喝两杯?”
梁美仁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就鬼使神差地点头了:“喝呗……”
她不知道,这一念之间,同时害了两个男人。
那天晚上玩得很high,韩刚特能喝,朋友们有些躁动,只有Ken和梁美仁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酒。
一杯一杯下肚,对饮之间聊了什么?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他说了很多在美国训练的事情,聊着聊着就提及了当初谈恋爱的旧事,时光仿佛回到了那几年,她的心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动摇着,望着陆国宝比以前还要英俊的脸庞出神。
她不停地被他的冷幽默逗笑,玻璃杯碰撞的声音让她的眼皮变得沉重。
梁美仁很少喝酒,那一次的确有点多了,像是被酒精黏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就在宾馆了。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见,飘飘荡荡地挂在套房的阳台上。
梁美仁的头脑“轰”地一下炸开了,惊慌地环顾房间,不见人影。
若不是韩刚和寝室的哥们爆料,谣言四散传开,说梁美仁和陆国宝开了房给池穆戴绿帽子,梁美仁一定不会记起那一晚她遇见了谁。
忐忑地过了许久,她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你好,我不是陆国宝,我是他父亲,请问您是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凭着记忆,她仅仅能联系到陆家的座机号码。
“叔叔……我是梁美仁……”之前和他恋爱的时候,她见过陆国宝的父母,他们都非常喜欢她。
“小梁啊?你好你好,你找国宝有事?”陆铁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亲切许多。
“叔叔,您记一下我的手机号,让他回来务必找我。”
陆国宝打给她的时候,陆铁金恰好坐在旁边看报纸。
“怀孕?”陆国宝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陆国宝,我不确定这孩子是你的还是我男朋友的,所以我很认真地问你,那天晚上……我们有没有……”
“做措施是吗?”
陆铁金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着,见儿子不出声,便用嘴型小声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陆国宝的思维凝固,握着电话一直沉默着。
陆铁金小声说:“你告诉她,要是怀上了就结婚,你负责!”
陆铁金一想到陆家有后,心里就隐隐地兴奋。
结婚?
陆国宝握着电话的手忽然攥紧,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她幸福地笑着将那个叫作池穆的男人,心头忽然被一股久违的嫉妒所蒙蔽。
“没有。”他冷冷地说。
梁美仁如遭雷击。
陆国宝挂断电话,陆铁金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地说:“怀了吗?”
陆国宝靠在沙发上,眼一闭,手搭在眼睛上挡住了半张脸。
“爸,我想娶她。”
“爸支持你!”
“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
他拗不过她的,就像当初分手,她可以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让他彻底地联系不到她。
好不容易盼到了回国,费尽心机地让韩刚约她出来,却发现她的口中已经是另一个男人。
陆铁金“哼“了一声,说:“有了孩子你怕啥,孩子最能拴住一个女人的心。你妈妈多大家闺秀,我也用这种手段让她嫁给了我,陆家的男人要有男人的霸气,只要没结婚,管她喜欢谁,是你要的,抢过来就是了!”
陆国宝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目光浑浊。
那一晚他们的确是做了,可是他清楚地记得,他用了宾馆里的避孕套……
传言终于传到了池穆的耳朵里,池穆带着肖逸撬开了韩刚的寝室门,把他的东西全部丢到了楼下。
第二天,韩刚气冲冲地带着法学院的一群男生来池穆的寝室寻仇,二十个人在走廊里站着,声称要讨个说法。
法学院都是一帮学霸,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来凑数撑场面的,只有韩刚看着像是混一点。
池穆在寝室里,肖逸出来谈判,他自然是不肯承认是他和池穆干了坏事,三言两语反倒把韩刚说成了没理。
韩刚仗着自己人多,底气十足,气急败坏地喊:“梁美仁和别人开房是我说的!但这是事实!被戴了绿帽子还他妈不让人说?”
肖逸眉心瞬间皱成了川字,上去就揪住了韩刚的衣领:
“你想跟谁说?来来来,你去跟池穆说!”
他力气大,一把将他拽到了寝室门口。
“池穆,有个哥们要跟你聊聊。”肖逸喊道。
寝室门被打开,池穆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面色写满了不耐烦。
“你是韩刚?”他的声音冰冷低沉,在韩刚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就是!你……你你他妈拽我干什么!”
法学院的男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韩刚骂骂咧咧地被池穆一把拽了进去。
“砰!”门被池穆锁上了!
男生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
寝室里传来一阵惨叫……
尽管隔着一道门,拳头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肖逸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挨个给大家发,等烟发完了,寝室的门也开了。
韩刚鼻青脸肿衣衫凌乱地笑着走出来,嬉皮笑脸地说:
“误会,都是误会!”
肖逸笑着走过来,替他正了正衣冠:
“兄弟,我跟你说了是误会。”
“是是是,刚才池穆也跟我解释了,都是误会,误会。”
梁美仁撑着伞站在雨中,大风划过,扯动了她的伞,梁美仁用力攥紧,还是没有动。
“上来吧,送你一程。”陆国宝淡淡地说,瘦削的脸转过来,在雨中模糊着。
梁美仁想了想,还是上了他的车,关上了门。
车厢里一下子显得很安静。
“你住哪里?”他问。
“大学城附近的雾水镇。”梁美仁把伞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边。
陆国宝愣了一下,点点头,抿起唇:“池家应该很排斥你吧?怎么,还是不死心?”
车子开过低洼的水坑边,颠簸了一下,梁美仁的胃轻轻刺痛。
一早就去给池穆送饭,自己却忘了吃。
“排斥我也是我活该,池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总要有个女人照顾他,他的父母也老了,我想要做这个照顾他的人。就当是,赎罪吧……”
她抿唇朝他笑了笑,陆国宝一怔,苦笑着摇摇头:“这还是……小宝出事后,你第一次对我笑。”
池穆出事后,精神接近崩溃的梁美仁经常跑到池家来认错,想要见一见池穆,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后来她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那段时间是陆国宝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她。
后来梁美仁被他打动了,答应了他的求婚,陆国宝对她说——
“美仁,爱情里没有‘最爱’,只有‘唯爱’,所以答应我,以后结婚后,不要再见池穆。”
是啊,一个女人心里怎么同时装得下两个男人?要不是因为这样,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吗?
梁美仁答应了他,就真的再也没有见池穆。
后来他们结了婚,却无论如何也怀不上孩子,有一次怀上了,却习惯性地流产了,经过了一年的治疗,他们终于有了小宝。
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两岁的时候被陆国宝拴在后花园的藏獒咬伤,不治身亡。那段时间他们两个都很痛苦,经常吵架,一次醉酒之后,陆国宝说出了当年的往事——
“都怪我,这就是报应……当年我骗了你,说你的孩子是我的,池穆才会让你把孩子做掉,池穆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找他出来喝酒,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你当年怀的……其实是他的孩子……”
梁美仁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对陆国宝笑过。
陆国宝太清楚她的胃,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知从哪里拿出小袋面包来:“吃之前看看过没过期。”
梁美仁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忽然觉得,她与他,实在也不至于此。
“离婚前夕,爸都跟我说了,害池穆的,不是你。”梁美仁忽然说。
陆国宝没什么表情:“我知道,他还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所以才会跟你说那些。”
梁美仁点点头:“我误会你了,很抱歉。”
陆国宝嗤笑:“除了抱歉就没点别的吗?”
梁美仁似乎没有听他说什么,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自杀的……但毕竟是我们两个害他变成现在这样,尽管很难,但我一定会打动他的家人。”
“你要照顾他一辈子?”
梁美仁坚定地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攥住那把伞:
“用我的所有。”
陆国宝忽然笑了,笑容有些惨淡:“祝福你。”
真相
姚星辰和陆立风结婚的请柬到了肖逸的手中,上面印着他们的照片,很般配很幸福,肖逸捏着她的照片失神。
到底和结婚请柬印着的这个姑娘有过什么故事,肖逸已经记不大清了。
年头太多,杂事繁荣,许多往事像是随着烟丝飘进肺里,沉淀成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让人不愿再触及。
看着这个名字,努力回想,徒留一种感觉,刺刺痒痒的,他们说,这种感觉叫“爱过”。
他笑了笑,猛吸了一口烟,抖了抖手上的结婚请柬扔到桌子上,长腿交叠,仰靠在电脑前的转椅上,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真他妈矫情。
屋顶的白炽灯照得他一阵眩晕,开始放空。
曾经折腾了那么久的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个姑娘的名字与另一个男人并排出现在一张红色请柬上,自己竟然会如此淡然,换句话说,如果一打开电脑,她的名字从腾讯新闻的弹窗里跳出来,他可能也只会默默地选择关闭。
就这么放空着,他已经被游戏里的怪物打死了一次又一次。
肖逸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拿起手机,想了想,没有她的号码,就找到了她男人的。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和的声音。
“你好。”对方知道是他,礼貌之后给了他留白。
“陆先生,我是肖逸。”电脑屏幕传来的光,在黑暗的卧室里隐隐约约照亮了他的轮廓,他雕刻一般的下颌隐隐有生长了一天的胡楂。
“您好。”对方的“你”字换成了“您”,是刻意强调的尊重。
“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去了,最近很忙。”肖逸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眯起眼。
对方低声笑笑:“没空抽身,情理之中,理解。”
肖逸也不是闷葫芦的人,也半开玩笑着说:“只能祝你们俩新婚愉快了,支付宝账号发给我,礼金还是要到的。”
“那就谢谢了。”对方没有赘述客套话,肖逸也默默地收了线。
肖逸放下电话,背心脱掉,露出精装的上身,裤子落下,他踩着大大的拖鞋走进了浴室。
水流哗哗地响起,玻璃浴室里瞬间挂满了水汽。
简单地冲个凉,肖逸从浴室里出来,手机就放在浴室旁的鱼缸前,他随手拿起来,打开支付宝客户端。
给陆立风和姚星辰夫妻转了账,肖逸在礼金上写道“祝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然后按下发送键,“哗啦啦!”虚拟的钱币声吓了他一跳。
支付宝转账记录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眼前——池穆。
池穆受伤以后,每个月,他都会从薪水里抽出两千元钱打给他。
池穆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个显示“x逸”的人到底是谁,也不敢提现,直到这阵子梁美仁从新回到池穆身边,她才发现这件事。
梁美仁曾给肖逸打过电话,问他为什么,虽然知道他们是好兄弟,但月月寄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肖逸说,是我欠他的。
当人们经历了残酷的事,无法接受的时候,经常会想到如果。
这些年,肖逸不止一次地想到这两个字,如果。
如果当初他推门进去,只要推门进去,那么现在的池穆,说不定正在手术室里忙碌着,依旧英姿飒爽,才华洋溢。
肖逸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是他和池穆冷战的第二十天。
因为一个女人。
梁美仁和池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那一阵各种传言像是病毒一样扩散,人们太喜欢这样狗血的剧情了,平日里表面称赞暗地里嫉妒的俊男靓女,终于被击破了完美的表象,大家终于可以安心了,终于可以因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一丝慰藉。
肖逸因为骂了梁美仁而挨了池穆一拳头,两兄弟第一次红了脸,陷入了冷战。
肖逸那时候为了攒钱,生活很拮据,每到月底连买烟都舍不得,偏偏寝室里有个爱贪便宜的室友毛峰,经常问肖逸要烟抽,年少的肖逸想出一计,每次毛峰要烟的时候,他就抽出一根,然后把烟盒往垃圾桶一扔,谎称烟没了,待人走了,肖逸再从垃圾桶里把烟捡出来。
终于有一次,鸡贼的毛峰发现了肖逸的小手段,明里暗里地和另一个室友讥讽肖逸。
“这小子不讲究,背着兄弟藏烟。”毛峰趁肖逸不在的时候,和另外两个人发牢骚。
另一个人一边打游戏一边附和道:“这种人啊,最不靠谱,抠门成这样,攒钱都去泡妞了吧?”
正在看书的池穆插上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啊!”
池穆这个人,平时话少,又会做人,成绩好品行正,大家都听他的,他一发话,两个人再不满,也就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梁美仁大出血被推到B大一院的那天,肖逸和池穆正跟着主治医生在巡房,两兄弟都很倔强,谁也不和谁说话,因为在这之前,池穆因为肖逸骂梁美仁而打了他一拳。
姚星辰小脸煞白地跑上来,说梁美仁被推到了急诊。
“怎么回事?”池穆清俊眉毛拧了起来。
“她……她……”姚星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地支着膝盖躬起身子。
肖逸赶紧走上来,拍了拍她的后背,递了一瓶水给她:“别急,慢慢说。”
姚星辰轻轻地推开水,顾不上喝,只干哑着嗓子,看着池穆说道:“梁美仁说,你告诉她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就会和她重新在一起……然后……然后她不想被人知道,就自己吃了堕胎药,谁知道清宫的时候大出血了……”
池穆闻言,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姚星辰的衣袖。
“她在哪儿!”他的眼中汇聚着浓重的焦急。
“急诊……”
话音刚落,池穆甩开她的手,疯了一般冲下楼,撞翻了护士的托盘……
肖逸和姚星辰两人无言相视。
池穆去见陆国宝的那天,肖逸怕两个情敌打起来,放心不下,就在饭店门口等着,果然天黑的时候,池穆出来,已经是酩酊大醉。
肖逸打了一辆车把他塞进去,回头一看,陆国宝也从饭店里出来,开车走了。
车厢里充斥着酒味,池穆酒精过敏,从脖子到脸赤红一片。
“我的……孩子竟然是我……我让她杀了我们的孩子……我是罪人……”
这顿饭,陆国宝到底和池穆说了什么,而池穆始终闭着眼睛,痛苦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肖逸看不起一个大男人为情所困的这副样子,全程都没有和他说话。
打车到了池穆和梁美仁一同租住的郊外小屋,肖逸拽着酒醉的池穆下了车。没想到池穆刚下车,便甩开了他的手挥起了拳头。
幸亏肖逸反应得快,退出好几步,池穆踉跄着,险些摔在了地上。
“你疯了?又打我?”肖逸踹了他一脚。
池穆蹲在地上,站起来,目光迷离地望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你……”
他的这句酒醉之言,大概是把他当成了陆国宝。
肖逸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屋子:“我是肖逸!要杀人等你明天酒醒再说,赶紧进去,少跟我撒酒疯!”
池穆晃了晃头,有半分的清醒,他直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好半天才插对了钥匙孔,肖逸同他赌气,就在一旁抱肩站着,并不帮忙。
肖逸看着他进了门,本想跟上去,可心里还堵着气,搭在门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夜幕降临,郊区逼仄的路上四下无人,只有他的脚步声。
池穆的住所临近铁路,一辆火车驶过,在宁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高贵的黑色轿车迎面开过来,打着远光灯,让肖逸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往路边站了站。
肖逸刚回到寝室,毛峰拿着一条烟拍了拍他的肩。
“哥们儿,之前那么说你是我不对,谢谢啊!”
肖逸皱起眉头看着他手里的烟,说道:“谢什么?”
毛峰一笑:“也是,都是兄弟,谢什么,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就跟兄弟们讲,不带看你笑话的。”
肖逸看着那条烟,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一样:“池穆给你的?”
“池穆说你给我们买的。”毛峰答。
肖逸坐了下来,拿着那条烟,撕开。
池穆是替他着想吧……
毛峰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一定没少在背后和人议论他,为了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池穆自己买了一条烟,替他道歉。
肖逸拿起一根抽上,觉得这烟抽着格外舒服。
毛峰走过来,也抽出一根点上,说:“听说池穆今天去见情敌了?没打起来?”
肖逸摇了摇头,眼中烟雾缭绕。
“喝多了。”肖逸说。
毛峰道:“梁美仁怀的是那个人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那个男人是个富二代,你说,他能放过池穆吗?”
肖逸冷笑了一声:“我他妈借他个胆子。”
毛峰大惊小怪地说:“哥们,咱们都是穷学生,胳膊拗不过大腿,可千万别意气用事,人家富二代要是真想报复池穆,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毛峰的话,让肖逸猛然想起郊外路上的那辆车。
那么高级的一辆车,车主一定是个有钱人,怎么会大半夜的往郊区小路上开?那条路走到头,就只有池穆一个人家。
不对劲……
手里的烟一下子被摔到地上!肖逸的脸上顿时换上一副焦虑的表情,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走!
学校到郊区的小屋有一段距离,打不到车,肖逸拼了命的地跑着,汗水黏湿了外套。
终于到了池穆租住的住所,那间带院子的平房。
院子里安静极了。
肖逸跑到门口,打开大门,就看见池穆正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昏睡不醒,而他的床边,正燃着一小盆炭火,而窗子也被紧紧关闭着……
“池穆……”
他刚一推他,池穆就吐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极了,嘴角溢出白沫。
肖逸的头皮瞬间发麻……
因为,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
陆家一楼的卧室里,女主人正敷着面膜仰躺在摇椅上。
陆立风走过来,把手机屏幕往姚星辰眼前一戳。
姚星辰睁开眼,往支付宝上瞄过去:“这又是谁打过来的份子钱啊?”
现在的人,懒到干脆连婚礼都懒得参加,红包一律用微信支付宝来完成。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今晚就已经收到了不少红包。
陆立风穿着浴衣,漂亮性感的锁骨露出一截,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你的旧情人,肖逸。”他轻描淡写地收回手机,嘴角戏谑地笑了笑。
“说什么呢。”姚星辰一掌拍上他的臀部,“我跟肖逸是好朋友。”
陆立风有些吃醋,背对着她脱下浴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淡淡地说:“据我所知,那么有魅力的男人,可不是用来做朋友的。”
姚星辰站起来,仰着敷面膜的脑袋抱住他的腰,姿势滑稽又诡异:“小妖精,孤王心里只有你一个……”
陆立风转过身来看着她,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陛下,今夜可否召臣侍寝?”
姚星辰把面膜撕下来,贴海报一样贴在他的俊脸上:“爱妃,明天就是你我还有小甜甜的结婚大典,我们俩把所有激情留在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不好……”陆立风坏笑一声,霸道的吻就凑了过来。
“陆立风你……讨厌……”
他的脸上还敷着面膜,看起来特别滑稽,姚星辰笑着推开他的脸向后躲,小两口开始打闹起来。
好一番温存与缠绵,姚星辰披散着头发靠在他的胸膛上,面色微红地喘着气。
女人在恩爱以后,总喜欢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通常是以“你说”为开头的。
“小古董,你说……”
“嗯?”陆立风揽着她的身体,手掌轻轻地抚过她圆润的肩头。
“如果当初,你没有乘人之危,那我们之间,会不会再也没有交集?”
“乘人之危?”陆立风笑了。
他一直对这个词,持保留意见。
“我不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姚星辰摸了摸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你给我讲讲吧!”
“你确定……要知道?”
姚星辰瞟了一眼:“呃……不确定了……”
陆立风小时候的偶像不是歌手,也不是篮球明星,而是他的二叔陆铁金。
陆铁金是午夜一点前出生的,爷爷说二叔命里属水,必须取火和金为名,所以叫陆铁金。
二叔的一生是个传奇,但他不得不承认,太阳光芒万丈,也有落山的时候。
二叔越老,就变得越温和,从前的闯劲儿和霸气都沉淀成了老年人特有的知命,这种感觉让陆立风很喜欢,除了偶尔神神道道的迷信。
不知道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做过亏心事,二叔总是坚信,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盗墓,破了什么规矩,被诅咒他断子绝孙,二叔总念叨怕自己后继无人,但陆立风从来都只当作笑话来听,直到大哥陆国宝两岁的儿子去世。
那天天气很好,爱狗如命的陆国宝牵着他的藏獒来家里,就拴在了别墅后的小树林旁,年少的陆烽火抱着小宝去看狗,粗心的她在中途接了个同学的电话,一转身,悲剧就发生了……
陆小宝死得很惨,梁美仁伤心欲绝,有段时间需要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来维系,也是从那以后,陆烽火的性格变得阴沉古怪。
如今有了妻儿的陆立风能够深刻地理解陆国宝和梁美仁的痛楚,他们的关系本因陆小宝的到来而变得恩爱一些,也随着陆小宝的意外惨死而跌入低谷。
后来梁美仁怀的孩子都相继小产,连陆立风这样的无神论者都开始相信诅咒的存在。
上了年纪的人都比较迷信,陆建林开始操心起陆立风的婚事。
离中秋还有好久,陆建林就催促着,让陆立风给姚家母女准备过节的礼物了。
那天,恰好二叔也在那家卖燕窝的专卖店为友人备礼,陆立风坐上了二叔的车,同他一起去大院探望一个旧友。
车子刚刚停到大院门口,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红色跑车里的姚星辰,一身黑色裹臀连衣裙,性感妖娆,而她的车边,站着一身工装却依旧干净漂亮的池穆。
二叔坐在车里,没下来,远远地朝姚星辰看去,见他发呆,递给他一支烟,眉眼试探地问:“立风,这丫头,就是当年跟你爸指腹为婚的廖英红的女儿吧?”
“二叔,都什么年代了……”陆立风摇摇头,低头点上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二叔也笑,心照不宣地说:“二叔跟你比国宝都亲,你那点小心思,二叔看得出来。车旁边的男孩是她男朋友?”
池穆背对着陆铁金,天色也黑,他并未看清。
陆立风道:“不是男朋友。”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车里的姚星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甜甜地在池穆的脸上印下一枚轻吻。
二叔眼看着亲侄子的俊脸被现实打得“啪啪”响,禁不住笑了:“不要自欺欺人,人家有男朋友了。”
陆立风并不喜欢与人争辩的,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较真起来,解释道:“那个男人是个智障,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二叔一愣:“智障?”
此时,池穆回过了身准备离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清晰地呈现在陆铁金的眼前,他的眉头立刻皱起,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陆立风眼观鼻鼻关心,道:“这个人您应该记得,当年因为他自杀未遂,警方还调查过大哥,后来大哥有不在场的证据,才避免了嫌疑。”
陆铁金微怔。
他当然记得。
陆铁金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个男人。
池穆,那孩子叫池穆吧……
他看起来,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双眼看起来呆呆的,对方同他讲话,似乎根本入不了他的耳朵。
此刻他正拿着袖子,在姚星辰的车子上蹭来蹭去,被她摇摇头制止了。
他的行为,看起来与弱智无异。
陆铁金的记忆瞬间被拽回了那个晚上……
“什么?孩子打掉了?”陆铁金横眉立目,一下子自从沙发上站起来,气愤而惊讶地望着陆国宝。
当他追问陆国宝打算什么时候对梁美仁负责的时候,陆国宝沮丧地告诉他,孩子已经被打掉了。
陆铁金愤怒不已,不停地追问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陆国宝始终沉默不语,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心事,追问之下,他才告诉陆铁金,梁美仁当时有个男朋友叫池穆,为了重新和他在一起,梁美仁才决定流产。
“爸,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有男朋友,他叫池穆,他们……很相爱。”
陆国宝低着头,站起来,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陆铁金满心以为自己要抱孙子了,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孩子是陆家的。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一个友人,那友人就是后来的风水专家知命大师。
知命大师当时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专以替人算卦讲风水讨生活,他得知这件事后,告诉陆铁金,这个叫作池穆的人,就是陆家的煞星,他不仅会克死陆家的子嗣,还会影响陆国宝的婚姻。
陆铁金对此深信不疑,便问知命大师有没有破解的方法,知命这小子狡猾贪婪,知道陆铁金挥金如土,便故弄玄虚地写了许多消煞星的符咒,说是在煞星面前烧点才会祛除煞气,护佑陆家子嗣延绵。
那天晚上,陆铁金知道陆国宝要约见池穆,和知命两个人跟踪他到了饭店,等了很久,池穆才酒醉出来,他们便又跟踪肖逸和池穆来到了池穆的住所……
陆铁金并没有进去,因为池穆的平房比较偏僻,路又窄,他的车无法驶入,他便抽了根烟,在车里等着知命。
知命这个人虽然口若悬河,骗起人来头头是道,却是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脑子里一套一套的本事全是爷爷从小讲给他的,全凭一张嘴混饭吃,他拿着手里一沓子乱写乱画的符,摸进了池穆的住所,见他酒醉熟睡,心里窃喜,刚要燃点,却停住了动作。
他胆子小,怕万一烧了一地纸,把人家房子点着就出事了,便突然想到进门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个废弃的小巧的浅口铝锅,铝锅里有几块木炭。
那是池穆和朋友烤肉聚会时剩下的炭。
知命把小炭盆拿过来,放在距离池穆不远的水泥地上,池穆此时已经昏睡得人事不知。
知命拿出一张符咒,小声地念叨着,扔进了炭盆里,一张又一张……没多久,里面的木炭也渐渐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月光渐渐地照进屋子,房间里阴森森的,只剩下纸张燃烧的声音和池穆的呼吸声。
突然,知命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仿佛正在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知命吓得打了个冷战!他个子小,如果被对方发现的话,一定会被当作小偷。
他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错觉,池穆紧紧地闭着眼,还在睡着。
知命的心,顿时像是长了草一般,把剩下的一半符揣进了衣服里,仓皇地掩上门,出了这间房子……
回到车上,他骗陆铁金,说自己找了个炭盆将符咒在煞星面前全部烧了,请他放心。
陆铁金当时并没在意,后来事发,他才恍然想到了知命口中提到的那个炭盆。
善恶终有报。
这个道理,在陆铁金最疼爱的孙子惨死的那一刻,再次提醒了他……
二叔忽然沉默地下了车,车子里只剩下陆立风一个人。
他看着跑车里坐着的姚星辰。
她目送着池穆进了小区,表情忽然变得沉静,不似刚才那样快乐。
姚星辰低头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没有点,就这么懒洋洋地自己坐着。
陆立风微微笑了,推门下车,手插着口袋,走过去。
此时,夕阳正浓。
陆立风屈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车门。
“哟!”姚星辰猛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陆二少爷吗?跑我们这贫民窟来做什么来呀?”
她的声音总是带着些媚气,听得男人心里痒痒的。
陆立风扔给她一个金属打火机,面无表情地问:“中秋要到了,听说阿姨爱吃燕窝,我出来采购,路过。”
姚星辰拧着眉头,自恋地撩了撩刘海:“虽然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觊觎我这样的美女,但我实话跟你说,你这样的古董我真没兴趣,所以别总往我们家跑,千万别在我妈身上浪费时间,她廖英红能看得上的男人,在我眼里都是奇葩。”
“嗬。”陆立风忽然轻笑一声,低下头看着地面,“姚星辰,损人不要连带父母。”
姚星辰举起双手:“Sorry!Sorry!我还真不是那个意思。你爸还是很有魅力的。”
两个人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聊的,抽烟了烟,姚星辰就准备开车回家了,临走前,她回头冲陆立风招了招手:“嘿,陆古董,岁数不小了吧?家里没催你找对象啊?什么时候吃你喜酒啊?”
陆立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别急,跑不了你的喜酒。”
姚星辰撇了撇嘴:“赶紧找个姑娘嫁了吧!我都替你着急!”
她说完,发动引擎,回头冲着他莞尔一笑。
那抹笑容,随着一缕汽车尾气扬长离去,陆立风始终站着,魂魄像是被她的笑勾住了一般,随着车子拖拽而去。
恍惚回过神来,陆立风望着她嘚瑟离去的背影,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纤长挺拔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俊朗。
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命运真是打了一手好牌。
在某个女人对她冷嘲热讽的第二天,他就在富商的别墅里,看尽了她的洋相。
娱乐圈里外表光鲜,却是一摊浑水,纵然她姚星辰牙尖嘴利,也免不了被算计。
那天她被富商摆了一道,也不知被下了什么迷药,幸好被他撞见,带了她出去。
如果直接送回家,廖女士一定会被吓到,陆立风又不能带她回自己的家,和堂本一商量,刚好堂本在开发区买了一套高层,刚刚装修完,没人住,两个人就把姚星辰带到了堂本的住所。
堂本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姚星辰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一直在折腾,最后是两个大男人合力把她抬到床上去的。
躺在床上,她就闭着眼睛,嘴里虚弱地骂,骂的是什么听不清,总之很吵。
堂本累得满头大汗,胳膊被她抓出好几条血印子,最后忍无可忍,拿起床边失眠用的眼罩给她戴上,又拽起一条棉被将她整个人蒙住,大念降妖除魔的“急急如律令”。
堂本这人有点神经质,陆立风一向见怪不怪,可是看到他这样对待姚星辰,还是皱了皱眉,一脚把他踢开了。
堂本捂着屁股看着床上被蒙上被子的姚星辰,她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陆哥,这种女人啊最可恶,一点都不招人疼,看她把我给挠的,就该把她丢到色狼窝里喂狼!”
陆立风站在窗边,在手心里磕了嗑烟,道:“她再可恶,也是个女人。”
“那我……”
堂本正要说话,却被陆立风打断了。
“阿本,你先出去吧,我看着她。”
堂本丝毫没有多想,直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陆立风:“那行,我正好晚上有个聚会,你要是搞不定就给我打电话。”
堂本走后,高层里只剩陆立风和姚星辰两个人。
这是一间客房,没什么过多的装饰,但床品和灯饰都是奢华舒适,是堂本为来家里做客的朋友准备的。
陆立风抽烟了一根烟,熄灭在烟灰碟里,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看到她已经熟睡过去。
天气太热,被棉被这样一捂,姚星辰的胸口、脖颈、脸颊上都是汗,胸前缓缓地起伏着。
陆立风走到盥洗室,拧了一条湿毛巾,拽过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来,打算给她擦擦脸,伸手刚要摘下眼罩,却顿住了,只在她尖细的下颌上粘了粘湿,又往下擦,直到锁骨处停了下来,陆立风的头不自觉地别过去,觉得她折腾这么久一定会渴,就把毛巾一卷,扔到了桌子上,起身去拿水了。
水杯上插了一根吸管,陆立风修长的手指一捻,递到她的唇边去。
姚星辰大概是被这吸管的触碰弄醒了,四肢又瘫软在床上无力动弹,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件粗糙的赝品瓷器,不说话是女神,一张口就知道色彩过硬,器型不对,与他的气场实在不和。
可是,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再用力去忽略,今天见到她被欺负时那种揪心的慌乱,从未如此强烈。
有时候陆立风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似她口中说的,是个古董男。
悠悠岁月,青葱年少,他从不曾对谁动过心。工作、生活,一切都在笔直地进行着,却在每次见到她想到她的时候,出现了偏颇。
她的声音、她的身材、她的嘴唇,都像是世间孤品,让他想去收藏研究,如果这种感觉不是爱情,那陆立风觉得自己应该看看心理医生。
有可能是常年跟古董在一起,情感上发生了变态和扭曲?
陆立风被自己逗比的想法逗笑了,坐在床边,又抽出一根烟来,一边吸,一边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想逗逗她,他知道她也抽烟,就把自己抽了一口的烟放到了她漂亮的唇边。
陆立风立刻又把烟收了回来,嘴角勾着,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眉眼微醺,带着几分戏谑。
姚星辰又跌入了沉重的梦里。
天渐渐地黑了,室内变得暗暗的。
陆立风百无聊赖地坐着,玩心大起,再次把烟塞到她的唇边去。
一股烟蹿进了她的口腔,姚星辰剧烈地咳嗽起来,沉睡的意识渐渐苏醒。
陆立风坐回单人沙发上去,静静地揉着额,闭上眼睛,挣扎着,隐忍着。
痴傻的池穆同她站在一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而她哄他的笑容里,总是掺杂着一丝无奈和落寞。
他皱着俊朗的眉头,走到床边,俯下身子,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
陆立风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懦弱。
陆立风抱着她,看着这个在他面前从未如此温柔过的女人,心里忽然冒出了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敢不敢去抢下她?不再让她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边委曲求全?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直到攻占了他良好的修养和理智。
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就算是乘人之危,将她占为己有,从此让她的眼中,再没有别人。
于是,有了她的迎合,两具身体痴狂地交缠在一起。
一个定了心,一个昏了头。
一场将错就错的爱情闹剧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