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两年的时间便这样在指尖溜走。
又是漫天飞舞着雪花的季节,那晶莹剔透的洁白似乎想将世界都染成这样单纯的色泽,纷纷扬扬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使得这片天地间均是银妆素裹,一派纯净。
“娘亲,娘亲!”
一声稚嫩不已的嗓音清清脆脆的在这个谷中响起,谷内花香四溢,随处可见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与外面因为寒冬来临一派萧条的景致截然不同,与此同时,一个圆滚滚的身形摸索着推开了房门,顺利的爬过了门槛,开始奋力的朝着一抹纤细修长的身影爬去。
小娃娃穿着湖蓝色袄衫,外套深色的小褂,头上戴着一顶可爱之极的小老虎形状的小帽子,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星辰般闪耀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卷翘而浓密,粉嫩的小嘴此刻正微微张开,眼看着离目标越来越近,他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终于顺利的伸手,抓到了正聚精会神穿针引线的女子裙摆。
感觉到裙摆下陡然一紧,女子侧过脸来,她有着一张出尘脱俗的脸庞,柔美而灼人心魂,原本清冷的目光,在见到这个小东西的到来之后,立刻染上了清雅的笑容。
“辰儿,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今天怎么不躲起来让娘四处寻你了?”
女子伸手抱住这个犹如小仙童一般的儿子,眼中的满足感很是浓烈,轻轻托住他的小屁屁,好让他的双手能够顺利的缠上自己的脖子。
“娘亲啊。”名唤辰儿的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开口,顺便在女子脸上尽兴的涂抹了不少他的口水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喳喳嘴,接触到女子恬静似水的眼神,辰儿抿了抿小嘴,继续说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女子宠溺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什么是爹啊?是人还是好吃的?”
辰儿歪着小脑袋,认真不已的开始思索,年幼尚幼的他当然不可能注意得到,女子闻言浑身一僵,眼里陡然染上了无尽的痛苦神伤,唇形微张了半天,也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半晌,她突然变了变脸色:“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辰儿自出生起,直至现在一岁半了,都是在谷里度过的,每天所接触的人,除了她这个娘亲,便是顾大夫与大哥,这二人难道会教他这些吗?联想到辰儿这个小家伙,直至几个月前,他突然软软甜甜的咿咿呀呀开始冲着她说话,她这才喜极而泣,原来她的辰儿并不是先天不足不会说话,而只是还未到开口说话的时候,她一度认为,辰儿是否在她腹中五月之际摔伤了而影响了他的这些能力。现在的他虽然已经会颤悠悠的走路,却仍然喜欢在地上爬得不亦乐乎,自打会开口说话之后,他的接受能力变得出奇的快,顾清然抱着他出去转悠,见到些药草便会随口说出来,回来之后,辰儿便会有模有样的说给她听,顾清然在惊奇之余,找来药草让他分辩,他竟也能分得清楚,且一样不差。他不禁大呼神童,当下便连哄带骗让辰儿唤他作师傅,就算是收了他这个徒弟了。
“我听到顾师傅与舅舅的谈话,不明白就来问娘亲啦,娘亲,辰儿是不是特别聪明?”
他绞着小手,一脸的得意洋洋,见到女子迟迟不回答他,很是焦急不已,小嘴儿嘟得老高,
“娘亲,你快告诉辰儿嘛,辰儿自己想不明白才来问娘亲的。”
女子经不起辰儿的软磨硬泡,蹙着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正准备确切的告诉他,什么是爹,顾清然俊朗的身影远远的便走了过来,一见到这一幕,迅速移至母子二人身侧接下话道:“乖辰儿,师傅告诉你什么是爹。”
辰儿一听,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清然,一脸的兴奋。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此,爹也就是师傅的意思。”
顾清然挤眉弄眼的说着,看到女子脸庞之上流露出来的无奈,心下也不禁有些惆怅。
在这个谷里陪着她住了两年,也看着她在无人之际所流露出来的痛苦折磨了两年,她心里的恨与怨,他都清楚,只是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能缓解她身上那沉重的压力。
“师傅就是爹?”
辰儿像个小八爪鱼一般,紧紧的攀在了女子身上,显然对于顾清然给的说话,并不是太认同,想了想,他又朝着顾清然伸出了双手:
“师傅抱抱,我要去找舅舅。”
顾清然将这个甜蜜的小负担一把抱到了怀里,心下清楚这个小子是要去问沐晟,什么是爹,面对着这样一个异于常人的聪明小娃娃,他偶尔会产生一丝挫败感,比如,聪明的小孩子就不太好骗。假如,辰儿这小子能够甜甜的唤他一声爹,他这一生,死也无撼了。
女子轻轻在他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舅舅最近忙于钻研一门武学,不要在那里待太长时间了,知不知道?”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的离开女子的视线,她眼里的悲泣也就愈发明显。
事情都已过去两年之久,为何在辰儿不经意的一句话里,她便又陷入那种无边的痛苦里?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又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这般的汹涌,她根本回避不了。
辰儿的爹...
那个将她亲手推入无底的深渊的邪恶男子,他有着世上最俊美的容颜,也有着这世上最残忍无情的心肠。她这一生,也不会让辰儿知道,他的爹是怎样的一个人。
“晚儿。”
低声的轻唤幽幽传来,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翩然而至,雅致如玉的脸庞之上,含着深切的柔情。
“大哥?你到这儿来了?清然方才正抱着辰儿去找你呢,小家伙嚷嚷着要去找舅舅。”
女子眼底掠过一道惊讶,唇形浅浅上扬成一个异常好看的弧度。
“辰儿这个小东西最近懂的东西越来越多,问的东西也越来越广,他今日竟然问我什么是爹。”
她虽然在笑着,眼底的落寞却无可避免的落入沐晟的眼里。
那个男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已深入骨髓,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却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去告诉他,我便是他的爹,晚儿,这个事情都压在我心口两年了,如今,辰儿已经一天天在懂事,当他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再也不会跑过来问你,爹是不是好吃的东西,他会要你给他一个爹,就让我来当他的爹,抚养他长大,可不可以?”
他的深情,只换来沐晚秋越发的抗拒。
她已被君煜泽伤得遍体鳞伤,她早已失去了被大哥去爱的资格,像她这样的残花一朵,与出尘的大哥站在一块儿,她的心里只会不断的涌出自卑感,大哥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爱,他的身边,应该出现美撼凡尘的纯真女子,美好的像圣山之上的雪莲那般清净纯粹。
“大哥,你永远会是我的大哥,辰儿的舅舅,辰儿命苦,他是个没爹的孩子,等待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他这些。”她低垂着双眸,心里有着满满的感激。
爱情,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奢望。
“晚儿,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对你造成的伤害,你便这样封闭自己,这值得吗?”
沐晟极为的不赞同她此刻这样完全将自己与世隔离起来,她像静待在幽谷的兰花,只在无人之际绽放出她独特唯美的芬芳。
“没有值与不值,我只是想让心再冷却一点,这样,我出谷之后,再次与他面对之际,便又多一份勇气。”她低语,眼里的恨与怨显而易见,“从前的我不断的劝导着他,让他放下一切,让他不要去计较那些仇恨,如今这些事情全部弄到我的头上我才发现,要放下谈何容易,让我忘记绿湖的惨死,他的残忍暴戾,后来他去沐府所做的一切,使得爹娘至今下落不明,天下第一庄里那个女人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无法做到,是这样的恨意支撑着我度过了这两年的光阴,出谷之后,所有伤害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她眼中的坚定,使得沐晟多了一份欣慰。
还好,她只是在恨着君煜泽,恨那个男人对她造成的一切伤害,而并非其它。
他们之间,始终有着一个孩子在做牵绊。
“晚儿,你总是要岔开话题,我现在只想问你,你还在顾忌着什么?这个世上,已不再有沐晚秋,而沐府的大少爷也早已在一场变故之中失了性命,这分明就是上天在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重生,让我们以全新的身份活下来,为什么你不接受上天这样的安排呢?”
沐晟伸出双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肩膀,早在她教辰儿唤他为舅舅之际,他心里那隐隐的不安便开始无限止的扩大,这意味着,她始终不肯接受他。
爹娘的下落不明,他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在君煜泽手上,只是他到底将人弄去了哪里,这一年多来,却始终毫无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