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枭走进青晨的营帐时,青晨刚吐了个翻天覆地。春荷正在她的榻前安抚着她。听到太监通禀声,春荷连忙站起身,迎了出来。
青晨本是也要起来去迎齐枭的,但齐枭几步间便已经来到她的寝榻前。
青晨全身裹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的衣领处有两圈白色的绒毛。白色的绒毛将她一张因为孕吐而发白的脸衬得愈加惨白柔嫩。
齐枭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最后只能叹着气伸手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这一怀有身孕,他就又得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即使等她十月怀胎生下孩子,那她的注意力也会被孩子给吸引一部分去,那等于以后要有人来跟他抢青晨了。
光是这样一想,他的那点嫉妒心就已经跑出来作祟了。
他一只大手隔着衣裳轻覆在青晨的小腹上,脸上的神色半喜半忧吧。
青晨却没有他那般的矛盾心情。她以前受过重伤,虽然后来身子养好了。不过她的月信一直就不准。最近又因为事情多,她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现在猛地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她心情止不住的喜悦。
前世嫁给顾云瑾时,她流过一个孩子,后来在她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时,每当看到别的女人牵着自家的孩子,她就羡慕得很。这一世,她和齐枭两情相悦,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她像这世上大部分的母亲一般,极度的渴望生下她和齐枭的孩子。
但看着齐枭那喜忧参半的表情,青晨心里也多少能猜测到一些他心里所想。她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轻戳了下,娇嗔的抱怨着,“从来就没有见过吃自己孩子醋的父亲。”
齐枭顺势抓住她那根戳他额头的手指,放在嘴边佯装生气的张嘴对着她的那根手指咬了咬,却还是舍不得真咬下去。
他顺势又将青晨一搂,春荷他们这些宫人连忙退了下去。待没有其他外人时,齐枭对着青晨的小腹叹着气,“刚才在来的路上听陈如海说你吐的很厉害。呦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青晨摇了摇头,主动伸手将齐枭抱住。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可能是我身子虚弱些,所以才吐的这般厉害。”
齐枭的胸膛口暖暖的,青晨靠在他怀里,心里忍不住就已经想象着他们以后的孩子会像谁多些。
齐枭低头,用他的鼻子在青晨的鼻子上轻刮了刮,虽然心里还是对突然到来的孩子有些不爽。可再怎么说还是都是他的,加上青晨看着好似很高兴似的。他心里想了想,便把对孩子的那份嫉妒给压了下去,转而抱着青晨就说道,“你这才刚开始就吐得这般厉害,你这第一胎要是生个儿子就好了。”
反正生儿生女他都会吃孩子的醋,对他来说生儿生女都一样。不过若是第一胎生了儿子,对文武百官算是有个交代了。那她以后可以直接不用再生了或者想要个女儿,那就休息个几年,等她身子都养好了,再考虑生个女儿。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子嗣的数量贵在精而不是在数量。
他霍靳琛的儿子,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齐枭心里这般思忖,但在以后每每回想起今天来,他都恨不得能回到现在狠狠地抽打自己几巴掌。他的孩子何止是“不会差到哪里去”,那简直是“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以至于他经常会怀疑人生。
别人生孩子,他也生孩子。别人的孩子以爹为荣,他的孩子怎么就以“坑爹”为荣了?
齐枭把青晨安顿好后,才又去找他的心腹商量明天狩猎的事情。等把事情都商量好后,齐枭便想着亲自写封信把青晨怀了喜脉的事情告诉给远在徐州的青浩南。
像青浩南这种岳丈,虽然在他和青晨成亲前,也没少给他这个女婿添堵,但好在他们一成完亲后,便回了徐州去,也不在他这个女婿的面前晃荡,总的来说青浩南绝对是个好岳丈。
他亲自写信给他,他这个当父亲的要是知道自己马上要当外祖父了,应该会很高兴。
等齐枭写好信后,便让人把信直接送去徐州城。
晚上等他回营帐时,青晨已经先歇息了。黑暗之中,他也没有让宫人再把营帐里的灯给点了,而是直接摸黑上了寝榻。黑暗之中,他一只手将青晨圈进怀中,另一只大手则是轻覆在青晨的小腹上。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要照顾了。
第二天清晨,齐枭起了个大早便离开了营帐,今天是正式狩猎的日子。当然在狩猎之前,他这个帝君还得和一帮文武百官先祭天,所以他今天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
青晨起床时,她身边的床榻处早就没有温度,她刚梳洗完,春荷就端来一碗保胎汤,据说是齐枭离开前特地让御医给开了一个保胎的方子,还嘱咐等她醒后一定要让她把汤给喝了才行。
青晨奈何不了春荷的苦劝,便把那碗保胎汤给喝了。她这里刚喝完汤,营帐外头就有人来禀报说年太妃昨晚着了凉,现在身体抱恙,希望青晨能过去给她诊脉。
青晨一听,眼睛就半眯了起来。
不是她阴险,实在是年太妃这人总是喜欢用下作的手段来坑她这个儿媳。
拜她所赐,现在宫里宫外很多人一提起她,都会说她仗着长了一张可以魅惑君王的脸蛋,就目无尊长,把年太妃欺压的都跑去悬梁自尽了。
她这个皇后的名声反正是已经被年太妃给连累了。
这次,齐枭来狩猎,魏太后都没有来猎苑,年太妃偏偏要求跟过来,这其中本就有古怪。现在齐枭一离开她的营帐,年太妃就又闹起幺蛾子来了。
不是她多想,她觉得她现在要真的去了年太妃的营帐给她诊脉看病,她肯定是又要被年太妃扒掉一层皮的。
心里微动间,青晨招来春荷,在她耳畔边轻声嘱咐几句,让她帮忙去准备一些东西。春荷马上退下去,再回来时她趁着其他宫女没有注意,便往青晨的手里塞了一样草药。青晨用袖管一遮,将手里的草药塞入她腰间佩戴着的香囊里。
做完这些,她才起身走出自己的营帐。
她不是那种恶毒的女人,只要年太妃不把事情搞的太僵,她绝对不会先出手对付年太妃。反之,年太妃若是想把她拖入地狱的深渊里,那她只能对她不客气了。
为母则强,有了孩子后她一定要比以前更加坚强的活着。
青晨一到年太妃的营帐,她身后跟着的宫女们就被拦了下来不让她们进账。而只有青晨一人被请进了营帐。
她一走进营帐,就看到年太妃冷着一张脸倚躺在一张贵妃榻上。看到青晨走了进来,年太妃眼皮懒懒的轻抬,冷声道,“本宫昨夜着了凉,你快来给本宫诊下脉吧。”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把青晨直接当成伺候她的奴才。
青晨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淡,让人从她带过来的医箱里拿了一根金线,随即将金线的一端搭在年太妃的手腕上,凝视探脉。
两人挨得近的缘故,年太妃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眼底有郁色凝聚。当年她宠冠后宫,朝中官员虽也有上书弹劾她的,可她再怎么向皇上邀宠,也不像面前的这个清河郡主,她独霸了她的皇儿,以后她的孩子还会独霸整个云龙国的皇位。
光是这样想想,就让她恨不得一脚将面前这个女人踢去爪哇国。
青晨已经给年太妃诊完脉,年太妃脉搏跳动的强健有力,一点都不像身体抱恙的人。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既然年太妃自己都说她着凉了,那她就开个治着凉的药就是了,省得又和她扯皮。
青晨开完药方,便有小太监拿着药方下去抓药。年太妃怕她离开了,便又冷着脸让青晨站在她的贵妃榻前听她的训导,“以前你和皇上新婚,皇上对你有情,不想再纳妃。现在你都怀了身孕,总不能让皇上这些个月份身边都没有一个可以伺候他的人吧。你好歹也是珺宁大长公主的义女,她一定也教过你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是贤良淑德的女人……”
年太妃话头一说起,便停不下来了。
青晨竖着耳朵,还是那句话,年太妃要是责备她什么,她就马上认错,但坚决不改。
一番下来,便已经说了快半个时辰。小太监端着散着热气的药汤过来时,年太妃才又冷冷的剜了她一眼,随即说道,“你来伺候本宫喝药汤吧。”
年太妃的话一落下,那个端着药汤的小太监就恭敬的把手里的那碗药汤送到青晨的面前。青晨垂眸低看了一眼,那碗药汤黑稠稠,散发着袅袅的烟气。
青晨将那碗药汤刚往手里一捧,伸手轻舀了一勺药汤放在嘴边轻吹了吹,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要送到年太妃的面前。
变故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了。年太妃就像是疯了一般,直接抓过她手里的那碗药汤就用力的往营帐的地上狠狠的一摔,扯着嗓子就破口大骂起来,“皇后,本宫只是让你给本宫喂个汤而已,你就摆出那样的一张臭脸来给本宫看。你这个皇后是不是要直接把本宫弄死了你才开心啊?要真是这样,本宫就成全你,本宫这就去追随先皇而去。”
年太妃从寝榻上跳下床,一股脑的就捡起地上被她摔碎的瓷碗的碎片,直接将碎片往她手腕的脉搏处用力一割,鲜血就冒了起来。
青晨真是郁闷至极,年太妃要是真来个什么有手段的宫斗也就罢了。她这根本就是下定了决心直接用她这些下三滥却又让人无奈的招数要来玩死她。
之前她故意招青雪进宫激怒她,然后她自己当着魏太后和宫人的面拂袖离开,给人一种她被儿媳妇逼得走投无路只能用撒泼手段来维护她自己的印象。后来她在淑雅殿悬梁自尽,又让外头人知道她被儿媳妇逼得已经都活不下去了,现在在猎苑这里,她这么一割脉,这营帐里又只有她的人,事情传出去,外头的人不把这事情拿来做文章才怪。
到时候别人只会觉得她这个皇后太咄咄逼人了,几次三番的让年太妃寻死觅活的。
而且她怀疑,年太妃后面估计还有大招等着对付她呢。
青晨本来是不想针对年太妃的,不过年太妃已经把她逼成这样了,她要是还傻傻的不懂得反击,那她也大概活不下去了。
青晨眼睛闪了闪,伸手向腰间佩戴的香囊摸去。
一劳永逸吧,她实在是不想再被年太妃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