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皇甫涧越,说完我的事情了。那来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我与你一无私情,二无孩子,可你在云龙国的皇宫大殿之中诋毁我,让我名声受损,被人厌弃,是问你居心何在?”
她的声音沉重如洪钟,在整个大殿里响彻,震的殿中之人耳膜生疼。
皇甫涧越眉峰一紧,本就龟裂的面皮抖了抖。
忽然有了种如坐针毡的锋锐感。
她质问他的问题,他回答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对她的居心,除了她自己,可能整片大陆的人都清楚。
他就是想通过打压,告诉她,齐枭并不是可以让她遮风挡雨的人。
他抿抿嘴唇,喉咙间上下翻滚,终于挤出一番话来,“呦呦,你说我们没有私情,这话你说给任何人听,别人都不会相信的。在朕这里,朕和你……”
“皇甫涧越,你敢用你身下坐着的那张皇位起誓说我和你有夫妻之实吗?”青晨直接打断他说了一半的话,顿了顿,见他没有接过她的话,她便又出声犀利道,“你要是不敢,那我来!当着满殿人我再次起誓,若是我青晨在以前真的和你皇甫涧越有过夫妻之实,那让我生脓疮,流脓水,染瘟疫而死。而我若是没有和你有过夫妻之实,那你皇甫涧越,皇位被篡,妻离子散……”
她的话像饮了血的刀,话里蕴藏的恨意也是显而易见。
皇甫涧越脸上的褶纹愈加明显,心里斟酌后涌到嘴边的话却是在对上她那双黑亮的眼眸时,噎住了。
她是一直在用皇位逼他起誓。
以前的他相信人定胜天,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改造他的整个人生。不过现在他的心境早已经大变了。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来源于他身下坐着的那张龙椅。他有些怯弱的不敢拿他的龙位来起这个誓。
只是……他又实在是太过渴望得到她了。
心里踌躇徘徊间,青晨已经又是用锐利的口吻开口质问皇甫涧越了,“请问楚国陛下你,为什么拘禁我的夫君?”
她这个消息一爆出,殿中那些并不知道皇甫涧越拘禁了齐枭的文武大臣心中又是一骇。
虽说楚国现在的国力碾压云龙国了。
但齐枭毕竟是云龙国的太上皇,又是秦国皇帝的女婿,同时因为青晨是白祁徒弟的这层身份,晋国那边和云龙国也是暗中勾搭着。
皇甫涧越要是把齐枭直接拘禁起来,那不就等于间接得罪了三个国家了嘛。
文武百官心里有些忐忑,怕事态发展严重起来,最后楚国和其他三国宣战。
皇甫涧越这一回还没有回答,安德胜这个太监总管握紧手里的拂尘已经开口替皇甫涧越回答了,“秦国公主殿下,前夜宫中走水,后来有人证明此事乃云龙国太上皇齐枭暗中密谋设计的。”安德胜说到这里,双手对着皇甫涧越又是一拱,“吾皇英明神武,自是不能让危害楚国安危之人逍遥法外。”
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人,临到关键时刻,还是站出来帮着皇帝。
青晨褴褛的宽袖用力的在半空中拂过,面皮发冷,冷嗤一笑,“证据呢?我们夫妻两在楚国,我被人设计陷害掉入悬崖,幸亏最后被救。我夫君又被你们指证说是密谋指使放火烧宫。呵呵……反正这里是你们楚国的地盘,你们楚国人仗着人多势众,就拼命的羞辱诋毁我们夫妻两。我今天既然走到这金銮殿上,我也是彻底的豁出去了。我倒是还想看看你们楚国人还要怎么作践我们夫妻两!”
她脸上衣服上都留着干涸掉的血迹,可就是这样,她说话间还扬眉轻笑,红唇如花,一派镇定淡若的神态。
当然,殿中所有人都清楚。
以前他们的君上可能会偷偷摸摸的对付齐枭夫妻两,但今天后,她一个瘦弱的女人往殿中一站,张口就向殿中所有人“披露”他们夫妻两在楚国所受到的“待遇”,言语之中也是指责他们楚国的君上如何毒害他们夫妻。
她这么一指责,那么他们夫妻两以后要是在楚国再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会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们的君上,怀疑是他们的君上派人干的。
这样他们整个楚国都会被其他国家的人指责。云龙国秦国那边也能因为这样的一个借口向楚国发动一场所谓的正义之战了。
当然,如果不想让整个楚国人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里,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青晨。
只不过这样的一个办法也只是饮鸩止渴,谁知道今天在殿中站着的这些人中有没有其他国家安插来的奸细。一旦把秦国公主杀了,这些奸细把消息送出去,他们楚国还是会被人指责。
总之,她今天这么一闹,看着像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在受过了各种戕害后站起来反抗的行为,可其实她这么一闹,把她自己和齐枭的性命和他们楚国君上的性命绑在了一起。
殿中文武百官心下顿时一阵郁闷。
果然是齐枭的女人,倾国倾城的面庞下掩藏着一颗满是算计的玲珑心。
皇甫涧越蓦的生起一片愠怒,幽深的鹿眸一觑,森然如矛尖般的目光落在青晨身上。
她在帮齐枭颠倒黑白。
在救齐枭的命……
为了齐枭,她豁出命,什么狠话都敢说,什么狠事都敢做。
她的眼里似乎真的只有齐枭这么个男人。
而他为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她一件都没有放在心上。
“秦国公主殿下,你真是会开玩笑。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自是清楚什么事情都讲证据。你夫君齐枭勾结我国前丞相居广知祸乱整个楚国皇宫的事情,居广知就是最好的证人。当然了,朕也知道朕即便现在这样说,你还是会觉得居广知无中生有,在撒谎,可是在事情完全查清楚之前,朕先把嫌疑人拘禁,这似乎也不违背伦法理德吧。”
“楚国皇帝陛下,你既是说他只是嫌疑人,鉴于他的身份特殊,你就该把他被你拘禁在何地,有没有受到刑罚之类的情况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了,那不就等于告诉云龙国人,他们的皇帝被拘禁在某某地,快点来这个地方营救吗?
皇甫涧越实在是不想再和谈论一个扫兴的齐枭了。他冷声嗤笑,“秦国公主殿下,你的提议朕会考虑的。”但不会去实行。
皇甫涧越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踱步走下了高台,最后在离青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遥遥看向青晨,眉梢上挂着的满是不悦,“秦国公主殿下,不管你信不信,你身上现在受得伤,跟朕并没有关系。”他都恨不得将她放在手心里当宝似的宠着,又怎么可能让人这样对付她。
“不过,你怎么说也是秦国的公主殿下,你现在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你今天在这殿中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秦国的国君到时候怪罪下来,朕可担当不起。要不这样吧,朕先人御医给你诊治下吧。”
青晨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想要直接支走她。
“不用了!咱们之间的事情都还没有说完呢!”青晨抻着腰直接拒绝他的提议,“楚国皇帝陛下,当着大家的面,我还想跟你提议一件事情。我会让人把在秦国的那个女儿抱到楚国来,也请你把你们楚宫里的小公主抱出来。咱们让两个孩子和你还有齐枭滴血验亲吧,到时候谁是谁的孩子就一目了然了。”
一抹狠厉不遮不掩的在皇甫涧越的脸上闪现过。
最毒妇人心。
青晨这样的要求,分明就是想让他再次的在全大陆人面前丢脸。抛弃自己亲生的孩子宠爱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旦这样的话题传出去,他可以想象民间那边会杜撰出怎样的版本来奚嘲他。
殿中有慧黠的文武百官听了青晨这么一番话,再稍微一想就想到了一些他们以前根本不会去注意的事情。
他们君上莫非直接来了个偷凤转凤?
然后再利用这件事情向世上的人诉说他和秦国公主有染。
那样的话秦国公主就算是浑身是嘴,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文武百官中有人抬眸悄悄的去打量皇甫涧越,被他们心中猜到的那个可能震惊到。
事情演变到现在,皇甫涧越身上所有的遮羞布都被青晨给扯掉了。
皇甫涧越唇角渐渐扬起一抹邪佞的弧度,“秦国公主殿下,看来你对朕的误会实在是太过深刻了。滴血验亲?可以!不过……孤实话实说吧……小公主她现在当日被人掳后就丟了。朕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她。你若是想滴血验亲,那只能等朕把孩子找回来!到时候我会用事实告诉全天下的人,我和你,我们之间是有孩子牵绊的。”
反正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孩子。孩子一时半伙看来是找不到了。
皇甫涧越自然也是不介意先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些。
至于后面的事情……现在他被青晨当众逼得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甫涧越笃定的说话口吻让青晨脑子一懵,孩子真的丢了?
想到有人竟然能在楚国皇宫里偷走孩子,那孩子的命运必定不会太平顺。
青晨本就是受了伤强撑着一口气到现在的。现在孩子这个信念在她心中一垮,一阵疲惫的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眼前蓦的一黑。
咬紧牙齿,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皇甫涧越,我现在对你只有恨,恨不得亲手杀死你!”她咬着嘴唇,语气里充满了深刻铭心的恨意。
咫尺天涯。
他想走近她,而她对他只有恨。
皇甫涧越的身子陡然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直接走上前,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但视线中的青晨已经对他转了身,她有些吃力的迈步往殿门口方向走去。
“皇甫涧越,你我之仇,等我找到了孩子后,必定向你索取!”她丟下这么一句话后,抻着笔直的腰一步又一步的离开。她走得很慢,等快走到殿门口时,殿外一阵风吹来,将她身上披的披风刮起,单薄的她像个在人世间历练过的仙女,在经过一系列的挫折后,终于要飞升上天。
卫漉他们这些影卫看了皇甫涧越一眼后,又默然的跟着青晨离开。
他们一群人虽然离开了,可也把无数的风澜留在了殿中。殿中的文武百官各个又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又只能默然的将目光觑向皇甫涧越。
秦国公主殿下虽然是离开了,可她刚把大戏起了个头,后面肯定还有大戏等着上演。
青晨走出楚国皇宫后,强撑着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被阳光一刺,视线一黑,人往地上一栽,顿时人事不省。
卫漉他们赶紧将青晨送去医馆。也是在当天,青晨就发烧人事不省了。
楚国刑部大牢里。
皇甫涧越将齐枭qiu/禁后,回到都城一旨诏书下来,就又命人把丞相居广知也给绑了。居广知现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虽然刑部尚书命人好生伺候着居广知,但居广知自己心里清楚,经过齐枭的挑拨,他们的君上这一回是不可能再饶恕他了,甚至于他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相爷!有人来看你了!”居广知正冥想着未来之事时,衙役在他牢房外敲了敲。
居广知的思绪被打断,一抬头,看到了衙役身后跟着的管家。
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衙役手里,衙役拿着银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没有了外人,管家迅速的钻进牢房里,将他给居广知送来的吃食赶紧的从食盒里拿出。
“老爷,您在这牢里受罪了,奴才给您送了些您喜欢吃的东西,您先垫垫肚子!”管家端起一碗还散着热气的白米饭递给居广知。
居广知接过手里的那碗白米饭,目光扫过面前管家给他准备的各种菜肴,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我让你办的那事情怎么样了?”他指的是暗中埋伏杀青晨的事情。
管家有些狼狈的搓了搓手,目光却是不敢再和居广知相对视,“老爷……我们先前已经按照您说的埋伏在出口边,她也跟着乘坐的马车坠入悬崖,可是……”
居广知眉头一蹙,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那个狐狸精命大,又活着回来了!”管家悲愤的说着,“不仅如此,她还跑到金銮殿上,告咱们君上的御状,把咱们君上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居广知将手里端着的那碗白米饭又放下。
红颜祸水啊,她的存在就是专门来克他们君上,也是专门来祸害他们整个楚国的。
居广知心中愁苦,但也很快的把这份愁苦压下,抬头看向管家,“你等下出去就去烟花楼,把孩子抱回来。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看着那个孩子。”这个孩子现在成了他可以不死的唯一筹码了。
管家极为听从他的话,他这么一说,他便点头如捣蒜了。
从刑部大牢离开后,他直接去了烟花楼。烟花楼里的老鸨看到他,一张烟媚的脸却是已经没有了往日那般的谄媚笑容,她吞吞吐吐的说道,“客官,那个孩子……丟了。被来我们这里消遣的客人给抱走了……”
老鸨这么一句话,管家马上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管家连夜又去了一趟刑部大牢,当居广知知道孩子丢了的事情,他全身像是被人抽起了精气神似的,整个人顿时萎靡到直接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我们这一回彻底完蛋了……楚国也可能被我们害的要生灵涂炭了……”
管家听着居广知喃喃轻语的话,心里一凛。
与此同时,楚国的某处。
一个妇人将一个脸上烙着奴隶印记的小奶娃推到一对年轻的夫妇面前,“老爷夫人,这孩子虽然长得丑了些,不过她便宜啊。只要你们把她买回去,好好的往府上一养,她以后一定会记住你们的恩情的。”
懵懂无知的小奶娃扬起一张丑陋吓人的脸看向面前一对身穿罗裳的年轻夫妇,黑亮的眼眸里满是对未来的恐惧。
年轻的夫人将小奶娃细细打量了一番,回头笑着看向她的夫君,“就买了她吧。她长这么丑,以后正好可以放到咱们莺儿身边,由她衬托,咱们莺儿还不是美若天仙。”
年轻的男主人听自己的小娇妻这般说,却是有些为难。他们一家人的根在晋国。家中前几日写信让他们回晋国。此去晋国,路途遥远,带着一个孩子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不过眼见着他的小娇妻喜欢,年轻的男主人也很无奈,“那要不就买下她吧。”
当夜小奶娃就被留在了一座府邸里。小奶娃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她惶恐得很,但在烟花楼那段懵懂的经历告诉她,她要是哭出来,只会惹来大人们对她的打骂苛责,她扁了扁嘴唇,将眼泪酝凝在眼眶里。负责照顾她的嬷嬷离开时,她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长得粉雕玉琢,大概五六岁的小姑娘进了她的房间。
小姑娘看着她的新丫鬟,扬手一巴掌就甩向她,“你长得真丑,我娘亲一定是疯了,才会让人买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