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但宛城却是一片平静,甚至是充满了节日的气息,因为除夕就在眼前。现在宛城也可以说暂时地脱离了战争的威胁,城内并没有被战火毁得太厉害,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这种生活,是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刀六却在谋划着,该如何把自己宛城内的产业转移,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知道,迟早官兵总会发现他与王常、刘秀的交易,那时,严尤不仅不会庇护他,反而会要他的小命。是以,他不得不提前作准备。而这除夕之际,所有人都忙着过节,便正好是他悄悄将大量物资偷转出去的机会。
小刀六仍住在宛城之内,闲暇时,他也会在大通酒楼之中喝几杯,与姜万宝诸人闲聊,或是找一个清静之处读姜万宝给他找来的书牍,或是向无名氏讨教武功。这些日子来,他确实已是一日千里,与昔日街头混混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也不是昔日那个大通酒楼的老板小刀六了,整个人从内在到外在的气质都变了,感受最深刻的仍是虎头帮的弟子。
此时的小刀六像是三军之帅,自有一种威仪,冷静沉稳,像是一潭深水,让人无法揣测其心意。
现在的虎头帮也不再是昔日的虎头帮,所有的帮众除了干活之外,都必须读书习武。他们也不再是无业游民,不再是街头混混。小刀六现在的产业正需要极多的人手,这些人每天总要抽出一些时间去帮忙,空闲时由段斌、杜林诸人教其识字。当然,不愿读书的也不强求,但是每天必须苦练功力这是不可避免的。而在宛城之中,虎头帮的帮众已有六七百之众,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虎头帮帮众,而是帮中弟子的弟子,这些帮外之人多是游荡于街头的乞儿,也有些是混混,而这些人却成了小刀六获得宛城内部消息的来源。他们对宛城之事比任何探子都要有效,但他们又不直接属于虎头帮。
青蛇帮已经完全不存在,几乎全都投到虎头帮中来了。小刀六也因此成了宛城中的显赫人物,其神通可以上通帅府,下通贼窝,表面上有正经生意,背地里,却向城中运送私盐,还包括买粮卖粮,能赚钱的生意,只要不违天理,不害百姓,哪怕是犯杀头之险的事他也敢干。
由于现在小刀六的身份不同,那些小吏也都仰仗小刀六处居多,是以小刀六偷税漏税及做其他的事,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小刀六也不会亏待他们,但是如果得罪了小刀六,他们总会有倒霉的日子,像虎头帮这种地头蛇,官府都惧其几分,只要其不明着弄出大乱子,这些小吏已是烧香拜佛了。
而小刀六与宛城中的许多大商家也开始合作起来,这些人往日或许看不起小刀六,但是眼下小刀六身边的力量却使他们绝不敢忽视。尽管表面上看不出小刀六有什么钱财,但是暗地里,小刀六已经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身价百万,每天从小刀六账上流过的金银不下数十万两,但这些只是暗地里的事情。
小刀六可以帮盗贼销赃,可以帮人脱手积压了很久的货,可以帮人达成本来做不成的买卖。
有了天虎寨的支持,有了几路义军的撑台,而又有严尤这等军方重量级人物相护,且与宛城最大的商家齐万寿合作,此刻的小刀六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势有势,左右逢源,所以能够在短短的两个月中与各地的大商家、各行各业的人物都挂上钩。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刘秀起事之时,本身就包括了那些大豪的支持。
小刀六有姜万宝这个智囊人物相助,自然会把这些有利的条件加以合理利用,而且这些日子来,他手下又多加了十几位智囊,虽然这些人并不会武功,但却都是舌辩之士,更有些是极富商业头脑的人。因此,他自己根本就不用动手,让这些人帮他奔走于各地,去完成本来就有些难以完成的任务。而每完成一笔任务,便有一大笔钱落在小刀六的账上。
而这些新加入小刀六手下的人物之中,又以李霸的堂兄李杨最为突出。
李杨小有大志,为人极为聪明,自小便读遍群书,但是因朝廷昏暗,生不逢时,官至淮阴太守主簿,后因太守而受牵连流落江湖,穷困潦倒。不过,他为人脾气极怪,从来都看不起李霸,认为李霸落草为寇是丢了李家的脸面,连李霸的接济都不肯收,后来李霸听小刀六要招贤纳士,便想到了堂兄,于是让姜万宝亲自去请。
李杨虽瞧不起李霸,但却敬姜万宝之才,被其说动,来助小刀六。
李杨自小家境好,后因自己受太守牵连,家中被抄,但其头脑却极机敏,这借鸡下蛋的生意法门便是他想出来的。
借小刀六的生意网去利用别人的资金帮别人做生意,自己从其中拿回扣,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资金不够,更不用担心亏本。正是因为这种方法,使得宛城的商家另眼相看,他们乐意让小刀六为他们处理自己难以处理的生意,也乐意将自己的熟人介绍给小刀六认识,只要是不与自己竞争的,他们都无所谓。
现在的小刀六可以说是日理万机,不过多了这些智囊,反倒没以前那么累了,许多事情都由姜万宝和李杨亲自打理,至于财务、账目则是他、杜林及姜万宝几人亲自主理,另外各种生意,每一笔交易都另有账目,只要定期汇总就行了。
小刀六知道,这样的时机是很难得的,再过一阵子与官府弄僵了,他便难有这等好赚钱的机会了,而只能暗中进行。是以,他要趁这几个月好好地大捞一把,然后再随机应变。
眼下在人手方面,除仍缺少谋士和高手之外,其他便不是问题,天虎寨有千余寨众,虎头帮有数百人,加上铁鸡寨的几百人,还有自那几百铁匠之中挑选出来的人,可用之人有两千之众,这股实力,几乎是一支小型义军。当然,这些并不是都聚于宛城,而是分散于各地,有的仍在天虎寨中操练,宛城和小长安集只有数百人,但这已经足够生意正常运作了。
连小刀六都没想到,生意会是这样一个做法,这般遍地开花,现在他才知道人多原来是这般好,人才原来是这么重要,便是自己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孤家寡人,就算能够大赚一笔,也只是小打小闹,但是像眼下,他根本就不用动,便已是八方来财,坐着数钱就是。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像湖阳世家这样的大家族赚钱是那般容易,而别人赚钱却那么难,那便是因为湖阳世家的生意网大,任何生意做起来都是轻而易举的,根本就不用费力费脑子,而现在他虽无湖阳世家之财,但他的生意网也已经很大了,而且是越做越大。这样下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超过湖阳世家,会像寿通海一样富甲天下。当然,这需要运气一直像眼下这么好。
有今天的这一切,小刀六只会感谢林渺,他知道,没有林渺就没有他,没有林渺便不会有姜万宝,尽管他知道,这一切只是他在为林渺打理,但是他和林渺又分谁跟谁呢?是林渺让他享受到了成功的滋味,是林渺让他重新做人,没有林渺,也许他仍只是大通酒楼中的小老板。这天虎寨,这铁鸡寨,这虎头帮,这严尤,这刘秀和王常,没有一个人不是因为林渺,是林渺给他创造了一个绝妙的发挥空间,创造了一个奇迹般的环境,而林渺却把创造奇迹的使命交给了他小刀六。
这使小刀六感激,他并不在乎金钱,但他在乎一步步走向成功的经历,在乎那之中所存在的喜悦和快乐,这是他自小的梦,而林渺却能够让他有机会圆梦。是以,他感激林渺,更尊敬和爱戴这位与自己曾同生共死的兄弟。林渺可以说是这个世上他最亲的人,是以当初他连最爱都可以放弃。
阿四也在调理之中康复,在这奇迹的喜悦中,阿四以最坚强的毅力和斗志战胜了双拐,他现在已可以放弃双拐行走。而这些日子来,他除了练走路外,便是读书修习无名氏教给他的内功。
无名氏喜欢阿四的那种倔劲,喜欢这个年轻人超乎寻常的坚强和斗志,在阿四和小刀六之间,他似乎更倾向于阿四一些。也可以说,阿四能这么快康复,无名氏功不可没。
阿四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看着小刀六的生意日新月异地变化,感受着虎头帮日新月异的变化,整个天地似乎焕然一新了,包括游铁龙在内,每个人都充盈着积极高昂的斗志,每个人都不受战火的影响,而焕发出日盛的生机。
往日三五成群闲坐口沫横飞地谈论某某女人丰臀美胸的情况少见了,往日依在神像前打呼噜的情况也没了,一个个都似乎再生了一次,每天都过得欢快而充实,这种场面曾让阿四暗地感动得流泪了。
人与人之间更显得亲密和睦,更显得坦然无私,每一个人都尽力去做事,去练武,去读书,他们都是来自社会最底层的穷苦人家的子弟,这些年来受尽人白眼,受尽人欺辱的底下生活让他们深深地明白,眼前的一切来得是多么不容易,是多么难得。是以,他们珍惜每一点点时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都感激为他们带来快乐的小刀六,为他们带来希望的林渺。在宛城之中,人们再谈起虎头帮,不是鄙视和厌恶,而是尊敬和客气,这使他们更加热爱自己的组织,以组织为荣,以小刀六和林渺为荣。
小刀六坐在买给林渺,但林渺却只住了几日的大宅院中,宅中有虎头帮的兄弟把守,一切俨然便像是将军府第。
姚勇的走入打断了小刀六的思路。
“东家,轵城有个叫董行的人前来要见你,他说是阿渺介绍来的。”姚勇已和许多人一样,习惯叫小刀六为东家了。不过,小刀六并不在意。
“啊,有阿渺的消息?快请!”小刀六一听是林渺介绍来的,顿时精神大振,喜道。
林渺连连避过十余招。
尹长生不由得怒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那我还手了!”林渺说话间,悠然一笑,旋身,双手顿张,拳势疾若奔雷。
“天御甲!”尹长生惊呼,忙变招而退。
“还有呢?”林渺拳势一变,自下而上,身子弯过一个奇妙的弧度,使旋势更狂更野。
尹长生更是神色大变,低呼:“天灵甲!”话音未落,他的拳头已与林渺的拳头相撞,强大的冲击力竟使他连连暴退五步。
台上的擂主王昌也显出无限惊讶之色,因为他发现林渺所使出来的竟是尹长生刚才所使的那路劲道强猛的拳法。
“你怎会解甲拳?”尹长生失声惊问道。
林渺笑了一笑道:“向你学的!”说完拳势再变,直取尹长生。却仍是尹长生刚才所使的解甲拳,但其气势比尹长生更为猛烈。
尹长生冷哼一声,他不相信林渺这路拳法是向他学的,到目前为止,他尚无徒弟,但是林渺又是哪里学会此拳法的呢?这让他费解,全因这路解甲拳是他自己所创,天下之间除他之外,再无人可使,可是林渺这接连三击却分毫不差地使出了让他也为之惊愕的招式。
“砰……砰……”林渺与尹长生以快打快,两人竟使同一路劲拳,只看得台下之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功力上,尹长生比林渺逊色,在招式之上,尹长生并不能占到便宜,林渺使出来的解甲拳虽然模样略有差别,但其精髓却完全体现无遗,刚猛、霸烈、快捷。
尹长生竟被林渺的拳势击得步步后退,林渺拳中隐挟罡气,只震得他手臂发麻。到这一刻,尹长生再不怀疑所使之拳正是他独创的解甲拳。他是又惊又怒,知道自己用这一路拳法根本就不可能胜过林渺,拳法顿变。
林渺的步法也倏变,不再使刚猛无比的解甲拳,步法轻灵,其意境与解甲拳刚好相反,飘逸而诡变,使尹长生无法捕捉其形。
擂主王昌也坐不住了,惊讶地站了起来,因为林渺所使的竟是刚才宁充所使的身法和掌法,这使他都怀疑林渺与宁充师出一门,但是林渺刚才所使的却又是尹长生的拳法,难道也说林渺是尹长生的同门?这显然不妥,那为什么林渺会这两家的武功?而且这般精到?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林渺刚才在台下观看之时学来的,那样也太离谱了,世上哪有这般过目不忘,而且悟性如此奇高之人?
最惊骇的还是尹长生,因为他知道林渺绝对不会是他的同门,刚才他还在怀疑林渺只是平时偷学了他的武功,这才能够在擂台之上用得这么好,但看到林渺又使出了宁充刚才所使的掌法,他才相信林渺绝不是以前便知他的解甲拳,而是刚刚学会。也便是说,在刚才他和宁充比武的当儿,林渺不仅学会了他的拳法,还学会了宁充的掌法,这怎能使他不感到吃惊?
林渺使出宁充的掌法,却绝不像宁充那般只躲闪而不进攻,而且攻势更为诡异莫测,角度刁钻,飘忽灵动得让人有些难以捉摸。可以看出,林渺将宁充的掌法改变了一下,但尹长生和许多人才真的明白,刚才宁充真的是不曾尽全力,否则的话,尹长生绝难如此轻易取胜,甚至会惨败,但为什么宁充要中途认输呢?为什么不战而走呢?就只是为了那五两金子吗?这使人不能不反思,不能不费解。
林渺依然是快打快攻,但此刻不是锐不可挡的劲拳,而是防不胜防的怪招,尹长生的状况依然是没有半点好转,节节败退。
“慢!”尹长生突地叫住。
林渺也停下攻势,悠然自若地望着尹长生,并未说话,他基本上已经猜到尹长生要说什么。
尹长生急促地喘息道:“阁下之智慧和悟性,在下确实佩服,功力更是我所不能比的,我甘拜下风,这一场你赢了!”
“先生的拳法确实有独到之处,他日若有机会,倒想再与先生好好地切磋切磋!”林渺坦然道。
“如果有机会,尹某愿意奉陪!”尹长生也坦然道。败,似乎对他并没什么,他败得心服口服,因为对方是用他的武功打败了他,而且以对方那临阵学招的悟性和智慧,确实不是他所能比的,再斗下去,只怕自己的武功会被对方学光,这个结果可不是他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