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阑珊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瞧着严恪,严恪朝她挥了挥手,笑道:“且去吧。”
“相爷,那你给我写信。”天阑珊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严恪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走了很远,她回过头来还是看见严恪站在那里,直到彻底出了天牢,这外面的温呀确实要比这天牢要更舒服一些,起码没有天牢里这么阴冷,天阑珊坐在马车里,双手都伤着,所以拿东西也不方便,德全跪坐在她对面,姿态严谨。
“殿下,若是那白公子入了府,殿下可要好生相待万不可怠慢了。”他瞧着天阑珊语重心长。
天阑珊眨了眨眼:“就是那个有些像相爷的那位吗?可是你叫他白公子,相爷方才唤他文渊公子呀。”文渊文渊,那岂不是很有文化的意思?
“是文渊公子,原先据说还曾与相爷抢过一个姑娘来着,后来那姑娘不知所踪,这文渊公子也不知怎的,那腿再不能走路了,后来才隐居了山林,不过说起来,都是许多年前的往事了,殿下不必在意这些,这位文渊公子若是细论起来,也算是相爷的远房表亲,虽是八杆子才打得着的,却也是有这么些血脉在这里的,所以有几分相似,倒也正常……”
天阑珊侧头抓住了重点:“你说相爷与文渊公子抢过一个姑娘?”
“这……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那姑娘坠崖死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罢了。”这德全怔了怔,暗自抹了一把汗,当真是危险,他险些将不该说的都说了。
天阑珊哦了一声,情绪忽的有些低落。德全忙道:“殿下不必烦忧,那相爷待那姑娘也从来都是相敬如宾,从未有过逾越之举,那姑娘倒是与文渊公子走得近些。”他怕天阑珊误会了,又补了几句,天阑珊哦了一声喃喃道:“可是,相爷待我,我算是相敬如宾啊。”最少如今是相敬如宾的,这让她很不安。
“殿下,这……这男人多秒都有些呃……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待那几天过了也就好了。”德全说得含糊不清。
天阑珊却是要追问到底的:“哪几天呐?”
“这……就是,就是那几天,呃,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殿下,府坻已经到了,殿下请。”德全见马车停了,忙跳下马车,等候天阑珊出来,天阑珊一下马车就见府坻已经修得她都不在认得了,她瞧着府门口那两只巨大的麒麟,有些傻眼:“这……这是玉……玉做的?”
“这两个麒麟是从昆仑运回来的,传闻可带了喜运,皇上前些日子命搁在公主府,公主常常奔波在外,想来也难看见一次。”德全心想着,事关这两只玉麒麟的事情,总算能跟皇帝交待了。
天阑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那我回去了,德全公公路上小心。”
“是,殿下请。”德全送天阑珊入了府,这才匆匆回去复命。
这金陵城里,大雪还在不断的下着,天阑珊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经过后花园,见后花园里竟然有人在吹埙,顿时有些好奇,那埙声甚是清幽婉转,天阑珊站在长廊上听了好一会儿,晃然间好像听见了那人的叹息声,她有些不解:“那人是谁?”
“殿下,那位就是文渊公子,先前皇上已经差人将文渊公子送过来了,文渊公子腿脚多有不便,殿下万不可戳人痛处。”她凑近天阑珊的耳旁,小声的叮嘱,天阑珊瞧着那已经转了轮椅行来的人,有些慌张。
“我我我,我该称他什么?老师?少傅吗?还是什么?”
“殿下不要紧张,称一声文渊公子即可。”新桃实在搞不懂,天阑珊为什么这么害怕,可是天阑珊的心里却清楚,相爷的性命可都系在人的身上啊,若是到时候有一点点的闪失,到时候相爷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文渊见过殿下。”他坐在椅子里,态度不卑不亢,天阑珊被他弄得有些紧张,手又不敢用力、
忙道:“见过文渊公子。”
文渊公子忽的笑了,他这一笑, ;天阑珊如沐春风,他与严恪阳大的不同,大约是严恪属于那种冰雕一般的美,而眼前这一位,仿佛镀了一层,透着淡淡的让人觉得有几分疏离的淡漠。
“你不是叫白公子吗?为什么又叫文渊公子?”天阑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随便拉话题。
天阑珊与他一并走在那长廊上,轮椅的轱辘声在长廊上悠悠的响着,风拔动着屋檐上的风铃,雪花从寒梅枝头落下,声音细碎却格外的文艺,如同一本立于天地间的书,书间写满了细节。
“在下姓白,名墨青,取字文渊,与丞相的述之二字略有不同。”他垂眸浅笑,提及严恪时天阑珊的眼底防备才会降低一些,瞧着他也笑得开心了些。
“是吗?听德全说,你与相爷也算是近亲呀。”
“同出自涂山,总会有些关系。”他凝着前方那一塘残败的荷花,视线仿佛凝固了一似的。
天阑珊问他:“那,相爷的述之二字,可有什么典故?”
“无典故,不过与那苏云博、云墨秋并称涂山三少罢了,不过,倒也是多年往事,不及一提。”其实,原本是四少的,后来,缺失了他,三少却也刚刚好。
“那,旁的两个人是什么字?”天阑珊觉得,这三个人取字,应该有些什么其他的关联吧?
他缓了缓,淡道:“苏大人字幼之,碧云茶阁老板云墨秋,字棠之,他是海棠花盛开的那一日取字,所以伯父便取棠之二字。”
天阑珊似懂非懂:“皇上真的派你来给我当先生啊?可是我很笨的,万一学不好,你会不会打我啊?比如用戒尺什么的?要不然,就是罚背书?罚我去抄书什么的?你看我的手,都伤着了呢,抄不了书的。”天阑珊晃了晃她手里的爪子,这爪子很不好啊发,疼得天阑珊常常是哪里都不想碰。
“我教书方式与人不同,你不必紧张,今日未时,由翰林院于凤桐街乌衣巷的学海阁会诗,你且去准备准备,用过午膳之后就去。”他面向那一塘残败的荷花池,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阑珊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什么宴会上了,心里越发着急:“当真要去啊?可是我,我什么都不懂啊,我要去做什么?”
“你去听听即可,若是旁人问及,那就要看你的应变能力了。”好好的练练如何接近那些达官贵人,日后再周旋其中,方是第一步。毕竟,若是他日她当真要承半壁江山……这对于她来说,当真是一个摇远的梦呐。
天阑珊捧着脸,叹了叹气:“手疼……唉?手疼?到时候若是旁人问起,我能不能说我手疼无心应付他们的诗啊?”
“殿下的任务是,从那群满腹才学之人中挑出一人来,与之结交。”他手里握着的埙已经很旧了,褐色的表面被他摸得很光滑,天阑珊垂眸,总觉得那个埙上有些什么故事,也许她以后也会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那……那么多有才之人呢,就结实一个?”
“殿下无须最后好,只需最后合适的一个便足矣。”他收了手中的埙,身后的人推着轮椅缓缓的往前走,天阑珊跟在他身旁,小声道:“如今下了好大的雪呢,那些达官贵人会出门去学海阁吗?”
“学海学海是不是学海无崖的意思啊?”天阑珊瞧着他,脸上熠熠生辉。
他凝着这曲曲折折的回廊,回廊做得很精致,那雕花的梁木,那些细致的木料,甚至瓦上那几近华贵的颜色,府中的奇花异草,无论哪一处,都是皇帝费了心思的。他回来的时候还听见皇帝在那里吩咐人将这整个皇宫门槛都给辙了,如此来看,想来皇帝是极其疼爱她的,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吾生也有崖,而知也无崖,以有崖随无崖,殆矣。”他突发感概。
天阑珊这才想了起来:“对了,相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何话?”
“那个……什么什么风不风雨晴不晴的,我想一下……”
“可是:回着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淡淡的问,天阑珊高兴的蹦到他面前,欢喜道:“就是这句,你真聪明,跟相爷一样聪明。”天阑珊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他垂眸,似在苦笑:“是吗?”
“先生,我常听人说什么男人有三趣,一趣红袖添香夜读书?什么叫红袖添香夜读书啊?”回头她也与相爷试一试去。
这坐在轮椅上的人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眼神,天阑珊被他瞧了半天,脸色微红:“可……可是有哪里不妥吗?”
“无不妥。”他直视前方,背脊挺得笔直。
天阑珊大步跟了上去,一脚踩着了,裙摆,结果砰的一声就摔得四仰八叉的扒在地上,他回头看去,就见天阑珊愤愤的垂着地板,才垂了两下,手又疼,一群侍女手忙脚乱的将她扶了起来,她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我……我方才其实就是想与你拜个早年。”
“嗯,早年好。”他点了点头,朝天阑珊示意,然后……他身后的人就推着他这么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