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藏香园。
此次,是兰泽第一次来到藏香园,五步一廊,十步一榭,珍花异草,满园芳香,藏香园奢华程度堪比皇宫,园子内都是怡亲王府的珍奇异玩,看得兰泽眼花缭乱。
怡亲王为了贾公子也是拼了,兰泽以前觉得怡亲王出于短袖之情,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样,这一潭深水还需要自己亲自趟一趟。
兰泽前脚踏进藏香园,就听见一阵低沉有力的咳嗽声,声音很熟悉,转过假山影墙,来到府门前,怡亲王正拿着鱼食喂鱼。
“王爷好雅致!”兰泽福了一福,看着怡亲王萧展麒的目光格外凌厉,如果此事被她认定,藏香园将发生一场血灾,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先生,怎么不请自来?”怡亲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藏香园似乎也没有拦兰某人前来!诺大一个宅子竟然无管家看管,让兰某人自由出入,说来也奇怪!”兰泽被地上的尸体吸引,言辞之间充满了犀利。
藏香园内,一阵风吹来,木槿花纷纷凋落,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清香,昨夜新雨,花瓣凋谢了不少。
怡亲王笑起来,小小的计谋看来是逃不过兰泽缜密的心思
尸体被白布蒙盖着,血迹透过白布渗出,白布上血迹斑斑,足部露了出来,一双精致的鞋子,鞋底儿绣着暗花,做工精致,非一般富户才能穿得起,兰泽并没有将白布掀开,她只是围着尸体转了几圈。
忽地,她想起来在离开怡亲王府前看到的那一幕,画师陆鹤鸣和宁洛洛之间的你侬我侬,这双靴子眼熟得很,是画师陆鹤鸣?
兰泽心里忽地一惊,他来到这个地方了?难道是想向怡亲王下黑手?不不,他想向怡亲王萧展麒下黑手在怡亲王府有的是机会,千里迢迢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兰泽转了几圈,心里一紧,这件事陆鹤鸣百密一疏,还是露了马脚,杀人不成反而送了卿卿性命。
“先生不看看尸体伤得如何吗?”
“有什么好看?一刀刺中了后背,筋脉尽断,不用打开,胸口处流淌了大量的鲜血,连白布都晕染闪了!”
“先生好眼力!”怡亲王萧展麒模棱两可地笑了笑,看着兰泽的背影,眼中的热情迅速地冷却,结成了一层寒霜,历史上过于聪明的人早死的大有人在,比如杨修。
兰泽迈步走上了通往府内的台阶。
府内,贾夫人正拉着儿子的手,脸上布满了泪痕,似乎很舍不得儿子,与昨日兵戎相见的气氛不同,两人之间气氛融洽了不少,似乎已经和解。
贾公坐在金丝檀木椅上,白皙的手背上被拉了一道血痕,白衣垂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想不到他们这么等不及,儿子刚刚回来,就要赶尽杀绝,他们也真够狠心的!”贾夫人咬着牙齿,似乎想将对方杀之而后快,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如今怡亲王也来到了姑苏城,不是我想借助怡亲王的手杀死他们,是他们在逼我们,你看我儿子手背!”
兰泽嘴角带笑,冷冷地看了一眼贾公子的手背,问道:“是谁这么胆大,竟然想杀贾公子!”
贾夫人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怜惜地看着儿子的手说道:“此人在死前,我问过他,他只说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联手……就断了气,人都要死了,总不至于死前还要嫁祸给别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二夫人和三夫人这步棋走得太险了,她们是不是想如今到了这一地步,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如果侥幸逃脱他们就能霸占贾府的家产,如果难逃其罪,大不了去吃牢饭,这些年他们也被压抑够了,在我们认为不可能动手的时候,他们动手了,估计是为了考验我们的判断!”
“二夫人和三夫人派人给我捎话,让我好自为之,不要回来就替贾夫人撑腰,他们也不是受气的主儿!我原本回来只是看一看娘亲,我做的生意比他们大几百倍,我一再退让,他们却步步紧逼,想来也是忍无可忍了!”
萱草听完,微微一愣,贾公子第一次称呼娘亲居然用贾夫人三个字,为何不是娘亲?
“我想他们没有那么蠢,选择这个时候动手,以贾公子的功夫,任何小毛贼都好似一只蚂蚁,他们威胁贾公子,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吧!”兰泽冷冷地回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贾公子的眼神。
他的眼神逼上来,温柔而怜惜地看着兰泽,低低地说了一句:“丫头,你不要参与这件事儿了!”
兰泽心里一痛,她几乎想冲过去,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问他为何要瞒自己,想了想,再没有证据之前,她还是不能冲动,忍住自己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淡淡地收回目光,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贾公子,你能告诉我,这个贼人刺杀你是在何地何时?”
“昨晚辰时,出了贾府不远,就有人拿刀来砍杀我!”贾公子闭了闭眼,似乎为这种毫无意义的说辞做最后的努力,以他对兰泽的了解,他发现自己这样做有些弱智了。
“那好,兰某这就告辞!”兰泽福了一福,离开了藏香园。
兰泽带着萱草来到了昨晚的凶杀现场,草地上有一些打斗的痕迹,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贾公子会被一个毛贼所伤,她是见过贾公子的身手的,连刀疯都打不过贾公子,大齐谁还能战胜贾公子?这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吗?
草地上似乎洒落一些血迹,血迹干涸在草叶上,根据兰泽的判断,贼人如果真想袭击贾公子,必定当时就被诛杀在现场,现场只有少量的血迹,难道贼人是被拉到藏香园才被杀害的?
兰泽蹲下身子,想从草丛中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突然,萱草在旁边叫了起来:“先生,先生,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枚玉佩在草丛中间躺着,珠圆玉润,质地精良,兰泽一眼就认出了是怡亲王腰间佩戴之物,兰泽接过玉佩,抽了抽鼻子,看着这枚玉佩说道:“果真是怡亲王下的手,他终于发现了这顶绿帽子!他死有余辜!”
“你说的什么意思?”萱草皱着眉头,看着兰泽一个人自言自语。
“怡亲王的杀死了宁洛洛的姘头!”
“那么他和贾公子的身世有何关系?”萱草依然不解。
“我们去找找二夫人的儿子!”兰泽拉着萱草就往前走,她要亲自证实到底是不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儿子刺杀了贾公子。
她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明明在现场找到了证据,是陆鹤鸣所为,她还是要听听二夫人和三夫人亲口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说是他们刺杀了贾公子,贾公子就是贾府的大少爷,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笑话,我为什么要派人刺杀大少爷,他这么多年隐蔽贾府,贾府的生意很多都是大少爷带来的,我感谢大少爷,在生意最难熬的时候如果不是大少爷出手相助,恐怕没有贾府的今天,只是,大夫人一直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父!”
二夫人的儿子是一名地道的商人,小眼睛里透露着精明,面对兰泽的提问他愤怒极了,搓着手在屋里典当商行里走来走去,安排小二招呼前台的生意,在偏室内接待了兰泽和萱草。
“先生,我找过大夫人不假,当年他绝情地离开贾府,我们整个贾府都很愤怒,怎么能够在老爷病重,家里无人担当的时候独自一人离开?不过,生气归生气,后来这几年他对家里还算照顾,时常有书信来往,倒是怎么都不回家!大夫人唯恐我们抢夺她的家产三番五次在家里闹腾,看兄弟情分的份儿上,我们都没有和她计较,如今,大少爷回来了,越发嚣张了,竟然将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想独揽家产明说!”
二少爷一阵发泄,吼完之后,坐在兰泽面前,说道:“先生,也不是我当着你的面暴露了家丑,如果大夫人还是执意如此,先生尽管向怡亲王说,她的靠山不就是儿子和怡亲王吗?小爷我还真不怕,让他们查吧,查出来到底是谁将屎盆子扣在谁头上,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二少爷怒气冲冲,兰泽淡淡地看着二少爷,心里紧了紧,看样子他不像说假话,心里越发怅然,难道真的是大夫人布的局,将这一盆清水搅合得一团糟,她到底是为了维护自家的利益还是为了维护怡亲王的利益?亦或是将贾公子的团团遮掩起来?
最大的可能性是后者,她呼吸不上来,胸口闷得厉害,只觉得一口咸腥味往胸口涌去,她又生生地吞咽了下去,在别人面前不能失态,她客气地站了起来,苍白着面容,对二少爷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还你一个清白,兰某多有打扰,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