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萧展麒脑袋几乎要炸了,程振楠沉睡不醒,顾明川疯了!这两件事情就发生在一个晚上,而那晚她就在自己府上,神色沉定地和自己喝着茶聊着天,谈笑风生之间,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一个柔弱的女子在京城毫无人脉关系,是如何做到身在别处,操纵着北静王和忠顺王两大王府的?难道她懂巫蛊之术?不可能啊,自己私下里调查过她,她只是区区一个百味堂的女医,除了救命治人,她难道还有通天的本事?
那晚他在兰泽临走之前问过她的身份。
兰泽背对着她,淡蓝色的衣裙在雨后的凉风中飘动,和宫廷的俗艳女子截然相反,木钗在云鬓上斜插,素雅中自有一股宜人的书卷气息,美得出尘脱俗,宛若九天仙子登临一般,一瞬间令萧展麒晃了神,这等才貌双全的奇女子世间哪里去寻。
“我就是我,百味堂一扑通女医,王爷若是问我为何而来,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为了百味堂三十五条人命来的,王爷肯定不相信,是吗?”
“是!”
兰泽看着幽暗的夜色无声无息地笑道:“所以王爷问不如不问,今日我来帮王爷,也是成全自己,以后我也会帮王爷!请王爷相信兰泽!”
又是一个哑谜,萧展麒看着这个猜不透看不明白的女人身影,陷入了沉思,他只是听说这个兰先生能搅动姑苏城风云突变,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找上门来,更没有想到的是,她能将北静王和忠顺王府两个王爷弄得一个疯了,一个沉睡不醒!
萧展麒一想到兰泽能翻云覆雨,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到底因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周围的臣子们早已经轰然乱成一团了,前几日上朝还活蹦乱跳的国之柱石今日竟然一个沉醉不醒,一个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前一段京城来了一个女子,容颜绝美,倾国倾城,更让人惊奇的是她置顾王府和北静王府的盛邀不顾,自己选择了一个破落的院子开起了医馆,这件事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一个弱女子,有天大的本事?切!”
一时间吵吵嚷嚷,低低窃语。
程普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顾明川疯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原本他还担心顾明川会趁火打劫,抢去了程振楠的风头,现在他疯了,那就对北静王府构不成威胁了,相对顾明川而言,程振楠只是醉酒,人只要好好的,就有翻牌的希望!
萧正纲凝眉,反问前来报信的兵卒:“顾王爷疯了?他是怎么疯的?”
兵卒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去府上报信的时候,只见顾王爷乱扔东西,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女眷管家都拉不住他,大吼大叫的很吓人,后来看到我,就朝我扔东西,让我滚,说我是鬼!”
萧正纲拍了拍额头,越是关键的时候越发生一些邪乎的事情,简直要命,但是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国家的安定才是大事。
环视了一周,选谁担此重任?萧正纲在心里盘算了盘算,视线从众位臣子脸上扫了过去,一时间现场变得鸦雀无声,只有程振楠呼呼的鼾声。
程普赶紧示意家臣将程振楠抬走,以免在圣上面前惹得圣上恼怒。
萧振纲的视线扫过林雄,林雄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不远处,他是御林军的统领,时刻护卫着紫禁城的安全,若是他离去了,谁还护卫自己?
林雄不能担当巡防营的统领!
大将军司马卫?司马卫此次回朝是来报告西南边疆的军情,只要有司马卫在,西南边疆的乱臣贼子就不敢擅自动手,不能调动司马卫!
散骑将军傅言?傅言对付北方胡人游牧民族颇有一套手段,但是不擅长水上作战,即便他去了也未必能取得胜利!
萧统?萧统贵为太子,身体软弱不说,他若是出征万一出了些事情,宫内没有了储君会引起国本动荡,他也不行!
其他来送行都是一些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更不行!
萧正纲心里有些烦躁,这个时候才知道手中的人才有些短缺,游移不定的视线落在送行的角落。
萧展麒!
此时,萧展麒正背着双手,面无表情,脸如刀刻,定定地站在送行最后面,不言不语,在众多左顾右盼窃窃私语的人中间格外突兀。
萧正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个倔强的儿子,生个儿子生个敌人,辛辛苦苦地将他养大成人竟然和自己对着干,十年前,不顾太子之位竟然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放过韩王府,更为让自己生气的是,在韩王府灭门的前一晚,韩王府的余孽跑掉了百余人,虽然找不到证据,但细想一下,萧展麒也脱不了干系。
萧正纲闭了闭眼,萧展麒和自己越来越远了,如果不是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他就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圣上不说话,在场的众位大臣也不敢出声,甚至没有人上前自荐。
“各位,军情大事拖不得,谁愿意主动请缨去东南海域清理海盗?”萧正纲眯眼,精芒外泄,龙威笼罩在三千将士身上。
鸦雀无声,一些人似乎还缩了缩脖子,主动请缨这事儿必须自己有本事,没有本事请缨只会落得众人的笑话。
“儿臣愿意前往!”萧展麒终于迈出了一步。
那晚他和兰泽达成了约定,出口成金,既然承诺已经做出,他就必须践行,虽然圣上不喜欢自己,他也必须去做,不为父亲,为了大齐子民!
萧展麒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三千将士头上回绕,官道上的垂柳微微摆动,似乎也被惊扰到了。
萧正纲凝眉,讶异,太讶异了!一向沉默寡言不理朝政自得逍遥的废太子怡亲王也会关心国家大事?确实太出乎意料了!
萧正纲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萧展麒,似乎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接着又问了一遍。
“谁愿意主动请缨去东南海域清理海盗?”
众人抽了一口冷气,这句话彻底将怡亲王萧展麒的脸面丢尽了,自己的亲父皇居然对他熟视无睹,他该多么不招人待见。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替他说一句话,反而保持着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这出好戏如何收场!
“儿臣愿意前往!”萧展麒跪下,声音大了数十倍。
“父王,儿臣愿意前往东南海域为国家效力!”萧展麒拱手,定定地看着父亲,执拗地和父亲对抗着,他就是要抗争到底。
“你有才能灭了海盗?你会水战?”萧正纲反唇相讥,言语之间充满了嘲讽之意。
“父皇国事繁忙大概是忘了儿臣以前统管东南海域,只是……”萧展麒想说只是因为赤林军一案废了他的太子称号,权力收回重新分割,自己也就管管翰林院之类的闲差事,有时候圣上压根就想不起来将此事安排给他,但这些话又不能明说,只能换了一个表达方式,继续说道:“只是儿臣这些年来勤于读书,疏于操练,但儿臣时刻谨记父皇的教诲,请求圣上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一展拳脚。”
萧正纲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最近这么多年就这次说话还比较中听,看来的确没少长进,眼下也没有好的人选,如果他执意要去,就由着他吧,不能在众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好,怡亲王毛遂自荐,勇气可嘉,即刻启程,所需之物就随军需物资一并送到!”萧正纲摆了摆手,连让萧展麒回家收拾行李的工夫都不给。
众人将怜悯的目光投到萧展麒的身上,程振楠主动请缨那是因为有程普老将军在,程普是大齐的镇国之宝,威名赫赫,由他跟着程振楠,海盗闻听程普的名字锐气就减了五分,打胜仗毫无悬念,等凯旋归来,封官加爵扩大北静王府的势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反观萧展麒,憋屈了十年,领兵打仗的本事到底还在不在?如果不在,那就是去送死,如果还在,在顾王府管辖的地盘上能调兵遣将?难道仅凭一人之力对抗数以千计的盗贼?
萧展麒未着盔甲,翻身上马,目光淡淡地掠过三千兵卒,视线落在远处长满绿翠的山坡之上,一袭淡蓝色的烟纱散花裙给山间增加了颜色,逆着光,消瘦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飘起。
那是兰先生,她的身后跟着萱草,萱草简装束身,手握长剑,寸步不离。
她定是来观看事情进展得如何,自己没有食言,自然也不用前去找她汇报。
太阳已经移到天中,照射得皮肤炙热,穿着铠甲的将士额头已经冒出汗来,南征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马儿塔塔地踏着地面,鼻子喷着热气似乎已经等待得不耐烦了。
萧展麒坐在马背上挥舞起马鞭,告别送行的众人,略带深意地看了远处的兰泽一眼,双腿一夹马肚,率领三千甲士踏上了漫漫征程。
兰泽回头看着萱草说道:“我们去找贾公子,此次他一定能帮上我们的忙!”
“兰先生也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吗?”萱草凝眉,诧异地反问道。
“当然!”兰泽淡淡地笑道,没有回身,用手遮挡着阳光看着连绵起伏的山脊,继续说道:“有人已经对顾明川下手了,不过,她只是一柄锋利的剑。”
“谁会是那个剑的主人呢?”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