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兰已经确定出演黄柳霜的角色,而实际上真正会轮到她拍摄的时候并不多。
黄柳霜的传记剧本是按照蒙太奇手法来展现的,而诺蓝选择的是按照黄柳霜的年龄来拍摄。所以最先的选择则是让小演员来解决黄柳霜的幼年时期。
而这个时候的凌兰有两种选择,一是去探班,看看诺蓝的拍摄节奏;二是自己就这么在薄一清的安排下上课,充实自己。
凌兰选择的是两者穿插进行。
在凌兰确定了自己进入剧组之后,凌冷琼则是被已经忙疯了的慕纯的夺命连环call给弄到加拿大去谈生意了。
于是本来温馨的小公寓里面现在又被空置了下来。
黄柳霜出生于洛杉矶唐人街,她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生活。所以电影的开始就选择了洛杉矶唐人街作为开头,诺蓝拿到的洛杉矶唐人街的拍摄许可证时间并不久,因为地区属于繁华路段,所以当地人不允许封闭拍摄太久。
不过诺蓝也只是暂时先用这里将黄柳霜的幼年时期的戏份先完成罢了,也不需要把这里占用太久。
唐人街里面居住的其实不只是远渡重洋而来的中国人,当时的唐人街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罢了,这里面居住的人鱼龙混杂。
诺蓝选择的并不是黄柳霜的一生来进行讲述,他选择的手法是回忆式跳跃讲述黄柳霜的一生,这种手法可以说是蒙太奇。
电影最终会是一群人的回忆的镜头来展现黄柳霜的一生,所以整部电影采取的主色调并不是明朗的,选择了暗黄色,就像是黄昏时期的天空的色彩,还像是老旧的照片那样。
而在美国的剧情其实只到黄柳霜看到《大地》女主角得到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就戛然而止,编剧认为这样会留下更多的回忆与想象空间。但是后来考虑了一下,诺蓝还是让编剧重新编撰修订剧本,要完整的重现补分黄柳霜的生活。而黄柳霜人生的终点就是她出演《花鼓歌》突发心脏病的时候。
而诺蓝准备的闪回的记忆画面最早时间定格在黄柳霜五岁的时候,也就是整个电影黄柳霜人生的最开始。
诺蓝选择的小演员,是他在演员工会里面找到的,美籍华裔曾金瓯,英文名也是Anna,与黄柳霜一样。这让诺蓝大呼缘分、天意,诺蓝认为这是上帝的指引,总之非常高兴。
曾金瓯与黄柳霜幼年有几分相像,白里透红的脸蛋,苹果肌看上去真是手感非常好,大大的黑亮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而她的头发又长又黑,让诺蓝觉得非常满意。
最巧合的就是曾金瓯有一个与她非常相似的十岁的姐姐,这难道不是天赐吗?
黄柳霜于1905年出生在洛杉矶唐人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黄柳霜有一个姐姐,之后他们家陆陆续续又生了几个孩子,一共有八个孩子。黄柳霜的父亲是开了一家洗衣店,这是当时美国最低贱的工作,他们家属于底层人民。
曾金瓯第一场戏就在唐人街一处最破落的空地里,诺蓝找到了很多临时演员,让曾金瓯与这些小孩子一起玩,但是他要求其中一个白人孩子要做出讨厌曾金瓯的样子。
小男孩还非常不乐意,毕竟曾金瓯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小男孩还是有怜香惜玉的心的。又不是每一个男孩子表达自己的喜欢的时候,都会选择欺负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进入新世纪,种族歧视已经只在少数人了,他又不是那种充满偏见的笨蛋。
还是曾金瓯表示自己不在意,拍戏而已,她会喜欢他们的。这才解决了问题。
凌兰与苏荷漪站在一起看一群小孩子玩耍,面上的表情都很平静,唐人街里面大多数是华人,所以中文算是通用语,而这里大多数其实是广州人,粤语比较流行。
曾金瓯为了表现出来,还特地拉着自己的姐姐一起学习了粤语。
诺蓝这边的“action”一落下,曾金瓯便进入了情绪。
一群小孩子蹲在一起玩耍,为自己找到的虫子或者什么从未见过的新事物感到振奋。
镜头之中这些孩子都是非常的天真活泼,看着就让人感觉舒服。
“黄皮猴子也会玩?”白人小孩从一边走过来,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玩,表情很臭。
这些孩子都是双语环境长大的,当然听得懂白人小孩在说什么。
曾金瓯露出茫然的样子,看着小男孩道:“你要一起玩吗?”她的英语带了一点粤语的口音。
“不,话都说不清楚的肮脏家伙。”白人小男孩哼了一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走过去的时候还踢了曾金瓯一下。
曾金瓯没有被踢实,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脸,看着白人小男孩的背影眼中泪光闪烁,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good!”诺蓝对曾金瓯束起大拇指,群像之中的曾金瓯看上去非常可爱,而越是美好的东西被毁坏起来就越会让人心疼,曾金瓯被踢的时候,简直让在场的员工们心都要碎了。
白人小男孩格雷忸怩着过来道歉,曾金瓯破涕为笑,一群小孩子简直没有一点矛盾。
曾金瓯的镜头并不多,黄柳霜的幼稚园时期算是在唐人街一起玩耍度过的,而这个时候黄柳霜的父亲在黄柳霜五岁的时候选择搬家到费古洛街。
为了做出还原的样子,诺蓝找到了黄柳霜的后人得到了全家福之类的东西,但是因为不是很像,所以这些照片其实都是拍摄之后做旧的。
搬家的场景其实也很简单,曾金瓯跟在自己的家人的身后几个特写镜头给了破败的洗衣店,然后是狭窄的房屋内部,还有没有被带走的一些家具。
曾金瓯走得很慢,走几步就是一回头,回头时还展现出了几种不同程度的情绪出来。
第一次回头她是疑惑的,对自己即将搬到新家离开熟悉的环境的一点茫然恐慌;第二次回头的时候因为手被姐姐牵住了,所以她安心了很多,但是对自己的家很不舍,眼睛有些湿润;第三次回头还带了点告别的意味,不只是与房子告别,还是与自己的朋友们告别,与自己在这里的快乐生活告别。
三次回头,这让诺蓝看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灵动感觉,天才型的演员,她的表演不是流于表面的,而是完全的生活化。
生活化可以让人完全的感觉到真实,曾金瓯的展现非常的好,就像多年前的秀兰·邓波儿,就像玛姬……就像那些天才儿童演员一样。
有很多孩子在拍摄进行的时候会忍不住看镜头,这是一种不太好的行为,会让观众出戏,无法沉浸到故事里面,有的孩子还会过分展现自己,为表演而表演,显得很浮夸。这样就达不到电影要展现出来的真实生活的要求。
曾金瓯完全不会如此,这让诺蓝除了讲戏的时候,其余时间完全是对这个孩子的夸奖。诺蓝夸人一般不是说天赋如何,他只对曾金瓯的努力做出夸奖,这让曾金瓯更加努力去表现自己,而不单单是在展现黄柳霜的小时候。
她的天真单纯完全的流露出来,让人看得心里发软。当然,她也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情绪不到位,诺蓝是个耐心的人,他并不是一遍遍地为曾金瓯讲解,在诺蓝看来这是没有效果或者效果太不明显了。
所以他会自己给曾金瓯表现反面例子,而他也会给出自己明确的想要的效果。
诺蓝在片场很少骂人,这是凌兰发现的。她一共也只跟过三个导演,风格都相当的不一样,前两者绝对是有话就说,有火就发。李衡更是骂人的好手,凌兰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骂人的话;至于冯焦海的话就比较单调了,他骂人就会骂那种土话,有时听得明白,有时听不明白。
而诺蓝或许是因为才开始拍摄,没有那么多的火气,而他的演员又是非常出色的,所以极少骂人。最起码,凌兰只看到因为工作人员失误架子差点掉下来砸到人,诺蓝有些生气地说了两句。
他就像一个绅士,剧组的氛围非常融洽。
拍摄搬家之后曾金瓯就没有戏份了,而她还是跟着剧组,因为现在是她姐姐的戏份。
曾金瓯的姐姐叫曾金珠,与曾金瓯长得很相似,性格也很外向,非常讨人喜欢。
曾金珠负责的是九岁到十二岁的戏份,其余的场景从十八岁到二十多岁都是由苏荷漪来担纲。而凌兰负责的就是黄柳霜抽烟喝酒之后的四五十岁,那时的黄柳霜因为烟酒而变得没有那么美丽。
而诺蓝选择了让自己的老朋友海德·沙克尔来客串导演,本色出演嘛。
曾金珠在镜头前的表现也很出色,就是有时候入戏比较慢。
海德在街角取景的时候,曾金珠就在一边看他们拍摄,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
她专注地看着海德在坐在镜头后面,然后正对镜头的那些人正在上演悲欢离合。
曾金珠的眼睛都不转一下,看到他们就似乎忘记了时间的流动,忘记了一切的烦忧。
“这是拍电影吗?”她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在自问,而她挪移着,慢慢地靠近海德。
她的眼睛发光,看着这小屏幕里的世界只觉得太神奇了,她喜欢看电影,而电影就是这样做出来的。这让年幼的黄柳霜感到神奇又向往。
“小女孩,你喜欢这个?”海德扭扭脖子放松一下,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小娃娃,他有些好笑的指着自己的屏幕问道。
曾金珠出神地看着小屏幕,狠狠的点头,让人都不禁担心她这样用力点头会不会伤到自己的脖子。但也充分地让人感觉得到她对电影的向往。
“我……我可以在里面演吗?”曾金珠结结巴巴地说着英语,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揪住自己的衣服,非常的紧张。
这是个漂亮的孩子,海德看着曾金珠笑起来,道:“哦,这可不行,我没有你的角色。”海德说罢就专心看着自己的屏幕还有演员们了。
曾金珠失落地蹲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没有人理会她,她站起来,往自己家里跑。
一个长镜头,将曾金珠单独一个人跑在小路上面的身影记录下来,看上去孤单却又坚强。
“OK!”诺蓝很满意这一次的表现,下一幕要换一个地方,已经在小电影院拍过黄柳霜对电影的喜欢了,而他们还需要拍摄一组学校里面上学的镜头。
黄柳霜搬家之后,所处的就是白人的世界了。在这个世界里面,他们家因为只是开着一家洗衣店,属于生活在底层人类,所以就应当被看不起。
这个时候的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改革的号角在吹响,然而却没有什么真正的用途。
诺蓝想要看到曾金珠不一样的表现,与苏荷漪在这个场景之中不一样的反应。
毕竟对角色的理解每一个人都不一样,黄柳霜的的一生,主要还是在十几二十岁的年龄段,还有四五十岁的年龄段,其中她最出名的时候就是她的少年时期了,妖艳的中国娃娃。而人到中年之后的黄柳霜没有年少的时候那样火辣美丽,她也开始更注重自己的修养。
她的晚年是一种失败也是一种升华,她的生命都在发光。可她的生命却在最后陷于一种不被承认的迷茫之中。
但是再迷茫,黄柳霜选择的依旧是自爱,却升华自我。比如她被宋美龄封杀但是拳拳爱国之心依旧不少,即使继续被误解也没有关系,她依然是如此活着。
因为黄柳霜本身就已经明白了他人的生命与自己生活的意义:他们本都不相同,会有人爱你,也会有人恨你入骨,即使你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