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漫天大雪,肖云扬被左溪插了一刀,但不知是左溪故意还是肖云扬命大,太医说,那一刀若是再偏一寸他就活不了了。
那一年那场大雪一直下了一个月,肖云扬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雪停了,他带病处理政事,大刀阔斧地改革。
那一年皇后殁,追封谥号为孝敬懿皇后,葬入景陵,此后后位一直空虚。
那一年帝封高趁华为贵妃,余清朗产下一子为肖云扬长子,只是余清朗并未得到封号,后来死得悄无声息,长子养在高贵妃膝下。
这三年来,肖云扬已经将贞观殿当做自己的寝宫,那一日余清朗产子,他将长子抱给高趁华抚养,取名昔,昔者,昔日,溪也,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一步。
那一年大雪天跟着肖云扬一起去追左溪的所有士兵都被下令封口,所以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皇后过世,陛下重伤。
而且从那之后,肖云扬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手段强硬,有时残酷到令人胆战心惊。
从前肖云双还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句,但是从那之后,他从未给过肖云双好脸色,就连处死余清朗,也是在余清朗死了之后肖云双才知道,并且那一日两人大吵一架,冷战月余,最后还是肖云双先退一步,这场冷战才到此为止。
隆昌二年,肖云扬在京中将李氏余孽连根拔除,刑场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隆昌三年,罗德海谋反,被株连九族,肖云扬趁机大力提拔新秀。
隆昌四年,肖云扬立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肖昔,为太子。
也就是这一次,肖云扬和肖云双再一次争吵。
贞观殿内,肖云双一把将肖云扬桌子上的短刀摔在地上,咬牙道:“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太子能是这样随随便便就立下的吗?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母亲身份高贵的儿子。”
肖云扬本来在把玩着手中当初左溪留给他的那把手枪,里面的子弹一颗也没有用,原封不动,只是这些年被他把玩地更加光滑,见她将刀摔下,一把将折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肖云双,然后起身将短刀捡起来,摩挲着上面的篆体小字,嘴角露出一丝温柔,随即转瞬即逝。
他将短刀放回原处,抬眼看着肖云双,随即冷笑一声,眼中却满是阴沉,“二姐,朕敬你是朕的二姐,和朕还有那么一丝血缘关系,但你也不要仗着这一点将朕的最后一点耐心耗尽,这也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朕的任何事情指手画脚,当初你们合伙逼走了左溪,朕不跟你们计较。”
肖云双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肖云扬手一挥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也不必狡辩,这天下,朕告诉你,朕不稀罕,如今……呵呵……”肖云扬摇了摇头坐了下来,一手在扶手上支着下巴看着肖云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视线盯着她,却对着门外说:“去将姜葵带进来。”
肖云双脚步不安地动了动,却依旧一脸面无表情。
肖云扬又摇了摇头笑了笑,“你还真是不死心。”
姜葵被带进来扔在地上,穿着一身白色囚衣,浑身上下都是鲜红的鞭痕。
肖云双看着这样的姜葵,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脸色有些发白。
肖云扬将身子前探,微微咳了两下,然后笑了笑说:“你想要这皇位,你告诉朕,你是朕的二姐,朕自然会满足你,朕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生出这般念头,但是但凡有一丝血缘亲情在,你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朕始终不明白,就是因为朕不受你的掌控,所以你就要将朕身边的人一个个逼走,左溪如此,方墨轩也是如此,你这是何必呢?你直接对朕说啊,啊?”
肖云扬从桌子下掏出一团明黄色的衣物摔在肖云双的脚边,肖云双浑身抖了抖,后退一步。
“这个给你,你想要拥立太子做皇帝可以,若是想要自己做女帝也可以,反正这江山总是姓肖的,不过将来你百年之后皇位依旧传给太子就好,这都随你。”
肖云双不可思议地看着看了看地上的龙袍,又看了看肖云扬。
肖云扬笑了笑道:“你没看错,朕的皇位让给你。”
肖云双嘴唇动了动,只说了一个“你”。
肖云扬自己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又笑了笑,今日是他三年以来笑得最多的一天。
然后他又看向地上的趴着装死的姜葵,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在这之前,朕还要再做一件事情,这个阉人,朕先替二姐解决了吧,免得以后在你身边唆使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啊,拖出去,剐了。”
姜葵终于不再装死,抖着一身肥肉爬起来到肖云扬的身边,想要去拽他的裤腿,只是还未挨到,肖云扬抬腿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他在地上蠕动了几次也没有再爬起来。
“你们都将朕当傻子一样,朕看上去真的那样好骗?”他看了看肖云扬,又看了看地上的姜葵,挑眉,“朕三年没有追究,并不代表朕傻,朕只是事情太多,没工夫搭理你们,仅此而已,如今好了,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三年来空了的国库也快要填满,就算你来挥霍,短时间内应该也没有大碍,所以朕想好了,真要去找……”他说到一半停下来摇了摇头,“朕跟你们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肖云双愣愣地听着他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肖云扬也不再给她时间消化,起身走了两步继续道:“后宫中那几个女人,你随便安排,算了,还是将她们都送出宫了吧,也都是可怜人。”
他说完之后,见肖云双还是一副呆愣的表情,轻笑一声说:“随你吧……”
贞观殿外,一个宫装的清丽女子领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站在窗外,听着里面的说话,在里面的人要出门的时候,急忙避到一根柱子后,看着玄色长袍那人负手渐渐走远,摸着身边小小孩童的脑袋,轻轻地叹了口气,悠悠道:“我们都是可怜人……”
小孩重复着大人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