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草中虫语低鸣。车里冷气开的足,谢望舒不着急回家,依旧还是在姬宁楼下。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王锡刚刚发送过来的,新鲜出炉。纤白的手指从屏幕上划过,他沉了眉眼。
几声嘟嘟声,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好,哪位?”
“秦先生?我是谢望舒。”
几声沉寂,呼吸渐浅,“谢先生,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谢望舒弯弯唇角,“没有什么事情,你是提醒秦先生下次行事之前长些头脑,另外,莫再要牵扯到姬宁。”
“你什么意思?”清冷了几分的声音昭显出心底的不虞。
“什么意思,秦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谢望舒懒得和他绕圈子,“秦先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家媒体记者跑断了腿都得不到你一星半点的消息,怎生这一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记者捉了现形?还有,姬宁,你我都很清楚,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他们怎么可能姬宁在倾世上班。至于那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秦先生旗下的艺人吧。我只是好奇,这艺人胆子可真不小,竟然连老板的消息也敢往外送。你说是吧,秦先生?”
一片安静。
“秦先生,有些事情,输了便是输了,莫要失了风度。你说,是吗?”
“谢先生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便挂了吧。”
“唔,好,秦先生,好梦。”
秦述收了手机,冷冷的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以前看书的时候,有一句佛偈,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凡是只在一念之间。他以为得了机会,却不料是将自己推入更加两难的境地。本想釜底抽薪,却不料现在看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正是他。
他凝望黑沉沉的夜空,天边被城市的霓虹染上一层模糊的红光,有些事情,注定要过去。多少年的爱恋,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那边沉入着夜色之中吧,再也不要在白昼的行走。
2013年夏,B城最酷热难当的时节,谢望舒和姬宁双双飞回B城。
三爷爷早就得了消息,一大早就起床,换了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分钟三遍的往门外看,看到家里人经过了,又绷着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一家老小都那他没办法,只能背地里捂着嘴偷笑。都说老小老小,越是年纪大了,越是小孩子心性。明明都告诉过他,这时候还在飞机上呢。
姬宁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毒烈,烤的皮肉都疼,空气里的氧气都变得稀薄,大口大口的喘息。
沿着长长的甬道往前走,远远的,能看到飞檐的屋角,谢望舒大口大口的呼吸。
姬宁走在他一边,“怎么?紧张?”
谢望舒站定了脚步不走了,“你说呢。”
因为是回自己的家,所以姬宁心情很放松,调侃他,“不要紧张,不会把你吃了的。”
谢望舒第一次上门,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家里每个人都收到了礼物。大伯母小嫂嫂外加妈妈姬愫蓝,三个女人一台戏,怎么看新上门的女婿怎么顺眼,小嫂嫂还凑到姬宁耳边感叹,这么极品的男人怎么遇到的。
大伯父大堂哥,还有爸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新女婿不怀好意,可不是,上门来就是娶你们家姑娘的,可不是心怀不轨。
但在看看手上的礼品,又不说话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还是很有用的。
三爷爷从谢望舒进了门,就冰了脸,看不清神色,瞧不出喜怒,谢望舒忐忑不安的坐在他对面,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热。
良久,他站起来,拐杖点地,“谢家小子,跟我上来。”
有光从窗棱格子里照进来,落在地上规整了阳光。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谢望舒稳了稳心神,刚想开口,老人家却做了一个禁口的姿势。
然后,在谢望舒惊讶的眼神里,老人家一把拉开房门,跌进来一团。
嗬,是姬宁。
三爷爷抖抖白胡子,“阿宁啊,这大礼留到过年的时候行吧。”
被抓包了,姬宁也不羞不恼,拍拍身上站起来,讨好的笑,“三爷爷,你们要说什么啊。”
“说什么你也不许听,赶紧出去陪你妈妈伯母去。”
“我就听一会,一会还不行吗?”可怜兮兮的竖起一根手指头,拜托道。
“赶紧出去。”
没得商量,姬宁只能投给谢望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灰溜溜的走了,关门的时候,三爷爷又抛出来一句,“别在门后躲着偷听。”
一场对话由此展开,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姬宁问谢望舒,三爷爷究竟在书房里给他说了什么,谢望舒只是缓缓吐出了两个字,“秘密。”
那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无关年龄,无关其他,只是承诺而已。
夜晚的B城,带着旧朝古都特有的韵味,夜色已经很晚,谁家墙头伸出的几只石榴枝条,缀满了火红的花朵,有的,已经结成青绿色的果实。
长长的甬道,地上的青砖有了年岁,踩上去有些参差。白昼的光亮被夜晚化了粘稠灼热,风不大,吹在身上,有了点点的清凉。
谢望舒和姬宁手挽着手,走在这样的夜晚,紧握在一起的手,在夜色中一晃一晃。
不知谁家的电视响了,透过砖墙,婉转的歌声在夜色中飘过。
“望舒,你真的不告诉我三爷爷和你说了什么吗?”
已经是今天问过的第十一遍了,谢望舒失笑,他的姑娘,何时好奇心如此重了,“不告诉。”
姬宁脸皱成小小一团,“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不愿意听呢。”
谢望舒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一紧。
又过了一会,眼见着快走到尽头,姬宁笑嘻嘻的问谢望舒,“望舒,我爱你,你爱不爱我?”
恋爱中的女子,总喜欢不厌其烦的问心爱的人,你爱不爱我,你爱我有多深,你会不会永远爱我
谢望舒将两人十指交缠的手递到她的面前,柔声说:“你说呢?”
谁家灯光落在她的眉眼间,氤氲了五官,笑意盎然,和他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余下的光影,都沦落为陪衬,眼中,只剩了彼此。
执手问年华,此情不须答。我心如你,怎会不知?
2013年7月,谢望舒带姬宁回N城老宅,初见时曾许诺的藏书楼终得实现。
2013年12月,姬宁和谢望舒结婚。婚礼浩大,震惊两城。
2013年4月,姬宁有孕。
2014年1月,谢家宝宝出生,取名姬越。
谢家姬姓小宝宝,白白胖胖讨人爱,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句,小宝宝真可爱。
小宝宝一周岁,家里举行抓周,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宝宝被放在桌子上,扑哧扑哧喊妈妈,妈妈在哪里,妈妈在人群中看着他。
小宝宝皱了皱眉毛,扑哧扑哧嘴里吐出俩泡泡,终于卖了大人的面子,低头捡东西。
一圈一圈转下来,小宝宝抱了一个小小的楠木盒子笑的傻乎乎的,伸长了脖子往妈妈那里凑。
宝宝妈和宝宝爸对视一眼,那楠木盒子里,放的是翡翠行当家的印鉴。
当年三爷爷松口,姬宁可以不继承翡翠行,但她的孩子,必须要接手翡翠行。他们一直担心,若是就这样定下孩子的一生,是否仓促而自私。却也原来,有些事情实在注定的。
姬越小宝宝傻乎乎,不明所以跟着笑。
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