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苏依依轻笑着说道:“或许你想说,你根本不要我为你做这些,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是啊!因为我的爱一直都是一厢情愿而已呀!将错就错了罢!我跟着司马绍兴冲冲回到东晋,我想作为他的妃,定能见到你!谁想,我与他成亲那日,我在众宾客里寻觅你的身影,却不曾见你!我便想,来日方长,总会相见。谁料,新婚二日后,你却为了她的坠崖离开了!”
苏依依手指向黎兮,语气含着暗恨,在责怨她,都是她让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黎兮迎上她冷诮的目光,身子一晃,咬了咬唇。
苏依依慢慢放下手,又看向司马裒,“我恨,我恨没能跟你说上一句话,你便走了!我更恨,你居然是真的爱上黎兮,为她而走!我最恨,我明明厌恶司马绍,便要为了你,与他共枕同眠!一一直没回来,我想去找你,可又碍于司马绍和我要为你夺得天下的计划,我走不开。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回来,后来我的人无意中在你母后的院子里听到了她与司马绍的对话。我想,办法有了,只要你的母后死,以你孝顺的脾性,你定会回来奔丧。所以,我亲手杀了她!虽说她是你的母亲,可我一点也没后悔!裒哥哥,我真的一点也不后悔!她该死,她只疼爱你大哥,一点也不疼你,她该死!”
司马裒双拳紧握,牙关紧咬,一向尔雅的脸上却是青筋紧勒起,“不管她对我曾怎样,再坏也是我的母后,生我养我的人。她的生死轮不到你来定夺!苏小七,何时,你变得如此凶残?把人命当作儿戏?”
他记得从前的小七有点小小的娇蛮任性,却是个极纯极善的女子。
有一次宫女把病了的兔子,拿出去处死扔掉时,被她撞见了。她却拦了宫女,把兔子要了回来,亲自照顾,还拉着他来为那只兔子诊治。
对一只兔子尚如斯,更何况对人呢?那时,他便知道她有多善良。
后来兔子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变得活蹦乱跳。
她抱着白兔,笑得很开心,那笑容是他见过的最璀璨最能感染人心的笑。
当时,他看着她,不觉笑容覆面,心中有了动容。
他想,若不是他已有了寒烟,他会毫无顾忌地喜欢上这个纯良快乐的女子。
“凶残吗?呵呵……是啊!我现在残忍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苏依依微眯起泪水满盈的眼,轻轻说着,泛白的唇角多了抹苦笑。
她确实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开心就笑,难受便哭的苏小七了!更不是那个善良简单的苏小七了!
但有些还是没变!也是唯一不会变的!
那便是对那个男子的爱!至始至终都不曾变!至死不渝,至死不悔……便可以这么来形容她的爱!
见苏依依惨笑,司马裒眉目揪得更紧,心底却是难以遏止的痛,不知是为母后的死而痛,还是为她变坏而痛苦,或许后者多于前者罢!
“那个嬷嬷是你安排在母后的寝宫,让我遇见的?”司马裒嘘了一口气,冰冷质问道。
“是的!那个嬷嬷是服侍过我的老人了,把原来那个真的杀了,用了易容术,妆扮成了宫里的老嬷嬷,所以你去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我知道你必会去你母后寝宫祭奠,所以我让她每夜去烧纸钱,为得就是等你!也是我让她对你说的那番话,让你与司马绍反目成仇。我也知道,你为保她安全,必会带她出宫。这也正好,便让她先替我照顾你!裒哥哥,为你的大业,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与他终是刀刃相见的!况且皇位本就属于你,他根本没资格坐那个位子!你是知道的!”苏依依很平淡地说着。
可她的泪却没有干涸过,一直涓涓默默地流着。眼泪似乎也通人性,许是知道以后没机会再夺眶而出了,索性流个尽兴了!
想必他们口中的那个嬷嬷,就是那个周妈了!
黎兮第一眼见到周妈,就感觉到她对自己有敌意,却不知敌意从何而来。听苏依依这么一说,才明了,原来她是替她的主子憎恶我!
“那湖畔那次呢?也是你设计巧遇吧?”司马裒轻轻扬了唇,讥笑的意味一展无遗,对她的那些良苦用心不屑一顾!
那样讥讽的笑撞入苏依依眼底,让她一凛,垂下的手扣下身后大树的一块树皮,树皮被狠狠捏碎,灰黑的木屑落了一地。
裒哥哥,你是恨透了我,厌恶透了我罢?不然怎会有那样嘲讽的笑?明知会是这样,明明也是我希望的,可在看见你那笑容时,心还是止不住的痛!
苏依依松开手,摘了黑丝手套,轻笑着向司马裒走近一步。
是她痛得脑袋昏掉了,还是她太过大胆了,竟敢往司马裒那里走?她不知道他会要了她的命吗?
“裒哥哥,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遇呢?只有你这个傻瓜才相信!我趁着你醉酒,勾|引你!我足够相信你对柳寒烟的深情,我知道你会为我这张脸动了欲|念。我很卑劣吧?呵呵……明明知道你不爱我,明明知道那晚你把我当作其他人,我还是和你……是的,我真够卑劣,不止卑劣,还很犯|贱。”那声音嘶哑,毫无自尊的爱,任人践踏的感情,听得让人揪心。
在听到那个“贱”时,司马裒心猛地一颤,嘴唇轻轻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裒哥哥,你嘲笑我吧?任何人都可以嘲笑我!我名义上是你的嫂嫂,却主动勾|引你,不是贱,那是什么?正如,你来匈奴那次,我为庆贺我们小兔子的病好了,请你喝酒,那晚我们很开心,你喝得很醉,如湖畔那般醉。没想到,那晚你却吻了我!你温柔地吻着我的唇,轻喊着我的名字,你一遍一遍地说着,小七,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喝醉了,那些都是不可当真的醉话,而且你已对我说过有了深爱的女子。可是我没推开你,当时我是有意识的,我可以轻易地推开你,然而我没有,而是放纵了自己,与你一晌贪欢。呵……那么下|贱|放|浪的苏小七!后来我不敢告诉你这件事,我知道你是那种只需要唯一感情的男人,我害怕你会讨厌我趁人之危,我害怕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灰溜溜得离开了你的房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似乎你也不记得有那回事!呵呵……你说,小七的第一个男人怎么忘得掉?”苏依依已走到司马裒面前,笑到极癫,一只手捧住司马裒的脸,满是泪水的眼,凝神看着他,那般深情。
司马裒一震,竟忘了要去挥去她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粘满血腥的手。
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真有过那一晚吗?
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场了无痕的春|梦。
一觉迷迷糊糊醒来,头依旧昏昏沉沉,只觉昨晚吻过了什么人,做过了云|雨之事,可是身边没有任何人,身上衣冠端整,没有一点发生大事的痕迹。
他那时想,或许疯了!才会做那样的梦!为了那个梦,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对酒反感。
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原来,那是他亲手种下的恶果!
可是,他真的会对她说,“小七,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吗?
黎兮忍不住红了眼,她的卑微与执拗都让她感怀哀叹。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她却只为他一句醉话给了那个男子。
事后,却要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退到背后,听着他和另一个她的故事,看着他和另一个她的幸福!
那么骄傲的一个公主,是怎么做到的?
而后来,她没想到那段感情是这么不容易放下,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司马裒的话真的只是一句醉话吗?有时,人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会说出真心话,不是吗?
黎兮望着他们,猝然一慌,她似乎觉得那女子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黎兮慢慢搜寻着,直到对上她那双眼睛,猛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竟与她竟很相似。
这不会是偶然!
或许连司马裒自己也分不清对苏小七的感觉。
或许司马裒那时便喜欢上了那个拥有阳光般笑容的女子,只是他不知!
或许他一直认为自己爱的是柳寒烟,而忽略了自己的心。
或许在柳寒烟死后,他又一直在寻找与内心感觉相似的眼睛。
若他有天愕然发现,岂不是一场天大的悲剧!
不会的!她说谎,她最擅长的就是谎言,那是她怪用的伎俩。
昨日司马绍派人送信来,信上写着,要知杀死母后的凶手,明早到城郊三里的红树林来。
司马绍既提到母后,不管是真是假,他还是来了!
一来便看到司马绍一手揽着黎兮,一手抓住鞭尾,而与司马绍相持的却是他的盟友——双鹰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