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垂首抱拳，恭敬地道：“但凭父皇圣心独运。”
他只管查案，查出结果交出去，之后该怎么处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老皇帝看着凌轩，眼睛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凌轩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他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能把凌轩收拾了。
但，他以为，凌轩到底还年轻，年轻人嘛，总会有些冲动鲁莽的时候。
尤其是，凌轩刚刚解决了二皇子的事情，不仅完美的完成了他交代的差事，还除去了日后的一个竞争对手，算得上意气风发了。
却没想到，凌轩竟然半点不上当，处事的圆滑程度，便是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此子不除，必然会成为老四最大的威胁。
“如果父皇没有别的吩咐，儿臣便告退了。”凌轩顶着老皇帝凌厉的眼神，淡淡地开口。
他父皇张老橘子皮脸实在是太伤眼了，他需要赶快去找冷月给自己洗洗眼睛。
老皇帝也觉得，看着凌轩实在是太憋气，忙不迭地挥手道：“下去吧。”
等凌轩出了殿门，他的眼睛却依旧盯着门口的方向，神色变幻莫测，良久才道：“小福子，你说朕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他以前一直偏爱四皇子，自然觉得四皇子千好万好，别的儿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
但，近来四皇子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行事狠辣偏激，心胸狭窄，手段也十分小家子气，缺少皇家的大气。
他慢慢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四皇子太过娇惯纵容了，现在四皇子的性子似乎已经有些歪了。
可又觉得四皇子年纪还小，只要好好教导，未必不能纠正过来。
也是因此，他才会狠心将四皇子丢进了军营，便是想让他受一番磨砺。
但，这是在没发现凌轩的隐藏之前。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洪公公的回答，这早在老皇帝的意料之中，他还是忍不住恼怒地骂了洪公公一声，“你这个老滑头啊。”
洪公公也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笑，多的话一个字不说。
笑话，事关皇储，便是官居一品的朝中重臣也不敢随意评论，更何况他一个不能涉政的太监呢。
老皇帝瞪了洪公公一会儿，忍不住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以前的二十年，他见到凌轩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如这几天多。
那时，只觉得老大总是低着头，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模样没有半点皇家气度，看着就让人心烦。
现在，间的次数多了，却一次比一次更觉得看不透他。
在感觉到威胁的同时，却也让他同时心生动摇。
凌轩是一个好苗子，如果没有老四，等他百年之后，还真的可能把位子传给他。
可，人心都是偏的。
老皇帝眼中的犹豫之色渐渐消散，最后全部化作了狠戾。
“来人，宣安冷月进宫。”在处置凌轩之前，他必须先确定一件事情。
“皇上宣我进宫？”安冷月听了红棉的通报，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叫我进宫做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她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不慢，配合着红棉，很快就把进宫的衣服妆容收拾好了。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老皇帝突然宣她进宫的原因，却一直到进了宫门也没想出头绪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御书房大门，安冷月心道，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臣女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她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走进殿内，对皇帝老皇帝下跪行礼。
话音刚落，便听到头顶上响起老皇帝带笑的声音，“你这丫头上回不是说要回去多学一些吉祥词吗？这回怎么还没换词，感情是在敷衍朕吗？”
他说话的语气和轻松，甚至微微带着笑意，听起来像是慈祥的长辈在善意地打趣家里的小辈一般。
但，安冷月却不会因为就判定没有危险了。
上头这位的城府之深，根本无法从他的表情和语气判断他的心情。
直觉告诉安冷月，老皇帝现在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
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便紧绷了起来，面上的笑容却是半分未减，俏皮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道：“皇上这可是冤枉臣女了，臣女回去可是用功学了不少的吉祥词。
可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一句最是适合。其他的词要不是配不上皇上您的高贵，便是太过庸俗谄媚，根本体现不出臣女的真诚心意。”
她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老皇帝，一本正经地道：“皇上不信请看臣女的充满诚意的眼睛。”
“你这丫头，”老皇帝指着安冷月，笑骂道：“这舌头上莫不是抹了蜜，要不嘴巴怎么这么甜？”
安冷月委屈地扁了扁嘴吧道：“臣女这番话可都是发自肺腑的呢，才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好，朕便信了你。”老皇帝呵呵一笑道：“那朕给你一个赏赐，你可想要？”
看着老皇帝笑眯眯的模样，安冷月却条件反射地我微微一抖。
她太了解老皇帝了，这老家伙一这么笑，肯定没好事。
忙不迭地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臣女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怎么能要赏赐呢。”
但是，老皇帝打定了主意，又怎么可能让她拒绝呢。
“朕认为你该赏。”
老皇帝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眼神却是一片幽沉。
看来，老皇帝是准备强买强卖了，安冷月的眼神禁不住微微闪了闪。
装作完全不知道老皇帝的打算一般，依旧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地问道：“那臣女能问一下，皇上准备赏臣女什么吗？”
现在还不到可以彻底和老皇帝翻脸的时候，她需要忍。
“朕准备给你赐婚。”老皇帝淡淡地开口，听在安冷月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皇上您明明答应过臣女，让臣女自己选择未来的夫君的。皇上一言九鼎，怎可食言而肥？”安冷月一脸愤愤地瞪着老皇帝。
她现在的表情倒不全是装出来的，应该说是她将心里的愤怒再三压抑，才忍住了没有真正爆发。
老皇帝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你及笄也有好几个月了，京中贵女，像你这么大年纪，基本上早就都已经出嫁了，有人都做了娘了，你连婚事还没定下，像什么样子。”
听着老皇帝一副为自己着想的语气，安冷月心里不由冷笑。
面上却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满不在乎地道：“那又怎么样？臣女的夫君必须要合臣女的心意，宁缺毋滥。便是二十岁不成亲，也顶多不过被那起子爱嚼舌根的家伙背后议论几句罢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并不知道凌轩刚刚从这里离开没多久，但也隐约猜到了一点。
无非是老皇帝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再次感觉到了将军府的威胁，准备拿她开刀了。
上回老皇帝好歹还给了她两个候选人，这一回，凌轩八成是要被踢出去了。
但，老皇帝未免太天真，她可不是自个儿那愚忠的老爹，不是皇帝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的。
老皇帝听了安冷月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年纪越大，权力欲望便越重，最不喜欢超出掌控的东西，将规矩看得极重。
安冷月刚才那番话，在世人眼中可以说很是离经叛道。
听在老皇帝的耳中，就不是那么顺耳了。
他眸色沉了沉，面上却依旧一副和善的模样，耐心地对安冷月劝解道：“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与整个世俗抗争？须知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况且，朕赐婚之人，想来你应该也是满意的。”老皇帝饶有深意地看着安冷月。
安冷月发现，自己脑海中第一时间闪现出来的竟然是凌轩的脸，耳根禁不住泛上一抹红晕。
心里暗暗将自己唾弃一番，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真的是栽了。
便听到老皇帝继续说道：“朕的七皇子凌君，年纪与你相仿，风姿品性亦都是上上之选。”
安冷月忍不住打断老皇帝的话，道：“珉王殿下现在还在天牢里。”
一个关在天牢里的人，您居然好意思说什么风姿品性皆是上上之选，要脸吗？
而且，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自个儿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老皇帝半点不在意安冷月的暗嘲，淡定自若地道：“不必担心，真相已然水落石出，老七是无辜的，很快就会放出来。正好在这个时候宣布赐婚的喜讯，也算是给老七蒙冤的补偿。”
安冷月心道，如果你不是皇帝的话，本小姐现在肯定一拳打掉你满嘴牙。
妈的，你要给你儿子补偿，用你自个儿手里的东西啊？
慷他人之慨算怎么回事？
“臣女不愿。”她受够了老皇帝的自说自话了，干脆直接了当地说出了拒绝。
“你说什么？”老皇帝显然也没想到安冷月竟然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色一下子便黑了下来。
安冷月面对老皇帝的黑脸，却是半点压力都没有，铿锵有力地回道：“回皇上的话，臣女说，臣女不愿。”
“放肆！”老皇帝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吼出声，“你莫不是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