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没整理好?万一误了进宫的时辰可如何是好?”
安灵儿轻蔑地扫了红棉一眼,假惺惺地笑道:“我就说着杂役提上来的丫鬟不靠谱,粗手粗脚的,哪能干好这些精细的活儿。”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安冷月轻抚了一下衣袖,缓缓起身,冷厉地看向安灵儿,“倒是你,谁准你进来的?”
这时,缩在一边的小丫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委屈地道:“是二小姐硬要闯进来的,奴婢怎么拦都拦不住。”
安冷月淡淡地看了那丫鬟一眼,又转头看向安灵儿。
她什么都没说,眼神也是淡然无波,那一瞬间,安灵儿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住了一般,沁出了一身冷汗。
禁不住愣在当场,之前准备好的满肚子的话,现在却是一句也说不上来了。
安冷月见状勾了勾唇,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淡声道:“滚出去。”
安灵儿正沉浸在恐惧之中,听到这话,顿时如蒙大赦一般,忙不迭地便转头跑了出去。
“咦,二小姐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红棉看着安灵儿狼狈的背影,满心不解。
二小姐之前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看着就像是来找茬的,难不成是她误会了?
安冷月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道:“活儿干完了吗,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情?还不赶快过来给我上妆。”
就凭安灵儿这老鼠般的胆子,还想做出什么大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她基本可以肯定,安灵儿能想出来的,定然也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
在她早有防范的情况下,这种不入流的小计俩绝不可能得逞。
她的妆容和衣饰一样都十分简单,不过是敷了一层薄薄的粉,简单地描了描眉,点了点唇罢了。
红棉放下红纸,有些意犹未尽地道:“小姐的妆容是不是太简单了?现在京中最流行的妆容,就是桃花妆,奴婢前几日已经学会了,这个妆容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现在重新上妆也是来得及的。”
“不必了。”安冷月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她其实更喜欢素面朝天,但在这样的场合,按照礼仪是必须上妆的,否则会被视为不够尊重。
龙椅上现在坐着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去前厅等着吧。”安冷月起身向外走去。
她一身大红色衣衫,上面并没有什么繁复的刺绣,只用稍微暗了一个色调的绣线,绣了些简单的暗纹,外面罩了一件火狐皮的披风。
静止不动时,除了颜色特别亮眼,看不出任何玄奥。
但她一动起来,那衣服上的暗纹竟仿佛活了一般,随着她的走动,远远看去,竟犹如一只浴火的凤凰一般。
而外面那件火狐皮的披风,只要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贵重之处。
要做这样一件披风至少需要十五张完整的火狐皮,虽然说红色的狐狸统称为火狐,但只有那皮毛颜色与火焰最接近的才是最正宗的。
毛色这么纯正的火狐数量是很少的,便是皇族中人,要凑足一件披风的用料,也得费一番心思。
而这件披风却不仅全部都是用毛色最为纯正的火狐皮制作的,更难得的是,这些火狐皮的颜色,几乎没有区别,更是连杂毛都找不到一根。
这样一件披风,说是价值万金都不为过,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小姐,你好美啊。”红棉觉得,走在阳光下的安冷月,简直好像浑身都在发光一样,她明明是女子,却还是有种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安冷月却并没有将红棉的赞美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人靠衣裳马靠鞍,她不过是沾了身上这套衣裳的光罢了。
刚走到前厅门口,两人便遇上了正好此时到来的老夫人。
安冷月忙上前行礼,“月儿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吧。”老夫人笑呵呵地搀住安冷月,嗔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多礼。”
安冷月虽然紧守着礼仪,举动上却并不显生分,老夫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却很受用。
“礼多人不怪嘛。”安冷月笑嘻嘻地顺势起身,搀住了老夫人的手臂。
老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就你古灵精怪,我看你不到一盏茶就得露馅儿。”
“嘿嘿。”安冷月捂着额头笑得一脸得意,“能糊弄糊弄外人就行啊。”
“灵儿给祖母请安。”两人正亲密说笑着,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拉了下来,不咸不淡地看了安灵儿一眼,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又转头看向安冷月。
按照安家的规矩,安灵儿作为庶女是没有资格进宫的,以前是因为安冷月为安灵儿求情,才能够破例。
如今两人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但私底下的关系早就闹僵了,安灵儿若是识时务,便不该出现。
但她却出现了,老夫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安冷月又心软了。
安冷月无奈地扁了扁嘴,道:“灵儿妹妹大概是和姨娘一起来的吧。”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圣母的人吗?
“赵氏?”老夫人眉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看向安灵儿的目光,也带上了毫不遮掩的厌恶。
“儿媳给母亲请安。”安赵氏此时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假笑道:“灵儿的年纪,也到了该相看的时候了,多出席一些宴会场合,对她有好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脸慈祥地看向安灵儿,看起来着实一副好母亲的样子。
安赵氏没有被休,就还是大将军府的女主人,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给她留两分面子。
想着以往安灵儿跟着进宫也算安分,便也只是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恰好此时安长逯也到了,安平桢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溜了出来,见到安长逯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缩着肩膀躲在一边,连行礼都忘了。
安长逯看着他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此时并不是训斥儿子的时候,心里对这个儿子,禁不住越发失望起来。
再看站在老夫人身边神采奕奕的安冷月,只觉得骄傲万分,又忍不住惋惜,月儿怎么就不是个男儿呢。
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挥手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从始至终,眼神都没有落到安灵儿身上半分。
安灵儿盛装打扮,虽然并不是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力,但是这样被忽视,还是让她心里生起了浓浓的怨愤和不甘。
安长逯常年累月的积威在那里,她并不敢将怨恨投注在安长逯的身上,便全都倾泻到了安冷月身上。
都是因为安冷月的存在,才让祖母和父亲永远都看不到她,都是安冷月害的!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禁不住怨毒地瞪向安冷月的背影。
这一看,顿时注意到了安冷月衣衫的异样,心里的嫉恨禁不住越发浓郁起来。
安灵儿觉得,如果这身衣裳穿在自己的身上,今日定然会惊艳四座。
这么名贵的衣衫,该穿在美人身上才更能显出华贵,却偏偏被安冷月这种样貌平庸的人玷污了。
她原本还对自己身上的衣服很满意,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都是大将军府的女儿,凭什么安冷月能穿那么华贵的衣裳,她却只能穿这般普通的?
她却不跟不知道,安冷月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大将军府的分例,而是镇国公府送来的。
安冷月的母亲柳敏柔早逝,这么多年,镇国公府和安家明面上,都没有什么走动,几乎让所有人都忘了,这两家原本是姻亲。
但是私底下,柳家人却从来没有忘记安冷月,每年都会送来大批的礼物。
她身上的衣服和披风,都是今年柳家刚送来的。
镇国公府这些年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几个舅舅在朝中都没有担当什么重要的职位,私底下做买卖的手段,却是无人能及。
在没人察觉到的情况下,积累了大笔的财富。
柳敏柔当初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在家里时便备受父母和几个哥哥的宠爱。
外公外婆和舅舅们爱屋及乌,对安冷月这个外甥女,也是疼爱非常。
明面上顾忌着朝中形势不能来往太过密切,更是让一家人对安冷月十分愧疚,就都给补偿到礼物里了,送的东西都是实用的,却一次比一次更珍稀。
以前安冷月总觉,得这些东西太过华丽,不适合自己,白白浪费了外公外婆和舅舅们的一片心意。
后来,更是有许多,都便宜了安灵儿这个白眼狼。
重生一回,安冷月也放开了许多,穿上之后才发现,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违和。
仔细回想,才忆起,她会有那样的想法,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安灵儿长久在她耳边念叨的潜移默化。
安冷月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想起当年自己的愚蠢,眼中不由划过一抹幽暗之色。
原本她选择这身衣裳,只是不想再辜负外公外婆和舅舅们的心意。
镇国公府今日也会进宫,他们看到自己穿上这身衣裳,肯定会很高兴。
却没想到,竟还有个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