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沉长的气笛声，划破了武汉三镇的静静的夜空。除了天东边启明星的闪闪亮光，给了夜空一点点光辉。大地还被禁锢在黑暗的困锁中。江边码头的长明灯，吃力地托起黑暗的重压，给细微的江波镀上一层暗淡的金辉。
大多数的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就是那些要赶早的人，也只是翻动一下睡僵了的身子。还恋着那温暖的被窝。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江渝十号客船，提起沉重的铁锚。慢慢地移动着她那巨大的身躯，开始了她西进的航程。
雄伟的长江第一桥，由慢至快地向船头涌来。桥上那耀眼的串串灯火。在黑色的天水衬托下，更加醒目。大桥象一条闪光的金练，系住这奔腾的万里长江。这气势，十分磅礴壮观。此时此刻。让人不得不想起女皇武则天“人定胜天”的佳句来。
秋夜黎明的风，卷着淡淡的江雾，滚上船头，阵阵寒气逼得人们收紧了衣服。人们看到了冬天奔来的影子了。这时，让人的心里升起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嗟叹。
练功，习武。是文上天二十多年的习惯。在这行船走水之际，他也不忍间断。四点一刻，生物钟将他唤醒。他就上了船顶层的甲板。到客轮开船时，他已在无人的甲板上，打完了一套武当拳。练完了一遍武当内功心法。又复习了一遍最近在北京新学的郭林新气功。
完成功课后，文上天没有急着回到他的头等艙里去。他站在这寒秋凉凉的江风中，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他没有觉查到丝毫寒冷。他也感到自己并不算老。
文上天想回船艙。他从弦梯上下来。他的头刚过三层的甲板，二层甲板船尾的缆桩上闪闪烁的火星，进入了他的眼里。
“我就算是起早人了。想不到船上还有起早人。”文上天想：“一般早起的人，都是为了锻炼身体。他却在冷嗖嗖的江风中，坐在冰冷的铁桩上吸烟。真是不可思议。”
文上天本想过去问问，他又觉得有些冒失唐突。就自己回船艙去了。
江岸，群山。渐渐从夜色中脱出。江河，山川。田野。从淡薄的晨雾中钻出来。慢慢地显示出他们的真面目。大地还在寂静中，她好象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除了客船轰鸣的马达声；除了船尾涡轮犁起的江涛声；除了水浪泊拍打船艕和江岸的哗哗声；除了江风撕扯过道上旅客所晾晒衣服的咧咧声。其他的物体，都还没打开他们的嗓门。参加这个世间上的大合唱。
大地，江河，人们，都还没行动起来，去迎接新的一天。这沿江的空气，十分清馨。让人陶醉。
文上天放下手中《企业管理法规》一书。伸了个懒腰。走出船舱。他想去甲板上，吸取在大城市里难得吸到的新鲜空气。
文上天慢步向船尾走去。“咦！怎么还坐这那冰冷的铁桩上！”文上天暗吃一惊。他想：“看这人满腹心事的样子，一定有想不开的事。若发生不测可就坏了。”
文上天是个热心肠的长者。他赶紧向那人走过去。
那人面前的甲板上铺满了烟头。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轮螺旋桨犁起的浪花。一个快餐白纸盒在激浪中颠来簸去。苦苦地挣扎着。它始终摆不脱浪涛的围剿。那人的神色也随着纸盒的处境变化着。
在这奔腾涌进的江涛中，纸盒显得多么渺小啊！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它想脱出江涛的围剿，成功的机会很小很小。它随时都有被江水吞没的危险。
“好！它终于脱出了江涛的围困。”那人伸直了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他望着远方天水相接处，随波逐流的纸盒从视野中消失了。那人的表情，变得庄重，严肃。还隐含着几分苦楚。
“同志！您——”“早”字还没出口。就被眼前的现实噎了回去。文说天想不到这满腹心事，独自苦闷的人，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方明。
文上天说：“明明，你也在船上。”
“文伯，您好！听妈妈来信说，您上北京开会去了。您怎么在武汉上船呢！”方明急忙站起来，脸上浮起几丝强持的笑容说。他毕恭毕敬地站在文上天面前。
见方明这样。文上天就来火了。他厉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看这满地烟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坐几个小时铁桩。自己糟蹋自己。”
一米八五个头的方明，象一座铁塔，站立在文上天面前。他深深地低着头。就象小时候，没做错事，不甘心受罚的样子。
“哎！他不再是十几年前的小孩了。怎么还让他在外面当众出丑呢！我有点太过份了。”文上天心软了下来。“明明，你有什么心事，到我船舱里说。看我能不能帮你。”文上天轻声说。
由于先前的大声训训斥声，惊动了旅客。游客以为在吵架，就围了过来。在文上天和方明身边筑起了一道人墙。这让文上天感到十分难为情。
方明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象一潭死水。
